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自杀
“怎么可能？！”殷石倏地站起身，双手重重拍打在台面上，惊呼道。
虽说殷石不敢奢想自己能进入天堂吧，但无论怎么说，自己生前不偷不抢、不害人不讹人，也就是嘴欠了点、骂人多了点、欠了20多万没还，也不至于下地狱吧。
“哎，小姐姐，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殷石连忙堆起笑脸，一连串的解释道：“我虽然加入了一个小团体，但绝对不是什么黑涩会性质的，就是混口饭吃，我从来没动过别人一根手指头，连打群架都躲得远远的。”
“还有，虽然我欠了别人20多万，但那是高利贷组织，他们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也算以身犯险，打黑除恶不是？我真没做过什么坏事。”
“您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女孩儿耐心地听完殷石的话后接口说道。
“但您是自杀呀，不珍惜得来不易的生命，是一定会下地狱的。”
女孩儿着重强调了“一定”二字，示意此事已经板上钉钉，而她的笑容居然还是该死的甜美。
“自杀？”殷石一愣，马上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是失足掉下楼的，那可不是自杀！”
女孩儿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展开笑颜，礼貌地说道：“亲，我这边只是根据资料初级判定，如果您有任何异议，可在判官那里提出，他老人家会做一个公平公正地审判的。所以，您先到地狱报道，再为自己争取一个正确的处理结果，好吗？”
“你不是在忽悠我吧？只怕地狱那鬼地方，我是有去无回啊！”
殷石正要和女孩儿再做交涉，却听到隔两个窗口的一个男人抓狂地喊道：“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下地狱！”
殷石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此时已经斯文全无，吼叫着朝玻璃门跑去。
然而刚跑出去几步，两个身穿白衣黑裤貌似保安制服的牛头人和马面人已经冲上来，随后一左一右架住那还在试图不断挣脱的男人，走向通往地狱的黑色大门。
看来就算自己再纠缠，结局也是和这人一样，会毫无颜面的被牛头马面架着下去，还不如自己主动点，见机行事吧。
殷石无奈，只得和女孩儿说道：“好吧，听人劝吃饱饭，我就信你一回。”
女孩儿乐呵呵地指示殷石伸出左手，拿出机器在殷石的手背上停了一下，之后便多了一个写有“地狱”的圆形标志，然后说道：“亲，您进去之后一直向前走就到了，祝您好运哦！”
“还好运呢，我这是倒了血霉了！”走到通往地狱的门前，殷石抓着两杆扶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寄望能把今天这股倒霉劲都呼出去。
双臂一用力，拉开了这扇充满未知的大门。
刚刚还是一片宁静祥和，可刚进入到这大门，就有一种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哐！”
殷石被身后自动关上的大门吓得心脏跟着一颤，抹了一把脸，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助威地清了两声嗓子，挺直脖子和腰板，看向前方。
因为关上了门，这里的光源全部来自于路两侧摇曳不明的烛火，将眼前这条宽约两米、长约50米的青石板路照的有些恐怖。
路两侧似有泉水流响，殷石定睛望去，确有潺潺水流在路边不断涌动，在晦暗的烛火映耀下，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黄泥色。
“诶噫，身为泉水，完全没有清透人心的美妙效果，失败！”殷石收回视线，自言自语着给自己仗胆。
向前走了十几米，看到路边多出了一簇簇艳红的鲜花，有花无叶，状如火焰般向四方展开，也算是这条路上唯一可以抚慰人心的风景了。
殷石一贯手欠，刚蹲下想采一朵陪着自己走完剩下的几十米路，就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人声音。
“此花根茎有毒，若不想就此灰飞烟灭，最好不要动。”
殷石循声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发黑如墨及腰、面如清莲洁白的极貌美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几米的地方。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不过，因为身着无领的黑色衬衫与黑色阔腿西裤、尖头细高跟鞋的打扮，让她多了几分成熟气质。
生就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与那挺直的鼻梁、小巧却饱满的嘴唇相得益彰，只是神色冰冷淡漠，看起来极难接近。
望着她，殷石竟然一时忘了呼吸，只是保持着单膝跪地、侧身抬头望的姿势，既不动、也不言语。
