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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间新闻,5月9日凌晨三点,我市又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象牙塔高级调查员吕为先同志被人发现死在临河边上的农田里。据目击者称……”白鹿组办公室的大屏幕正在重复播报这条新闻,路存希一脸疲惫。
白鹿组在今晨被象牙塔紧急召回,一早上忙着出警,保护现场和采集样本,之后将吕为先的遗体送到法医中心,直到刚才才抽出时间小歇一会。
吕为先,32岁,夜视者高级调查员,中都塔林市人,就职于象牙塔鹿斯特行省伽利伦分部。任伽利伦分部执行长,代号“恐鸟”。
事情要从昨天牧童和恐鸟分开之后说起。牧童返回辛德总部那会儿,恐鸟正坐在的士上订机票。的士司机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戴了一副红色的鬼怪面具,乍一看十分诡异。因为目光关注在手机上,恐鸟没有发现的士司机的怪异。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出市区很远。车子经过的只有一条水泥路,周围都是农田,不远处还有一条不算宽的河。他不常来辛德市,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大概是郊区。受过长期刑侦训练的他立即意识到司机有问题,他在短暂失神后迅速拉开车门远离车辆和司机遥遥对峙。
他自觉大意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借用司机的身份将他带到这种地方。
恐鸟看着司机不紧不慢地从车里下来,偷偷地把握着手机的手往后藏了藏,然后熟练地点开一条代码。那是象牙塔内部专用的紧急代码,适用于调查员遇到危险等突发状况。恐鸟将代码发送,随后将手机揣回兜里。
那看不清脸的诡异司机不知怎的,发出森森的笑声,古怪又难听,他的目光透过面具显得兴奋又贪婪。
恐鸟:“你是……红鬼?”在意识到对方是谁之后,恐鸟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为了家中温柔善良的妻子和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他都想拼一拼。
———
林啸诚拿着一茬卷宗走进办公室,里面是吕为先死亡现场的资料。
“现场的资料基本已经整理完了,你要现在看还是……?”林啸诚把资料放到她面前,在一边坐下。
路存希正闭目养神,听到话后抬了抬眼,抓过资料快速地看了起来。
案发现场附近没有人家,从车辆行驶的小道一直到农田的位置,都留有大量的血迹。小道上有些玻璃渣子,和一些车辆上的塑制碎片。农田里大片作物歪斜倒塌,现场一片狼藉。吕为先躺在农田深处靠近临河的位置,身体惨白无血色,手里还死死握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是没能播出的一个电话,显示为“亲爱的老婆”。大概是放不下远在家中的妻子和孩子,临死也想要对她们说些什么。
目击者是几公里之外的四和村村民,因为自家的农田分配在这里,所以农耕的日子都会来。正巧今天赶上白天有事,就提前了时间先来田里看看。本来只是拿手电筒随便照照,检查有没有小动物之类的来偷吃,没想到却看到这幅场景。
路存希:“牧童呢,还在审讯蓝鹰?”
林啸诚点点头,有些迟疑地说:“他收到消息后情绪很激动,在审讯室差点把蓝鹰打死。虽然现在稳定下来了,但我估计是很难问出什么。”
路存希叹了口气:“我去吧。你查一下启明市那批货到了没有。”
林啸诚点点头:“两天前就到了,怎么,等会要去看一下吗?”
鹿存希:“等会再说吧。”说着,她拿起资料连带着自己那份走出办公室。
特管局的罪犯大多特殊,所以审讯室也是特制的。路存希一进门,就看到牧童和蓝鹰就这么傻坐着,沉默不语互相对峙。
她走过去拍了拍牧童的肩膀,他转过头看她的时候,路存希才发现他的眼眶有点红,像是刚哭过。
“我来吧。”
牧童盯着她看了一会,沉默地站起身走出去。
路存希目送他出去,然后坐下来。她把几分资料摆到蓝鹰面前,说:“又见面了。咱们聊聊?”
蓝鹰看了眼桌上的东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路小姐想聊什么?”
路存希:“就聊你是怎么突破莫普拉的防线进入辛德市的,如何?”
蓝鹰挑了挑眉:“我以为路小姐会问今天的事,或者关于您那手下的?”
路存希面无表情:“不着急,一个个来。”
蓝鹰:“路小姐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他一只手拷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桌面。左肩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已经没有在流血,可整个人展现出一种颓靡的气质,“您应该明白,我在我族也就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东西都有资格知道的。”
路存希双手抱胸:“那什么是你知道的,分享一下吧?”
蓝鹰冷笑:“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什么也改变不了。路小姐,这些年在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还是没看明白吗?”
