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笼饼
顾岚烟和叶镜尘走在御河街上,这个时辰,这条街没有喧闹声,甚是安静,经过飘香楼时,也仅是听到里面传来悦耳的丝竹声。
果真是王孙贵胄住的地方,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
她看向身旁的叶镜尘,从出了丞相府,他便一直冷着脸,不言不语。
虽然他平时话也少,不过,此刻他不是因为话少而沉默,他一定是在生气。
气她在闽州出手相助,气她招惹上了祁湛,气她穿着这身云锦……
沿着御河街走,到了尽头,便是群芳阁,远远地便瞧见一片花红柳绿的衣衫,在灯火阑珊处,扭动着窈窕的身姿。
顾巧云便是在这个地方迎来送往,几十年如一日,将青春年华都给了那些恩客。
路过群芳阁时,顾岚烟加快了脚步,匆匆而过。
走出御河街,便是京城最热闹的丹凤街,日落之后,街上的铺子便会亮起灯,照得如白昼一般。有大小赌坊、酒楼、青楼,是平民百姓消遣玩乐的地方。
小贩挑着二尺半的小扁担,前后各挂着竹筐,走街串巷的叫卖。这里才是顾岚烟最爱之处!
想到他们都没有吃饭,她回过身,对叶镜尘道:“今日赚了银子,我请你吃笼饼吧!”
叶镜尘面色冷漠的点点头。
二人找了一家小摊,要了两碗鸡蛋汤,一盘笼饼,一碟腌菜。
这家笼饼最是美味,饼馅以素为主,加入少许的肉,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香味。
小时候,只要赚了银子,叶镜尘便会带着她来这里吃笼饼。
仔细想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请叶镜尘吃笼饼。
她心里不禁鄙视起自己:竟然学起顾九那一套,用吃的来讨好别人。
“吃了笼饼,就别气了。”她拿起一个热乎乎的笼饼递给叶镜尘,叶镜尘冷冷地看着笼饼,没有接。
“师兄,你再不吃,就凉了。”
“好师兄,吃一点儿吧!”
叶镜尘慢慢地抬起手,接过笼饼,凝视着顾岚烟,脑中浮现出祁湛看她的眼神。
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那眼神不简单。
顾岚烟看到迟迟未动,疑惑起来,“师兄,你怎么了?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叶镜尘回过神,沉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谎。”
“好,我一定不说谎。”她保证道。
他垂下头,吃着笼饼,第一次觉得味如嚼蜡,没有半点滋味。
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最珍视的东西被人偷走了一般。
吃过笼饼后,顾岚烟便回了家。
素月听到敲门声,急忙打开门,顾岚烟压低声音问:“姑母在家吗?”
“夫人留在群芳阁了。”
她松了口气,“还好不在。”
顾岚烟匆匆忙忙地跑到自己的屋子前,刚要开门,只听廊下有人质问:“臭丫头,你怎么才回来?”
在这个家里,敢叫她臭丫头的人只有一个,顾九。
顾九从暗处走出来,手上提着灯笼,往顾岚烟身上一照,惊讶地道:“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该不会是云锦吧?”
顾岚烟淡定地解释,“今日我和师兄去大户人家烹香茶,这衣裙是那家主人赏的。”
“真的?”顾九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是出手阔绰,竟然赏你云锦衣裙!”
“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这种云锦也就你我这样的人觉得贵重,在人家眼里,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衣裙。”
“说的也是。”顾九一双眼睛在她的身上打转,捏着下巴盘算道:“这衣裳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顾岚烟眸色一冷,“你要做什么?”
顾九笑了笑,“阿娘一向不喜你穿太过贵重的衣物,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给我拿去换钱。”
“不行。”顾岚烟沉下脸,警告道:“你若敢动这件云锦,我便把你偷玉佩的事情告诉姑母。”
“你……”顾九一时语塞。
顾岚烟得意地仰起头,笑着走进屋子,“碰”地一声关上门。
这么些年,总算硬气一回,没让衣服被顾九抢了去。
不过,正如顾九所言,这件衣服太过珍贵,她的确不能再穿了。
脱下衣裙,工工整整地叠起来,放入柜子中,手掌滑过柔软的云锦,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关上柜门。
寂静的夜,月明星稀,万物都已沉睡。丞相府的观景阁亮着一盏灯,祁湛坐在矮椅上,目光望着漆黑的夜,静候着一个人。
院内,发出一声怪异地狗叫声,那声音好似恶犬被踩了尾巴,嗷嗷狂吠,难听至极。
祁湛微微蹙眉,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说过的话,轻叹道:“你还是学猫叫好听些。”
姜宁笙从暗处飞身跳进阁楼,掸了掸粘在身上银杏叶,“三更半夜,我来一趟容易嘛!又学狗叫又学猫叫!”
祁湛淡淡一笑,从桌上拿起一个锦囊,扔给姜宁笙,“岭州大雪四十日,冻死者百人,明日早朝,你请旨去赈灾。”
“岭州可是个棘手的地方。”姜宁笙坐在矮椅上,沉思道:“岭州从上到下都是安王的人,我去那里,岂不是九死一生?更何况,父皇会应允我去岭州吗?”
祁湛沉声道:“陛下早就有心肃清岭州贪官,只可惜,满朝文武都忌惮安王,无人敢请旨前往,你此去岭州,也算了却陛下的一桩心事。”
“岭州连年受灾,那么多赈灾账本,我从何查起?”
“有问题的账本都写在锦囊里。”
姜宁笙打开锦囊,惊讶地看向他,“查的这样仔细,莫非岭州也有你的人?”
祁湛笑而不语,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姜宁笙快速地看完锦囊里面的内容,接着将锦囊丢入炭火盆中,焚烧成灰。
“今日宴上那位烹茶的女子,和你什么关系?”姜宁笙突然问。
“你猜?”祁湛有意隐瞒。
姜宁笙微微一愣,虽猜不出女子的身份,却知道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你和她那个了吗?”姜宁笙兴致勃勃地问。
“哪个?”祁湛不解。
“就是……”姜宁笙坏笑起来,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那个呀!”
祁湛看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便知道他又在想些男女之事。起身,冷冷地道:“寒洛,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