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告诫起了作用，女人也不再搭理殷石，收回低垂的视线，径直向前走去。
此时殷石才恢复神智，暗骂自己刚刚真是丢人，也不是没见过美女，甚至还远距离见过一次被称作“神仙姐姐”的明星。
当时虽也觉得那种美貌是惊若天人，但那种实打实的距离感也让自己心里没起一丝涟漪。
可刚刚那是什么情况？殷石摸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吧，纹丝不动，毕竟自己已经死了。
可他清楚，如果自己的心脏还会跳动的话，现在的心率甚至可能高达每分钟200次的地步。
她也是刚刚被判处下地狱的吗？那生前一定是个蛇蝎美人了。
或者她是名工作人员？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花茎有毒？
一瞬间各种念头涌上，可未等殷石下定决心究竟去不去搭讪，那美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剩下的路殷石不再拖沓，直奔路的尽头走去。
行至终点，方才看见一栋隐于黑暗当中的三层建筑。
“这就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阴曹地府了？”殷石看着颇具工业风的外观，俨然如一座挺有腔调的改建工厂，将刚才尚存的一丝恐怖氛围全部消解。
推开黑色的铁质大门，一个典型的工业风办公室映入眼帘，水泥墙、红裸砖、金属黑、暖木质，还有超高的挑空、明亮的枝形吊灯，整体既粗犷、时尚又极具现代化。
殷石觉得有点好笑，世上大多数人一联想到死后的世界，还处于《西游记》时期留下的刻板印象，南天门、金盔甲、长袖羽衣的仙子，还有阴森恐怖的地府衙堂，无头鬼之类的想象。
可是现在地狱这装修，俨然是人生后花园，地下cbd啊！
不过未容殷石多看，已经有一个牛头人走上前来，尚算礼貌的哞哞地说了一句：“这边请。”
看着长着牛头的说人话，还真令殷石感到不适，不过不敢吐槽，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走进了一间宽大的办公室。
进入后，在牛头人手势的指引下，殷石坐在一张靠墙的椅子上，他便转身出了办公室继续在外候岗。
殷石习惯性地四处看了看，却看到另有一排相同着装的牛头马面人沿墙站着、各个双手于身前并拢，像极了训练有素的保镖。
办公室的右侧是以落地玻璃窗围住的一间貌似档案室的地方，若干文件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铁架上。
左侧是一张造型简约却也庄重的宽大办公桌，一名神情肃穆的老者正坐在桌后。
“戚仁严。”那老者开口，声如洪钟，不禁让殷石立刻收回心绪，向他望去，他口中之人应该是站在屋子中央的人，正是之前大喊着不要下地狱的那个男人。
“少时油嘴滑舌、无事生非，长大后挑拨离间、肆意诽谤，因你的恶行，致使两人轻生、多人受谣言所累，现判处入拔舌地狱，受刑千年再做轮回！”
老者最后一句极具威严，当然受刑千年也实在令人胆寒，听得殷石一阵阵后怕，判罚得这么重的吗？
“判官大人！判官大人，您判得未免太重了吧！”那斯文败类立马跪地哀求起来：“俗话说，法不责众，现在社会上造谣生事的人可多了去了，死后都会被拔舌千年？那不是世上没人了？”
“胡说八道！恶眼出恶象，你这就叫死不悔改！牛头马面，拉下去！”老者命令道。
“是！”排在队前的一对牛头马面应声道，随后架住不愿伏法的那人走了出去。
“下一个。”判官说道，殷石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只得走向刚才那人站着的位置。
判官先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电脑里的资料，皱着眉头念道：“殷石，少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为人虽偷奸耍滑却也并无害人之心，因身负欠款苦于催债而自杀身亡。”
判官将目光看向殷石，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生命得来不易，竟如此不知珍惜。现判处入枉死地狱，永生受罚。可惜可惜，以后再也无法投胎做人了。”
殷石脑中如遭雷击，没想到比刚才那斯文败类判罚得还要严重，这量刑的标准是不是有问题啊？！
“我没有自杀啊！判官大人！”殷石大喊着据理力争道：“我只是失足跌落楼，我也不想死的，这全是误会！”
判官无奈地摇摇头，显然已经见惯了这场面，只是挥挥手，按照程序地喊了一句牛头马面。
“大人！您相信我！”殷石绝对不能由着牛头马面把自己推入真正的地狱，边死命挣脱着，边扭过头嘴里不住地拍起判官的马屁来。
“我在阳间的时候就听过判官大人英明神武、断案如神，您不能就这么判下个冤假错案啊！
等哪一日您位列仙班了再回头看您的丰功伟绩，今天就会成为您职业生涯上的污点！
因为我是真的、真的没有自杀啊！”
“等等。”不知是哪一句说动了判官，在殷石即将被带出门之际，他终于说道。
刚刚因死命反抗，现在突然被放开的殷石累得几近无力，喘着粗气充满希冀地看向判官。
他老人家倒也没第一时间就改变结果，只是深锁眉头地思考了一会儿。
然后对着桌上的座机按了一个键，接通后说道：“烦请阎王大人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