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粽子味的药
男子睁开眼睛之时，已是三天之后，映入眼帘的，先是素色纱帐，再是一名宫女离开的背影。
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准备凝聚内力，却发现真气尽失，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张脸，滔天怒气自眼底弥漫而出，一切都是早已设好的圈套，什么自投罗网，什么师徒情谊，都是假的！
想到自己的妹妹，想到麾下的将士，他挣扎着拼命起身，却连移动一根手指头都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可他依旧倾尽全力地尝试着
终于，食指抬起了一分，“不错嘛，还能动。”他专注得过于投入，连有人走到床边都未能发觉。
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光洁莹白的螓首之下，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琉璃目，眼角微微弯翘着轻笑的弧度。
“你是谁。”
“给你看病的大夫。”
那双孤冷的眸中生出明显的厌恶，旋即视线便移向了另一侧，他冷冷道出一个字，“滚。”
遇上这么个不礼貌的病人，她直接一针扎晕，然后开始给他施针。
房门推开，在院中等候的小表哥立刻赶了过来。
“凝儿，累不累啊，你这眼睛刚好，该好好休息才是，以后，你就让别的大夫来施针吧。”
“别的大夫哪会治这样的疑难杂症，表哥，你放心，我不会累着的，今天是端午，咱们快回去包粽子吧。”
小桃在厨房里指挥着严漠和冷桀两个大男人切菜剁馅，风羽则被分到了和面的差事，凤雪和凤凝在寑殿里给小夜戴香包，拴五色线，画王字，一番打扮过后，小家伙成了一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大礼包。
南宫欢带着贴身宫女丹儿到了御书房前，“皇上在里面吗？”“回皇后娘娘，皇上去军营练兵了。”
听到他又去军营了，她微微垂下的眼睫在那双漂亮的杏眼上映下一片浓黑的剪影，丹儿看着手中的食盒，惋惜中夹着几分忿忿，“难得娘娘亲自包了粽子特意给皇上送来，皇上怎么又去军营了。”
她柔和地笑了笑，道：“没事，等会儿让人把这粽子送到军营去就好了，这样皇上也能吃到。”丹儿也就不再多说，应道：“是，娘娘。”
营帐前，一个修长俊雅的身姿负手而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瞳之中，映着一排排披坚执锐认真演练的将士，一名兵士带着一名宫女走了过来，停住后，兵士退到了一旁，宫女将手中的食盒恭敬地呈到了他面前。
“皇上，今日是端午，这是皇后娘娘亲手包的粽子。”
他抬起一只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修长白皙的两指，身后的一名将领上前几步接过食盒，然后便退回了原位，“告诉皇后，朕近日要在军营练兵，让皇后不必担心。”宫女恭敬地应道：“是，皇上。”
宫女回宫后，将皇上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皇后，然后便退下了。
南宫欢细细品味着那一句话，似乎想从中寻找到什么，却又不知该寻找什么，
良久之后，丹儿忍不住开口道：“娘娘，皇上这三天两头地就去军营练兵，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奴才看皇上肯定在军营里金屋藏娇。”她一记责厉的眼神睨过去，丹儿立刻埋下了脑袋。
“皇上若不抓紧时间练兵，等到朝廷军队打上门的时候，咱们岂不是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谁要是再敢背后议论皇上，本宫唯你是问。”
“是，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
男子醒来时，房间里已点上了灯，候在床边的两名宫女见他醒了，互相对了个眼色后，一人留在原地守着，一人离开了房间。
他再次凝了凝气息，感觉通畅了几分，接着，又试着抬起手，仍只能动一下食指，但似乎没有白天那么费劲了，动了一会儿食指后，他尝试着去动另一根手指，紧绷的额上逐渐有细汗冒出
当额上的汗珠连成线条流下时，那只青筋暴起的右手从床上抬起了一根头发丝的高度，坚持了几秒之后，重新掉进了被褥里，他全身绷紧的每根神经被一瞬抽空力气，整个人松弛到了极致。
调整了一下呼吸的幅度后，他开口道：“这是哪儿。”“回公子，这里是皇宫，您现在住的地方是涵园。”他停了一下，继续道：“皇宫里的大夫，都戴着面纱吗。”“回公子，宫里的御医都是不戴面纱的。”他再次停了一下，不过这次停顿的时间稍长了些，“白天来的大夫，是什么身份。”“回公子，奴才无可奉告。”
“我姓白，很显然，我是个女子，而且医术也不错。”
最后一个问题刚好被她听见，他瞥了一眼那个走来的身影，片刻便收回了视线，她行至床边坐下后，正准备给他把脉，那只右手便不听话地动了一下。
