第158章 棋逢对手千盘少
“主子，白姑娘到了。”
漫轩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纯净的眉眼间写满了惊诧，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张脸面前，愣愣道:“你就是白姑娘？”
她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轻点了一下头后，指了一下自己眉心，道:“先王妃娘娘这儿有颗美人痣，我没有。”
漫轩盯着她的眉心看了半晌，才回过了神，但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他还是有些不确信，便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姓白吗？”
她微微笑了一下，道:“我真的并非先王妃娘娘，只是容貌生得相似而已，而且，眉心也少了一颗美人痣。”
这时，漫琳走了过来，介绍道:“白姑娘，这位是先王妃姐姐一母同胞的胞弟，单名一个轩字，也是妾身的三弟，三弟，这位是白姑娘，前些日子被王爷接来了府里，如今住在王爷的明月园。”
漫轩听到最后一句，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道:“明月园是姐姐生前的住处，姐夫怎么能让外人住进去。”凤凝道:“明月园太大，王爷一个人住闲得发慌，就把我弄了过去，白天下下棋，喝喝茶，晚上，各睡各的。”
听到两人没有同床，漫琳心下甚是高兴，脸上也展露了些许喜色，漫轩见她如此坦率，又与自己姐姐生得是一模一样，没来由地让人想亲近，心里也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琳夫人，我先给你把脉吧。”
“有劳白姑娘了。”
漫轩观察着凤凝的一举一动，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好奇道:“你的眼睛是看不见吗？”她点了一下头，他又问道:“是从小就看不见吗？”她道:“从前还是看得见的，生了一场大病后，就看不见了。”
“那是从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在把脉，等会儿再问。”
看着她轻蹙的眉眼，他便没有再开口了，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
她收回手后，道:“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大碍。”漫琳柔和地笑了笑，道:“上次白姑娘破了旖梦阁中的那盘珍珑棋局，如今又能与王爷对弈，想必棋艺十分了得，三弟的棋艺也是了得，王爷还曾夸他是棋逢对手千盘少，不如你们两人切磋一番。”
漫轩一口应承了，一脸斗志满满的样子，凤凝也没有推辞，想看看这千盘能有多少盘。
棋盘在院中摆好后，漫轩让凤凝为先手，她也没有客套，干脆执棋落下，这般的不做作，又赢得了几分好感。
棋子交替落下的声音未有凝滞，棋逢对手，漫轩面上的神采愈发抖擞昂扬，凤凝眸中也添了几分悦意，漫琳看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对面的少年仍旧是一副容光焕发的精神样，但她已经快要周公梦蝶了，——叩——，棋子清脆落盘的声音将她的瞌睡虫赶远了些，“该你了。”
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困倦道：“咱们改天再下吧，我这直犯困，也记不住棋子的位置，这样赢了我，也没什么意思。”
他伸手在那双昏昏欲睡的琉璃目前打了个响亮的响指，惊得那双快要合上的眼皮立刻睁出了二十四分的弧度，“现在不困了吧。”她幽幽道：“不困了。”
看着那张万分阴沉的脸，他不禁咽了咽喉头，仿佛看见姐姐从阴间还魂回来了，但在他印象中，从来没见过姐姐这么恐怖的表情，却又无半分违和感，自然地觉得姐姐生气的样子应该就是这样的。
“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
她敛了面上的阴沉，漫不经心道：“道歉得有诚意。”他爽快道：“只要我办得到，你想要什么诚意都行。”她想了一下，道：“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白姐姐吧。”他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我今年十七了，我看你也跟我差不多大，说不定比我还小。”——叩——，棋子落盘的清脆声惊了他一小跳。
“我说比你大就比你大，就这么定了，以后就叫我白姐姐。”
“不叫，你要是比我小，那我岂不是亏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心胸那么小，气量那么窄，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妇，放心，你吃不了亏，我确实比你大。”
