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火焰
等大家都站起来了，张昭才注意到自己看漏了一个人，那就是元宝。
元宝没有动作，还是坐在原地，张昭这才发现他身上只有一根线，却格外粗，那根线连到小兰护士的身上，而小护士眼里露出焦急，却怎么都无法挣脱，原来，只要心怀怨恨的人，便没有挣脱黑线束的可能。
张昭喊道：“元宝，你什么都不欠她，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啊？快挣脱啊！”。
元宝只是摇摇头，没有动作，张昭想要扯断那根黑线，却根本碰不到，似乎那些线条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元宝有些艰难的道：“我既然把她带过来了，就应该负起一个做为男人的责任，我如果离开了，她就会变成满是怨气的傀儡，这样反而是害了她”。
张昭还准备试的时候，江海涛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不要再管他了，我们没有办法为每一个人负责，谁也救不了他”。
张昭眼中露出挣扎，却也明白，现在不是磨磨唧唧的时候，自己没法替别人做决定，只能徒然的垂下手臂。
主持人发出笑声:“你们的作为果然不出所料，所谓的拯救者也是一群自私者，当最后的希望抛弃了自己，那么剩下的便只余绝望”。
她冷笑道：“江海涛，你如果不是京城江氏子弟，有人在上面放话，你以为竞选学生会主席有那么容易吗？”，只见江海涛双目圆睁，眉头皱起，显然触动极大。
主持人又道：“谢文俊，你若不是正好迎合了学校想要造势的需求，王校长那老鬼怎么会为你单独设立实验室，还搭配了几名助手”。
“张昭你的父母生前是做过贡献的，要不然你也不会进的来这所全市顶级的高中，你现在这个样子，在学校如同透明人一样，未来更是一片昏暗，难道对得起他们吗？”。
“魏慧兰，看似楚楚可怜的护士，没有行医资格还净开一些昂贵的药材，对于一些男生你即使再怎么厌恶也要忍着鸡皮疙瘩打交道，就为了你的荷包里面能鼓一点，包括现在在你身边保护着你的这个傻瓜男孩，要不是还有用处，其实已经被你咒骂了无数遍吧。”
“你！”元宝刚准备骂对方血口喷人，却看到小护士惨白而惊愕的脸。想靠近安慰，却被轻轻躲开了。
主持人每点名一个人，那个人就如同被雷击中，怒气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升腾起来，脸上的表情不一而足。
等说到林莺，却是熄火了，因为林莺才插班进来不久，用能力还想往前追溯，发现其过往居然是一片混沌，一时居然找不出评判的话语。
不过其余的人也都没有逃过她的毒舌，王博的蝇营狗苟，刘醒的空虚人生，张小凡狂妄掩饰下的自卑，在座所有人都被点评了一遍。
雷洪愤怒的问道:“你是谁”？
“我么，我是公正的裁决者，我是规则的制定者，我是你们所有人的诉求所在，就是你们内心的愤懑无奈让我显形于此啊，我同时也是最后的主祭，宴会的主持人，而你们，将成为这个世界完全坠入深渊之前的第一批礼物！”。
林莺抓住张昭的手，温柔的触感让张昭心境平静了许多，张昭正要说话，却被林莺止住了，“接下来看我的吧”，张昭看着林莺坚定的眼睛，点了点头。
林莺朗声道:“张玉婷老师，我知道是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什么不公正都是托词，你来学校应聘，没有人逼你来，别人对你有所图，你也不需要凑过去，你想必是闹过了吧，你的脖子右侧后方有三道指甲印，血痂都还没有掉。别说什么女人弱势，再怎么弱势总没人拿刀逼着你吧，若是有心，这么长时间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总不可能是天上掉下来，不要说你自己买的。同僚们鄙视你，是因为你的钻营，校长讨厌你，则是因为你的贪心。”
主持人没有答话，面具下露出的眼睛却闪烁寒光，明显极为不悦。
“你不说，那我继续说好了”。林莺从容的笑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身处危境的紧张感。
“想必打菜的大妈也是被你利用的，被迫当了一次帮凶，我一直在想她是怎么坚持一年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在背后支持她，她不会遭人嫉妒吗？不会被同僚排挤吗？肯定会，但是没有办法，她举目无亲，只有依靠你。你让她感受到了亲人一般的温暖，却利用了她的信任，你在饭菜里面动手脚，否则你怎么能判决的了这么多老师。”。
主持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站在那里，身前如同有一层无形的屏障，笑道：“你们看了这么多，难道还相信那可笑的正义吗？在我被欺骗的时候，被伤害的时候，被排挤的时候，有谁帮过我吗，都没有！就连刘大妈也不是真心帮我，而是想托我帮她找关系，把她的孙女弄进来！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谁能帮助谁呢，唯有依靠自己，维护自己的尊严，让那些侮辱过我的轻视过我的人统统都受到惩罚”。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在场的学生们如同狂热的信徒一般，都高喊道：“受到惩罚，受到惩罚”！
林莺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吼出来：“你们其实都是一群胆小鬼，一群只敢躲在后面非议别人的胆小鬼，不敢接受这真实的世界。”
如同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刚才还狂热无比的人群突然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望过来，在耀眼舞台的衬映下，像是黑暗中的食尸鬼，虽然没有具体见过是什么样子，但是惨白的脸，呆滞无神的眼，僵硬的笑容都让人感觉这是最为贴切的形容。
“啊！”一个女生当场就尖叫起来。似乎是打破了某种潜在的界限，虚伪的笑容已经不需要再存在了，转而露出的是狰狞的面容。
