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祝你生日快乐
阮奕和我从面馆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开始下起了小雪，零零散散的在空中飘着，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我们在面馆的门口站了很久，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仰着头看着天空，有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鼻尖上和脸颊上，一瞬间的冰凉感，是恰到好处的舒服。
“圣诞节的时候你还问会不会下雪，后来真的下雪了。”阮奕看着天空，像是在跟我说话，又不像是在跟我说话。
“是啊，真的下雪了。”
“所以说，温热，你希望的事情都会实现的。”阮奕转过头看着我。
中午的阳光真好，暖洋洋的照在脸上很舒服。而阮奕站在这样的阳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目光悉数落在我身上，如同一张有温度的大网将我包裹住，即便是在这严寒，却像极了春风。
病床上的东淳懒洋洋的躺着，身边的许正君安静的看着一本书，那是东淳硬要塞给他的。
名字是《整个世界换一个你》。
这是许正君第一次来医院的时候，东淳手里拿着的书。
东淳看完之后就一直嚷着让许正君也看一遍，可是许正君对这种小姑娘才喜欢的言情小说根本提不起兴趣。
但是许正君是一个经不住磨的人，在东淳三番两次的威逼利诱下，还是翻开了书本的第一页，看到今天已经快把故事看完了。
看着身边的许正君全神贯注的样子，东淳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东淳想，她大概就是喜欢这样的许正君吧，安静的如同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空气，但又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许正君，东淳自己也想不起来。
只是记得一开学的时候，崔老师在班级选班长，许正君站在讲台上的时候气宇轩昂的样子真的让东淳过目不忘。
在同龄的男孩子都还在调皮捣蛋的时候，许正君已经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站在讲台上一字一句的介绍自己。
他说他叫许正君，正人君子的正君。
东淳在心里默默地想：人如其名。
一开始只是默默地关注着他，发现他真的很安静，像是冬天里的小猫一样，毛茸茸的，又干干净净的。
说到底，开始觉得自己喜欢许正君的原因，应该还是那次和阮奕的冲突吧。
当时自己被阮奕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地时候，许正君像是冲破荆棘的王子，如同正义的化身站在自己的身前保护自己。
那是东淳第一次从一个男生身上感受到这种不一样的温暖，好似自己是重要的宝物，神圣又不可侵犯。
如果不是这一次，那喜欢许正君的原因就一定是因为他说：我相信你。
这大概是比“我喜欢你”更让人心动的话了。
这样想着想着，东淳竟想出了神。
“你在想什么？”许正君的声音从左耳传来。
“啊？啊，没什么，在想中午吃什么。”东淳调皮了笑了笑。
“想到了吗?”许正君把手里的书轻轻地合上放在床边，然后拿起手边的羽绒服套在身上。
“不知道，你有什么想吃的？”东淳扑通一下靠在床上。
“那我就自己看着买了。”许正君说完，朝门开走去。
身后的东淳突然叫住了他，“许正君，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像是……”东淳欲言又止的说。
“像什么？”许正君疑惑的回头看她。
“像过日子的小夫妻啊！”东淳咯咯的笑，一双眼睛早就变成一条缝眯在一起。
许正君微微皱起眉头来，没有接东淳的话茬，走出去的时候把门关的很紧，像是把所有的东西都锁在了里面。
许正君关门的瞬间，东淳的笑容也在脸上消失了。
这么久了，东淳怎么会不知道许正君的心思，但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刺激他一下。
但是到头来，不知道到底是刺激了他许正君，还是刺激了东淳自己。
许正君叹了口气，将衣服裹紧走出了医院。
阮奕在一个卖帽子的店铺停下脚步，走进去看的时候，阮奕不禁焦虑的挠了挠头发，嘴里把不停地嘟囔着，“怎么这么多啊。”
“你想送她帽子？”我仰着头问。
“嗯，她总是不带帽子，耳朵冻得通红。”阮奕腼腆的笑着回答。
“那她喜欢什么颜色？”我一边问一边投身到帽子的海洋。
“你喜欢什么颜色？”阮奕突然这样问我。
“啊？我？”我惊讶的回头看他。
“对啊，一开始找你出来，就是觉得你们两个人挺像的，平时都不太爱说话，然后又都爱装大人，哈哈。”阮奕笑着说。
“爱装大人？”这么形容我的，阮奕还是第一个。
“嗯，就是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其实就是小屁孩一个。”阮奕略带嘲笑的看着我。
“所以觉得你们俩还挺像的，你觉得好看的，她应该也觉得好看吧，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儿心酸，不是那种想要逃避的感觉，就是恍然大悟，原来在阮奕眼里，选择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和钟晴在某些方面有点儿像。
而不是，因为信任我，因为觉得我能给他带来好的想法才选择我。
真是让人难过，我竟然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复刻品”。
“你喜欢哪个？”阮奕看着琳琅满目的帽子问我。
“那就，这个吧。”我将一顶帽子递给阮奕。
那是一顶藏蓝色的帽子，毛茸茸的，帽子的顶端还有一个大大的球，针织的设计看上去也很暖和。