路存希一直没搞明白自己过去到底和蓝鹰有什么瓜葛,可这语气明显话里有话,却又不点明,让她十分恼火。
路存希:“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是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在这之前我可不记得和你有过任何交集。”
蓝鹰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大笑道:“不着急。你会知道的。”又把他眼前的一张资料抓过来,那是吕为先死亡现场的照片,“红鬼也已经来了,你们做好准备吧。”
路存希凑到他面前,捏住他的领子:“这是红鬼干的?”
蓝鹰哼了一声:“当然是他啊,只有他出现了才能解释那个老东西是怎么来的。”
路存希:“什么老东西?还有谁参与了这次行动,黑水吗?”
“……黑……水、啊,”蓝鹰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你放心,他不会来的,至少现在不会。”
路存希:“你到底在说什么?”
蓝鹰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告诉她:“你的手下被带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会怎么样,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接下来,无论路存希怎么问,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路存希只好先从审讯室退出来。
蓝鹰的状态很奇怪,不复之前在云藏公园意气风发的形象,言语神态都有些自暴自弃的颓废感,就像个临刑的死刑犯,听天由命毫无抵抗。断手断脚对血族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随便找个新身体依旧能正常生活。更不用说被抓这种小事。一个活了一千多年杀人如砍菜切瓜般随意的人,就算是面临死亡恐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无论如何这两者都不可能对他造成挫败感。
路存希嘱咐监控审讯室的同事,让他们多加留意蓝鹰的状态。
路存希给林啸诚打了个电话:“你去青鸟殿问问,能不能把当时青鸟组所有的任务日志提供一份给我们。”
林啸诚捏了捏鼻梁,委婉地推拒道:“我现在在处理那批货,走不开。要不然,你亲自去一趟?路部长其实还蛮好说话的。”
路存希:“……”好吧,自己去就自己去。
林啸诚在仓库外面找了一片草地,通过资料和研究人员的帮助还原了血族祭坛的模型。祭坛呈横躺的沙漏状,底座的位置是两座下沉的金属棺,连接金属棺的是叉形的镂空水沟,中间节点的部位被用于放置从霖图市出土的金属圆板。真正的祭坛结构要更复杂专业一些,但是没人懂,所以只做了一个简易型的。两边的金属棺分别应该是安置需要置换身体的血族以及他要置换的身体。但具体要如何操作,恐怕除了当事人以外无人能知。
牧童在路存希走后一段时间又返回了审讯室,这次他没有上手打人,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双手紧紧捏在两边的桌角,手背因用力暴露出鲜明的经络,把桌子捏得砰砰作响。
他凶神恶煞地问:“你们的据点在什么地方?”
蓝鹰抬头看他,眨了眨眼,忽然很配合地回了一句:“我们没有据点。至于我,我住在理工大厦对面的集资房,七楼朝南的那间。”
牧童不相信:“没有据点,那你是怎么联系其他人的?”
蓝鹰:“我们不需要联系。做好各自的任务就够了。”
牧童皱眉:“你的任务是什么,其他人的任务又是什么?”
蓝鹰:“我的任务是从路小姐手里拿回一件东西,但是我没能完成。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清楚。”
牧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愤怒地咆哮:“你放屁!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死死抓住蓝鹰的领子,把他提了些起来,“我抓住你以后那狗杂种就把恐鸟给杀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你是想告诉我这是巧合吗?”
蓝鹰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气息微弱地说:“不是、巧合,你先……松开。”
牧童怒视他片刻,就在外面监控的同事差点要冲进来的时候,他松开了手。
蓝鹰喘了两口气,低下头用手去够自己的脖子揉搓了两下,在牧童快要再次爆发的时候出声:“红鬼早知道我和你们在那里。我想刚开始他只是在监视我,后来发现你的那位同事落单了就动了脑筋。”
牧童:“恐鸟的能力可以识别周边环境中的血族和超能力者,为什么他没有被发现。你说他在监视你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救你,反而在你被我带走后向恐鸟下手?”
蓝鹰自嘲地笑了笑:“因为红鬼是黑水最器重的后辈,被黑水赋予了监视和掌控我们的使命,一旦我们做出与他们背道相驰的事情,他就会负责抹杀我们。而我,违背了他们的准则,早已是弃子了。至于你说他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臣源晶吧。”
牧童很震惊:“不可能,臣源晶只对超能力者有效……”
蓝鹰笑了笑:“所以说这东西在你们手里真是暴殄天物啊。”他目光深邃仰头看天花板,像是怀念:“主父大人是个有宏图大志的人,他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世界,不惜一切代价。你们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