“为什么你们还活着，还能尖叫，还有希望，我们连一点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啊，只剩下了绝望”，一股无形的波动扫过全场，令人大生寒意。
一个坐在后排角落，犹自和身边女生吹嘘的家伙，完全没有注意场中发生的变化，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风光，班花就在身边安静的听着自己的神勇事迹，刚才甚至都不反对自己牵手，正在想着如何趁热打铁，却突然感觉身边人贴了上来。
“'怎么身子变得这么冰凉”，男生正这样想着，就感觉脖子一痛，黑色的发丝如瀑垂在他的胸前，却只能让他感觉恐惧，因为滴落到他腿上的，胸膛上的，温热的血液！
女人的声音如同从冰窖之中传来：“你不是说过么，什么都愿意为我付出，那么，就请你为我去死！”。
还有几处也是如此，惨叫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那些转变为活尸的学生朝着在场的活物扑来。
张昭等人早就有所防备，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武器，好在这些活尸傀儡比之普通人都还要弱，拿着棍子一扫就能打倒一大片。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根本就不能真正消灭那些活尸，就算伤的再重，也能重新拼凑起来，完全没有所谓的要害，在这种情况下，队伍根本动弹不得。
终于有人被咬伤了，那是一个女生，她惊叫着看着伤口处变成苍白色，慢慢失去知觉，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诅咒、咒骂钻入脑海，诅咒这个世界的不公，诉说遭遇的不满，她很快就被哀怨的情绪浸染，任由苍白迅速蔓延，又奋力推开关心自己的人，想要冲到圈外去。
“放开她，让她出去”，张昭拦住了想要帮助她的男生，果然，没过片刻，那个女生就全身遍布灰白色，成为外面张牙舞爪的一员。
元宝也呆在圈子外面，他刚才也被咬了，看见护士小兰扑上来，他主动将自己的一只手臂送给她咬，胖子只能紧紧的把她捂在怀里，不管她是不是正在捶打自己的后背。
主持人在台上鞠了个躬：“感谢你们的参与，给了我最后的时间，怀疑与不安，仇恨与贪婪，杀戮与狂热，都已经收集完全，为了最后的盛宴，作为祭品，请你们去死吧”。
随着她的话语，黑线汇聚到舞台的幕布上面，交织凝聚成了一扇门的形状，那扇门慢慢由虚转实，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罪恶与邪异，所有看见它的人第一时间便能知道，那是无尽深渊之门，万物的腐朽与终结所在。
主持人突然看向元宝的方向，表情有些意外:“嗯？还有一个人啊，不过也已经无关紧要啦，你已经走不掉了，那就留下来陪着她吧。”
袁宝还是忍不住哀求道：“张老师，请你念一点情分，放过护士姐姐好吗？”，主持人却冷然回应道：“到了这一步，人情对我有用吗？简直难以相信我曾经是那样一个懦弱的女人，幸而现在我已经成为一个新的个体，只要跨过这扇门，我就能彻底摆脱这副躯体，成为真正完美，强壮的存在”！
主持人正志得意满的时候，突然感觉门与她的联系减弱了许多，甚至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随后便注意到了那一个伫立在灰白海洋之中的身影，那个叫元宝的胖子，如同一道堤坝从中截断，黑色的怨气正在分流，大股大股的往那边流淌过去。
张昭等人的压力也变小了，留意到元宝的情况，看到他的四肢都开始虚幻起来。
张昭大声喊道：“元宝你在做什么？”，元宝回应道：“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主持人终于不愿维持现状，发出无声的指令，令大部分的灰白傀儡都转过来朝着元宝冲去，胖子如同一支火炬一般具有巨大的吸引力，那辐射出来的的乐观与美好，都是它们想毁灭的。
胖子只是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便淹没在了无数的攻击之中。
就算他再如何皮糙肉厚，也忍不住大叫出来，然而到后来却渐渐沉默，只有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胖子，也会怕寂寞，也讨厌被误解，能走到这里，能救我的女神就已经很幸福了，我已经心满意足，你们的怨恨，就都放到我身上吧”。
胖子已经没有力气，但是脸上还是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这样的话，她应该会记得我吧”，之后再无声息传出。
元宝怀里，护士小兰的眼角悄然渗出了一滴泪水，泪水还没落下，便被不知何处冒出的火焰蒸干。
张昭最后看到，那些围在胖子身边的活尸如同传染一般，由近及远，变得呆滞不动，随后从耳口七窍中生出火苗，转眼便盛放开来，如同燃起了一支支火炬，燃烧片刻便化为灰烬。
主持人早已见势不妙，断开了黑线与门的联系，大门闪烁着，似乎随时都会崩溃。
她厉声尖叫：“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的计划吗？不怕死的就都过来吧，我不会让你们死的很痛快的”，随后就跳入了那扇门之中。
张昭等人看见这个礼堂开始摇晃崩毁，也只能从悲痛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沉默着，跟着跃入那扇门之中，在他们离开之后，黑暗迅速吞噬了这里。
在元宝身上火焰燃烧之时，“琉璃火？”，华夏的诸多佛寺，似乎都听到了一声佛号。
在无限远世界的一处大陆之中，天魔若有所觉，它此时坐在虚空之中，如同在思考着什么，身下是一个个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梦境之泡，其中王朝更迭，群魔乱舞，光怪陆奇无法尽述。
天魔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可惜”，不知道是在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