但是阮奕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会不会太深了？你们女生不都喜欢粉色吗？”阮奕来回打量着手里帽子说。
“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很像吗？”我看着阮奕的眼睛，“那我喜欢的，钟晴也会喜欢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看的出阮奕还是犹豫的。
“算了，信你一次。”阮奕决定之后冲我眨了眨眼睛。
阮奕结账的时候我站在店铺外面等他。
依然在下雪，但是比刚才大了一些，路上的行人都夹紧了衣领快步的朝前走着。
谁也没有驻足看一看这样好的雪景，白雪皑皑的情景，只有在北方的冬天开能看的到了。
很多年之后，我常年定局在南方，我有多想念这样的雪景，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阮奕从店铺里出来的时候，还递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我接过盒子，看着他说。
“送给你的，谢谢你今天陪我出来买东西。”阮奕笑着揉乱了我的头发。
阮奕的笑容配合着这样美好的雪景，我猜想，这才是我想念北方雪景真正的原因吧。
我我真的很想念阮奕，很想很想。
“那我们明天下午见吧，我去你家接你。”阮奕笑着说。
“好。”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一直盯着手里的盒子。
它拿在手里是有重量的，而且是有点儿重的那种，我一直压抑着心里想要马上打开它的冲动。
可我还是想关上门来，在属于我自己的小空间里，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见我的小表情，打趣的问我，“谁送的礼物啊小姑娘？”
“一个朋友。”我礼貌的回应着。
“男朋友吧？”司机师傅一副早就看穿你的表情不停地通过后视镜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低头笑着不说话，我不想否认，可是我又不能承认。
回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利索的脱掉外套和鞋子，然后小跑进房间，将房门关的死死的，抱着那个小盒子躺在床上。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甚至不想弄坏了这个简单的包装。
打开盒子的瞬间，我的眼睛就已经开始发光了。
我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水晶球，就是我在面馆里看见的那种。
里面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站在小房子前，手里还拿着一束仙女棒。
我缓缓地将水晶球倒了过来，白色的像雪一样的物体和着水晶球里的液体向下落去，等到所有的“雪”都落下之后，我又将水晶球重新摆正。
今天的j市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在下雪了，现在这个水晶球里也一直在下雪。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来，落在屋顶上，落在小女孩的头发上，落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
我将下巴抵在胳膊上，趴在床上，歪着头看着这个水晶球。
这是除了那个苹果之外，阮奕真正意义上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今天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水晶球，我竟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像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越看这个水晶球就越是喜欢。
也许就是从今天开始吧，我对于阮奕的喜欢，也像是喜欢这个水晶一样，越来越喜欢了。
城市的另一边，钟晴在家里的床上躺着，手里的手机翻开又合上，合上又翻开。
钟晴时不时还将手机撒气一样的扔在一边，但是过了一会儿又皱着眉把手机再次拿回来。
钟晴在等一个短信。
今天早上的时候，钟晴收到了孟思凡的短信，上面写着：之前手机被妈妈没收了，对不起。
天知道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钟晴的心跳的又多快，像是刚刚跑完100冲刺一样的跳动着，一刻都不能停歇。
钟晴看见的瞬间马上回复了短信：没关系，明天我生日，你会回来吗？
孟思凡所在的d市离j市很近，做大巴车的话5个小时左右就能到了，所以钟晴才任性问他。
其实钟晴也没有指望孟思凡能回来给自己过生日，但是就是抱着赌博一样的心情想要试一试。
毕竟自己真的太想他了，想的快要发疯了。
但是从钟晴回复短信到现在，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这中间钟晴的手机没有响过一次。
她甚至怀疑手机是不是欠费了，还特意用家里的座机给许正君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帮自己交了100元的话费。
可是交完话费之后，钟晴的手机还是像被封印了一样，没有再发出过任何声音。
第二天的一大早，钟晴睡醒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三个包装的相当精美的大盒子。
还有许正君留下的生日卡片，上面写着：钟晴，祝你生日快乐。
钟晴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再也没有叫过自己姐姐，每次都是直呼其名的叫自己钟晴，时间久了钟晴倒也觉得习惯了。
一番洗漱之后，钟晴还是想看看手机有没有来自孟思凡的消息，打开手机，果然有一条短信。
