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004 鬼敲门
叶子橙觉得实在是太丢人。
被男生给吓哭，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她把头转过去，不让段秋石看到她的脸。
过了一小会儿，她终于止住眼泪，转过脸，气鼓鼓地看向段秋石。
段秋石确认眼前这小姑娘不可能威胁到自己，于是把柴刀插回腰间，后退半步。
他依旧冷着脸，语气却放缓了几分：“半夜藏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哼。”
叶子橙的脸还是有些红。她抹抹眼睛，说道：“要你管！这里是我家，我爱在哪里待着是我的自由！”
段秋石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那你在这慢慢玩。”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叶子橙气得牙根痒痒，却不得不伸手拉住他。
“你先等等！我……有事想问你！”
百香谷里，夜已经深了。
如果是平时，伙计们累了一天，这个时间早就进入了梦乡。但今晚，却几乎没人能睡得着。人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芽儿变成厉鬼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遍了整个百香谷。
“你听说了吗？刘芽儿那个女人死后变成鬼了！”
“何止听说了，我还亲眼见了！刘芽儿变成鬼后长得青面獠牙，可怕得很，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没命了！”
“我还听说刘芽儿那鬼名叫缢鬼，怨气很重的，今晚上就会回来寻仇。”
“她不是被鬼害死的吗？寻什么仇？”
“这话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往外说啊。其实刘芽儿她不是被鬼害死的，而是被咱们院里的人杀死的！不过，那凶手估计今晚就会被刘芽儿化成的鬼害死了。”
马三从大院外边走进来，一路上的各种流言听得他脸色惨白。
他匆匆地走进自己的屋子，“咚”地一声关上门，拴上门栓。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摸出七八支蜡烛，逐一点燃。烛火把他的整个屋子映得通亮。
“院里平时谣言就多得很，鬼寻仇什么的也一定都是谣言。”
马三藏进被子里，身子微微发抖，不断地安慰自己。
散播谣言，本来就是马三最擅长的事情。
他知道，这百香谷大院人多口杂，不管是什么消息，在几百口人中间一传就变了样子。
前几天，他就成功散播过几个谣言。
院子里有女人的哭声、大院里晚上有鬼影飘过……
只要找个女人过来稍微哭几声，再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在人们口中一传，就变得像真的一样。
是的，缢鬼寻仇……这也不可能是真的。
马三再一次这么安慰自己。
他裹在被子里，一直没有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蜡烛越来越短。然而百香谷里却还是风平浪静，没有鬼影飘动，没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甚至连一点嘈杂的声响都没有出现。
他在心中估算着时间，知道天快要亮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刘芽儿变成了鬼，当晚会回来寻仇？
这些话，果然只是谣言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马三刚刚放松的心再次吊了起来：“是谁？”
“呜呜，是你……是你杀了我……”
幽幽的哭声从门口传来。
“是谁在装神弄鬼？！”马三大吼道。
“呼”地一声，桌子上的蜡烛齐刷刷地熄灭，空中的月亮也藏进云里边，整个屋子被一股阴冷的气息笼罩住。
马三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
漆黑一片中，他隐约看到，屋子中间的空气发生了扭曲。一个影子慢慢地浮现了出来。
那影子披散着头发，看不清容貌。口中发出凄厉的呢喃。
“是你……是你杀了我……”
“有鬼啊！”
马三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窜出屋子。
他连滚带爬地逃窜，从后院一路逃到侧院，慌不择路中撞坏了不少院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声音把刚刚睡着的伙计都惊醒了。
而那鬼影还凄厉地叫着，不依不挠地跟在他的身后，怎么甩都甩不开。
怎么办？难道我就要被这鬼活活害死？马三绝望地想道。
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有个猎石者正住在侧院呢，只要把这鬼引过去，让猎石者把鬼收掉，自己不就安全了？
他不敢耽搁，跌跌撞撞地窜进侧院，“嘭”地一声把门撞开。
一个少年盘腿坐在床上，面色冷漠，正是段秋石。
“救我！救我！你是猎石者对不对，有鬼要害我，快救救我！”
马三一溜烟钻进段秋石的屋子，蹲在段秋石床边瑟瑟发抖。
“我要报仇……”
凄厉的声音仍然隐隐从屋子外边传来。
“这缢鬼为什么跟着你，人是你杀的？”
段秋石丝毫不惊慌，也不急着去捉鬼，而是睁开眼睛看向床边这男人，淡淡地问道。