“你要是这盘赢了我，我就听你的。”
“行，一言为定。”
漫琳在房中听着院子里的对话，眸中添了几分落寞，旋即又升起不甘和嫉恨，“倩儿，扶我出去看看吧。”“是。”
棋局已近尾声，漫轩面色凝重地看着盘上的棋子，斟酌良久后，才落下一子，这时，漫琳带着倩儿走了过来，才道了一声“三弟，”便被漫轩“嘘~”地一声打断了，她面上闪过一丝不快，在原地站了片刻，见这个弟弟的视线一直盯在棋盘上，权当自己不存在，便带着倩儿离开了。
在漫轩灼灼目光的注视中，那颗棋子被凤凝夹在指尖，伸向棋盘，——叩——，落在了格点上，那灼灼目光一下子就焉了。
“叫白姐姐吧。”
“白白”
“行了，不为难你了，再来一盘，你要是赢了我，就不用叫白姐姐了，不过，我若是赢了，那我就叫你小轩。”
“行，一言为定。”
漫琳带着倩儿在府里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间，转到了梅园，在入口处静立了一会儿，她自己一人走进了那扇圆形的拱门，倩儿在外面等着。
梅枝掩映的亭中，站着一个清长俊秀的身姿，她缓缓走了过去，在他身后停住后，道：“王爷又在想姐姐了？”他没有应声，园子里只有偶响的鸟鸣。
过了一会儿，她向前走了两步到了他身侧，侧脸去看他，见他神色平静无澜，那份本该出现的温柔又被他藏起来了，她便在那张脸上的每一分棱角间搜寻着，却不过是徒劳的虚妄，眼睫垂下之际，视线也随之移开，看向了面前光秃秃的梅枝。
“姐姐生前最喜欢梅花，每到下雪的日子，她总是要撑一把伞去赏白雪红梅，等到红梅花开，白雪飘落的时候，王爷能带妾身来看看吗？”
“那时候天冷，你身子弱，还是待在屋子里吧。”
听着他平静缓和的声音，她本该柔顺的回应却变成了一声苦笑，从前，他只有自己，所以，她可以忍受他对自己这般看似关心实则疏远的话语，可现在，另一个女人出现了，她害怕了，她想要他心里更多的位置，她无法忍受他对那个女人与众不同，对那个女人，他不会装作这般关心的疏远，她突然惊觉，他在乎着那个女人，愤怒，不甘，嫉恨，心痛汹涌而来。
她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贴在他的胸膛上，用着近乎哀求的口吻诉说道：“你知道吗，我比姐姐先喜欢你，你还记得那年花灯会上被你扶起的那位姑娘吗，你就那样猝不及防地俘获了我所有的芳心，后来，当我得知你的身份，我满心的欢喜和期待都落了空，你是身份显赫的世子，可我不过是个庶女，我逼着自己断了对你的念想，可你又偏偏成了我的姐夫，不过，这样也好，我来看姐姐时，便能见到你，偶尔还能与你说上一两句话，我想着这样就足够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爹也为我择好了一门亲事，可我还是不愿意，我若是嫁了，就很难再见你一面了，我爱你，哪怕只是当你的妾，我也愿意，你多看看我好不好？”
他轻轻拍着她颤动不已的肩膀安慰着她，可那双眼瞳依旧是一片平静的冷，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平复下来后，他轻声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在他怀里点了一下头，又道：“三弟在妾身那儿和白姑娘下棋，王爷若要怪罪就怪罪妾身吧。”他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我怎会怪你，好了，咱们去看看两人的棋下得怎么样了。”她轻轻“嗯”了一声。
院子里只有细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没了棋子落盘的声音。
漫琳问了问一名丫鬟，才知两人半个钟头前就离开了，“琳儿，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抬起去留他的手，还未触到他的袖袍，身侧便没人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拱门之后，那只停顿悬空的手才缓缓收了回来。
漫轩在推着凤凝荡秋千，泠儿在一旁候着，“高点。”漫轩加大了几分劲，“再高点。”漫轩又加大了几分劲，“你抓紧点，别摔下来了。”“知道了，再推高点。”“都这么高了，你还想上天啊，不过啊，就你这一身肉，还没到屋顶就掉下来了。”泠儿不禁掩面笑了笑。
“没看出来啊，你这小子嘴还挺毒啊，诶，我问你，你跟漫儿应该很熟吧。”
“你说那个小恶女啊，”
“什么小恶女，她可是我又聪明又可爱的小徒弟。”
“你竟然收她当徒弟，脑子进水了吧，那丫头又凶又横，以后有你受的。”
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猫腻，正准备开始深挖工程，泠儿一声“王爷”便让秋千停了下来，“姐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后，那个深挖工程只能暂时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