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不死

  周日吃完晚餐，王颖跟张昭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散散步，便一个人走了出去，她今天穿着一件灰沉沉的外套，帽子轻轻翻起来就可以将脑袋完全遮住，她的匕首就插在自己的靴子上，保证随时都可以取出来，这一次，她自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晚上八点五十，陈叔给的地址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包裹在爬满墙的藤蔓植物之中，要不是看起来门前的路面有打扫过的痕迹，真的很像是已经废弃了一般，王颖躲在一束草丛的阴影之中，她观察了一下，一楼和二楼楼道都有身着黑衣者持枪守卫，她并没有把握在不惊动里面的主要人员之前就将守卫解决掉。

  好在她并没有等待太久，就看见陈叔的身影，骑着那个标志性的小破三轮车，来到了小楼前面，陈叔停车之后左右看了一下，最后走了进去。

  王颖躲在阴影之中，刚才陈叔明显是在找她，不过她自信没有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不过，自己这是将陈叔当成可供利用的对象了吧，王颖在心中如此想道，同时也问自己，为了计划将一个对自己好的长辈牵扯进去，这样合适吗？

  王颖最终还是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海之外，自己只是想要见到母亲一面，难道有什么错吗？

  稍微预估了一下陈叔的速度，顺着阴影，悄无声息通过藤蔓爬到到了二楼窗户外面，外面的人似乎被陈叔引走了，此时走廊空无一人，她轻巧的翻窗进去，在大厅外面，里面确实是在开会，王颖听了一会，才发现里面是一个会议，几个人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有些吃惊，有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被发现了。

  最后，听见坐在最上首的带着荆棘花图案面具的人沉声道：“就到这里吧，散会”，王颖等所有人都陆续走了之后还继续等待，发现那个会首长久的站在玻璃落地窗前，久久凝望，王颖终于忍不住了，出乎意料的顺利，她把匕首刺入了对方的胸膛里。

  “似乎太容易了？”

  王颖眼前一花，就看到手中的匕首已经被多了过去，握在一个长满老茧的宽厚手掌里。

  “孩子，你确实长大了”。

  王颖觉得声音居然如此熟悉，揭开面具才发现，会首居然就是是陈星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王颖看着插在胸口的那一把匕首，大脑一片混乱。

  “你没有认错，我就是你要报仇的那个人，说实话，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一天才到来，你的母亲已经等你等得太久了”。

  “陈叔叔，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王颖觉得脑袋不够用了，如同乱麻一般理不清楚。

  陈叔坐到椅子上，说道：“我很熟悉这种毒药，估摸着我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所以，不要说话，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陈叔叔看起来没有一点邋遢的样子，露出了回忆的神情，用一种悠长的语调说道：“那是大概二十年前吧，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就认识你母亲了，她是一个很美丽，很善良的姑娘，她在一个夜晚发现了重伤的我，收留我，而我注定只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我看着她投入了一位看起来前途广大的男子的怀抱，默默的送上了祝福，对，就是你的父亲”。

  “我后面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杀了很多人，终于我倦了，想回来看她一眼，这种心情是如此迫切，我甚至准备好了礼物，还有为你准备的，只是正赶上你母亲被赶出来，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中了一种极其歹毒的毒药，岁月催人老，一夜华发变白发，她是自己跑出去的，但是没有人惊讶，那个时候你的父亲已经在物色第三房姨太太了”。

  “我想尽法子替她祛毒，然而你的母亲已经不认得我了，一心还在你的父亲身上，我跟她说救他花了很多钱，不让她走，她不远受我的人情，于是她做了一个裁缝，还能给人刷皮鞋，我干脆在她隔壁住下来，扮做一个收破烂的。我那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过来陪她聊天，因为她总喜欢说她女儿的事情，我那天本来准备绑回去，然而看到的第一眼就心软了，久而久之，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她”。

  “那个荆棘花，是你母亲最喜欢的，黄色的细密的小花，因为你母亲太善良了，我那时看着白天有谁欺负她了，我就会记下来，挨个去杀，以你母亲的名义，后来反而名声越来越大，几个人邀请我加入了一个杀手组织，我不愿意去其他的地方，就干脆把那个组织者杀了，后来我就成了组织者。现在你可以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个面具，它代表着中部地区最大的杀手组织，距离下一次会议，还有一年”。

  王颖看着陈叔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眼睛里慢慢失去光彩，她坐下了，终于失声痛哭。

  王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陈叔的房子面前的，她没有进去，而是走向了旁边一个亮着灯的小屋，那里在她的记忆里住着一个古怪的老太婆，每次她来的时候都见不到人，但是有一次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眼睛，透过窗户在看着自己。

  外面下起了雨，推开斑驳的木门，她看见一盏小小的灯，古旧的家具，一套擦拭的光亮的缝纫机，许多堆起来的布料，最后，是一个躺在躺椅上面，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似乎是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老婆婆轻声问道：“老陈，是你回来了吗？”

  王颖的眼泪忍不住又下来了，这就是她的母亲啊，她曾路过无数次，又无数次视而不见的老人，她终于记起来了，她的书包有一次破了，老婆婆执意要帮她缝补，正是那一次那拿回包了，看见里面有图案，还连声埋怨怎么多了这么多线头。

  然而老婆婆反应很奇怪，不仅连连自责，差点没有给她跪下来，最后是陈叔出来了才制止了自己。

  “娘，我是王颖，我来接你了”

  王颖本来以为老妇人会露出欣喜的表情，没想到她只是沉默着，许久才说：“我不是你娘，我只是个糟老婆子，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你陈叔是不是走了”。

  王颖看着老婆婆，嘴巴张开，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老奶奶的眼睛已经瞎了，但是她感觉母亲正在看着自己。

  “陈叔叔他说要去很远的一个地方采药，让我来照顾您，好吗？”

  王颖说完这句话，忐忑不安的等待母亲的回应，终于，她听到有些疲惫的声音：“你陈叔就是这么一个靠不住的人，我也累了，你如果有空也可以过来看看我，今天有点太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面的灯就熄灭了，王颖没有多说什么，静静的退出门外，握了握拳头，轻声道：“妈，我明天就过来服侍您”，这才转身往回去的路上走去。

  黑暗的小屋之中，老妇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抿着嘴巴，眼泪却悄悄的从眼角流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