“嚯，不错嘛，五根指头都能动了，看来，我真是个神医啊，这医术真是出神入化，都快赶上华佗在世了。”他给了她一记不快的冷眼，“哎呀，还敢给我眼色看，是不是又想尝尝麻沸散的滋味了，张嘴。”他闭着眼睛没有搭理她，“想饿死是吧，我还偏偏就不让你称心如意了。”
过了一会儿，她掰得青白的手指终于撬开了他的嘴，咚地一声，一颗粽子味的药丸直接掉进喉咙，差点把他噎死，幸好这药丸入口即化，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他捡回了一条命。
“你算是哪门子的大夫，什么出神入化，华佗在世，我看就是个神经病吧！”
面对这位狂躁暴怒到想跳起揍人的病人，她慢条斯理地安抚道：“你别生气啊，你要是乖乖张嘴吃药，哪会有这么一出呢，刚才可真是把我吓死了，幸好我这药丸不是牛皮糖，要不然，我这神医的活招牌可就要背黑锅了，对了，这药丸我还特意做成了粽子味的，怎么样，好不好吃啊，今天是端午，你这个病人呢，就听话点，我这个大夫呢，也会对你好点的。”
听到端午这两个字之时，他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心绪，旋即便消失无影，听她说完后，他又给了她一记不快的冷眼。
“行了，你也别给我眼色看了，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眸中霎时折出骇人的寒光，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她侧了侧视线，转换话题道：“照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出十天，你就能下床走路了，我要施针了，你可别乱动，到时候要是扎错了穴位，你可别用眼神吃了我。”
施完针后，她本打算离开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小心地措辞道：“我刚才看你出了不少汗，睡着会不会不舒服啊？”他简单回了两个字，“不会。”她也就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本是不过十日，但到第五日，他便能下床走路了，虽然动作宛如婴儿学步般摇摇晃晃，但那冷峻清寒的眉眼间，写着坚韧不拔，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不慎摔倒了，便是自己一点一点地爬到支撑点，一步一步地站起来
紧闭的房门外，凤凝坐着院子里品茶，两名宫女一左一右在她身后候着，哐地一声，又有东西倒地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她端着茶杯的手稍稍顿住，杯中涟漪静止后，她便再抿一口茶。
碰上这么个骄傲又固执的病人，她这个大夫倒是省心不少。
一角镜面的反光掠过他的眼。
房间中陡然传来疯狂的哐当声，那只拿茶的手顿住半晌，杯中涟漪层层叠叠，跌宕不息，静止之后，又是半晌，再闻一声哐响，她才再抿一口茶。
一杯茶抿完后，她缓缓放下茶杯，起身行至房门前，叩了叩门，道：“我要进来了。”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她便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凳子倒了一地，瓷器也碎了一地，那面铜镜已是四分五裂，那个筋疲力竭的人单手撑在桌上半倚在榻边，额前的发丝已被汗水浸透。
“把门关上。”
她关上门后，一面扶起那些倒在地上的凳子，一面朝他走了过去，只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被他反手禁锢在怀里，旋即一片锋利的瓷器抵在了她的脖颈上，他身体还未消散的热度透过被汗渍浸湿的衣衫传到她背部，一片温热。
“你是什么人。”
“都说了，我是给你治病的大夫，姓白，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啊，你这一身的汗味，真不怕我这个姑娘家嫌弃啊。“
“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是给你治病的大夫，姓白，大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我感觉背后的衣服上全是你的汗，我这人有洁癖的，严重的话会起红疹，到时候不劳您动手，我自己就不治而亡了。”
僵持了一会儿，他抬手准备扯下那方面纱，她及时拉住，他往下扯，她就往上提，又僵持了一会儿，那片锋利的瓷器掉在了地上，他体力不支地晕在了她肩上。
这下不仅是背上，连肩上也都是他的汗了，她深呼一口气，扬声道：“来人。”两名宫女应声而入，“把他丢到水里好好泡一泡，一身的臭汗，泡干净后再捞起来，不过你们还是留点心，别让他淹死就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