“不……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跟着我！”
“如果不是你杀的，它伤害不了你，你放心回去就好。”
段秋石说着，就要把他推出去。
“别！”
马三紧紧地抱着段秋石床边的立柱，不肯撒手。
段秋石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我承认，那人是我杀的。但她只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罢了！”
马三压低声音叫道：“你是猎石者吧？帮我杀了它，杀了它！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段秋石默然不语。
他转过身，看向假山的方向。
层层叠叠的紫萝叶子被掀开，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叶子橙。她现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马三。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马三见叶子橙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就觉得情况不妙。
他再看向门外，那对他纠缠不休的“缢鬼”早就不见了。
很快，他想通了一切，面色扭曲：“你……你们算计我？！”
“哈哈哈，谈不上算计你，最多只是吓唬你罢了。谁让你这么不经吓！”
陆凡在段秋石身边飘来飘去，得意得不得了。追着马三的，当然不是什么缢鬼，而是陆凡！
刚才的一切，就是段秋石和叶子橙设计出来的。
死者已经变成鬼，夜里会回来找凶手报仇？
这个谣言，是早些时候，叶子橙找人散布出去的。
在她看来，凶手如果听信了谣言，觉得害怕了，就会来找段秋石这个猎石者帮忙。
于是，她来到段秋石门前等着，想看凶手自己露出马脚。
然而，叶子橙的计划却失败了。
她在段秋石门前一直等到天快亮，也没有人来找段秋石，反倒她自己差点被段秋石当成坏人给一刀砍了。
“只有谣言还不够。”
段秋石明白了小姑娘的计划，并指出计划里的关键漏洞。
“凶手也知道，一旦他来找我，杀人的事情就会暴露。所以不到走投无路，他是不会来的。”
叶子橙脸上露出失望。
她倒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可苦于没有证据，即使把人送到桐县治安司，也无法定罪。
“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逼出凶手……当然，是有条件的。”
段秋石淡淡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
叶子橙听完他的话，眼睛亮了起来。
“现在，你把每个嫌疑人住的房间，一一告诉我。”
凌晨时分，正是夜色最深的时候。陆凡苏醒过来。
段秋石让陆凡把头发披散开，扮成女鬼的样子，跑进每个嫌疑人的房间，去吓唬他们。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除了凶手之外的人，在凌晨时分早就睡去。陆凡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根本就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直到转到马三这里时，陆凡终于有了收获。
见到陆凡，马三简直吓破了胆，惊慌失措地逃了出来。
他，当然就是凶手！
“马三，芽儿姐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虽然早就怀疑凶手是他，但真的听到他亲口承认，叶子橙还是心里痛得不得了。因为这马三，正是死者刘芽儿生前深爱着的男人啊。
“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个屁丫头怎么会懂！”
马三脸孔扭曲起来。
伙计们早被吵醒，此时正陆续赶过来。
马三听到有人接近院子，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他狠狠一咬牙，从桌上抄起个铜壶就朝外窜去。
“你要去哪儿？”
叶子橙眼看马三要逃，连忙跑到门口，伸出双臂去拦，大声喊道：“凶手捉到了！快来人呐！”
马三本来就恨叶子橙坏他的事，听她这么一喊，又急又怒，心生杀意。
“去死吧！”
他暴喝一声，用尽力气，把手里铜壶朝叶子橙的脑袋砸去！
这铜壶分量十足，里边还装着半壶水，带着风声砸向叶子橙。这一下如果砸实了，恐怕又是一出惨剧！
“啊！”
叶子橙惊叫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
“哐！”
一声巨响。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受伤，反倒是闻到了淡淡的草木香。
她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段秋石正手持柴刀，立在她身前，而那铜壶早被砸瘪，飞落到一旁。
“是他……是他救了我？”
她愣愣地看着段秋石。只见他身形一矮，猎豹般窜出，几个起落便赶上马三，把他按倒在地。
段秋石看向叶子橙。
“别愣着，快去喊人。”
“啊？哦哦！”
叶子橙这才反应过来，朝院子外跑去。
少年举刀而立的背影，却仍停留在她心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