是阮奕发来的。
生日快乐，希望每一年的你都是最好的你。
钟晴回了一句谢谢就把手机合上了。
今天早上不到九点的时候，阮奕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温热，你醒了吗？”阮奕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嗯。”我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昨天一直都在把玩着水晶球，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觉。
“那我一会儿去你家找你吧？”
“这么早？这么早你点蜡烛也没有用啊。”我笑了笑。
“啊，你说的对，我太着急了。”即使没有和阮奕面对面，我都能想象的到他此时此刻有点儿呆呆的样子。
“一般四点多的时候天就黑了，你三点多来找我吧，先把蜡烛摆上。”我主动提出建议。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阮奕开朗的说。
“对了，那个水晶球你还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我笑着回答。
其实，我更喜欢你。
自从雇了护工杨与就不用总是24小时的守在医院里了，时不时还能陪着孟稚青出去玩一会儿，吃点儿孟稚青喜欢吃的东西。
今天医院打电话来说，杨爸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办理出院了。
杨与就辞退了护工，想要在最后这几天由自己亲自照顾父亲一直到出院。
从病房出来准备去打水的路上，远远地就看着前面这个身影有点儿眼熟，喊了一声，才彻底肯定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生病了？”杨与并肩走在许正君旁边。
看到杨与的瞬间，许正君还是有点儿心慌的，但是不一会表情就变得自然起来。
“没有，来照顾一个病人。”许正君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了，家里人生病了？严不严重啊？”杨与担心问他。
“没有，快好了。”许正君回答。
“啊，那就好。”杨与点了点头说，“前两天我还看见东淳了，她说她妈妈最近身体不舒服也住院了，不知道好了没有？”杨与不经意的说。
“东淳？”许正君听到东淳的名字转过头来问。
“对啊，就是咱们班的东淳，我还是听稚青说她有一段时间没去上课呢，好像是要留在医院照顾妈妈吧。”杨与和许正君走到水房，杨与一边接水一边说。
“对了，稚青之前老是开玩笑说，东淳喜欢你，温热喜欢阮奕，我还说不可能，哪有帮情敌买礼物的？”杨与一边笑着一边将许正君手里的保温瓶拿过来，熟练地接起水来。
“什么买礼物？”许正君微微皱着眉头。
“前两天稚青想找温热出来玩，但是温热说要帮阮奕给钟晴买生日礼物所以没有时间。”杨与将接好水的保温瓶重新递到许正君的手里。
“这么说，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许正君好像是问杨与，又像是在问自己。
杨与倒是没有察觉许正君的心思，“应该是吧。”
回到病房的许正君，将东淳的水杯倒满了水，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
许正君的表情很快引起了东淳的注意，出去打水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打个水的功夫，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怎么了？”东淳好奇的问。
“没什么。”许正君始终看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回答。
许正君编辑了短信发了出去。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坐在我身边的阮奕条件反射的看向我。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编辑了短息回复了出去。
“怎么了？”阮奕问。
“没什么，许正君问我干吗呢？我说要和你出去一趟。”我一五一十的说。
听到许正君的名字，阮奕的脸上立刻呈现出玩味的笑容，“那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坐不住了吧。”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阮奕说完接着看向窗外。
刚才从我家出来，两个人打了一辆车，准备去阮奕之前就找好的场地布置蜡烛。
出门之前，阮奕还特意叮嘱我多穿一点儿，帽子、围巾、手套一个都不能少，而我就像听话的宝宝，按照他说的，一样都没有落下的全服武装起来。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阮奕骄傲的问我，“怎么样！这个地方是不是特别棒！”
“嗯，很好。”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很大的建筑里面，一层是一个将近一百每平米的空地，不算干净，但好在还有几束黄色的灯光。
“你怎么找到的？”我一边拿出蜡烛一边问。
“原来带着小猴子他们来附近玩，偶然间发现的，本来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然还没拆。”阮奕将蜡烛接了过去。
“你说我是摆一个心形，还是摆钟晴的名字呢？”阮奕头也不抬的问我。
“我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实在太残忍，我不认为自己能给出什么客观的意见，索性就不参与这个问题。
但此时此刻的我不知道，下一秒发生的事才是最残忍的。
不管是对于我，还是阮奕，都是一样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