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温柔
丹凤街,三教九流,满满的烟火气息。
二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的,似乎是在走出飘香楼的时候,又似乎是走到丹凤街的时候。
顾岚烟被他握着手腕,紧张地不得了,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带着祁湛来带这条街。
她偷偷打量着祁湛的神色,他目光淡然,并未对这样喧闹嘈杂的环境露出厌恶之色。
他们来到那家卖笼饼的摊子前,要了一盘笼饼,两碗蛋花汤。
祁湛拿起笼饼,细细地品尝着,“味道的确不同。”
这里的笼饼谈不上人间美味,却很是可口。
“顾姑娘,我不在意你的身份,可你却在意我的身份,这不公平。”他含笑看着她,眼中温和又无奈,“我只想报恩而已,还请姑娘莫要疏远在下。”
“我……我再想想,这些时日就先不要见面了。”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与他断了来往,可现在又犹豫起来。
“我等你。”他眼底浸满温柔。
接下来一连几日,祁湛都没有出现,仿佛就这样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她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制香、送香,一日复一日。
这夜,顾岚烟回到顾家,刚关上门准备回房,又听见了敲门声。
她重新打开门,扑面而来便是一阵酒气。
下意识用袖子掩住鼻子,打量着来者。
嫣红色灯笼光洒在那人的身上,是位身着贵重绸缎的山羊胡男子,醉眼直勾勾地看向顾岚烟。
“你是何人?”
“云儿!心肝儿!想死我了!”男子猛地抓住顾岚烟的手,身子前倾,酒气铺散而开,熏得顾岚烟一阵反胃。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顾巧云。”顾岚烟挣扎地推开那人。
那人不甘心,又重新抓住她的手,“好云儿,那夜未尽兴,再陪我一晚如何?”
“放手!”顾岚烟厌恶地蹙起眉头,用力挣脱开那人的手。她回身朝院子里大喊:“来人!来人!”
素月闻声赶出来,见状,拿起扫帚跑过去,对着那个放荡之徒又打又踢。
吵闹的声音引来了不少邻居看热闹,瞧见顾家门口这样荒唐的一幕,都露出嫌弃的表情,那些嘲笑的目光让顾岚烟一辈子都忘不了。
顾岚烟又羞又气,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刺进那人的手腕。
那人瞬间清醒几分,急忙松开手,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姑娘没事吧?”素月紧张地检查着顾岚烟的手腕,生怕她被欺负。
“没事。”顾岚烟眼中浮上一层怨恨,望着被抓得通红的手腕,冷笑道:“真是越发不像话,恩客都跑到家中来了!”
深夜,顾巧云回到家中,见顾岚烟屋中还亮着烛光,便推门进去,不满地训斥:“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才回来!”顾岚烟埋怨道。
顾巧云一愣,怒声道:“我哪日不是这个时辰回家!你哪来一股子怨气!我是少你吃的了,还是少你穿的了?真是越发娇惯,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闻言,顾岚烟更是委屈,冷言顶了回去:“是,我不是千金小姐,若是再遇到几个你的恩客堵在家门口调戏我,就连青楼女子都不如了!”
她心里委屈,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满眼泪光的夺门而去。
顾巧云怔在原地,听得一头雾水,却隐隐明白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转身走出去,唤来素月,细问之下才知道今日的事情。
夜未央,月正浓,顾巧云独自坐在正堂,开着门窗,任由冷风在屋中穿梭,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如暗夜里鬼魅一般,她拿起酒壶,狠灌了自己几口酒,紧接着,拿起匕首,起身离去……
深夜,悠长的街上只有顾岚烟一个人的身影。
不知该去何处,又不愿回家,只能徘徊在清冷的月光下。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些苦难?她觉得自己的身世仿佛是一场笑话,她看不惯青楼女子的做派,却要靠着青楼女子卖笑的钱生活。
在顾家,她卑微、渺小,是被世人嘲笑的“顾小姐”,她算哪门子的小姐,还不如贫苦人家的女儿活得清白。
乌云遮住月光,天阴沉沉地,秋雨纷纷落下,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任由冰凉的雨水划过脸颊,濡湿衣裙。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把油纸伞出现在她的头顶。
她抬起头,看着撑伞之人,微微怔住,“祁相?”
祁湛温柔一笑,那笑容如一缕光照进了她落满尘埃的心。
“你脸色很差,病了吗?”他担忧又心疼地凝视着她。
她垂下头,眼中泛着泪光。
想必自己脸色一定很憔悴,竟让他看见她这副样子,真是丢脸。
“走吧!”他撑着伞,带她回了丞相府。
一路上,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丞相府,顾岚烟身子淋雨受寒,祁湛安排她住在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丫鬟端上一碗姜汤,祁湛接过姜汤,拿起汤匙,温柔地将汤匙送到她唇边,“小心烫。”
顾岚烟盯着那汤匙,眨巴着眼睛,“我自己端着就好。”
她伸出手,准备拿过汤碗,可祁湛却握得很紧,不肯给她。
实在拗不过他,她只能乖乖地张开嘴,任由祁湛喂自己。
一勺一勺的姜汤入喉,从胃里暖到心里,驱走身上不少的寒意。
祁湛放下汤碗,回身看向她,“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岚烟咬了咬嘴唇,将昨日的事情缓缓道出。最后,她惆怅地叹一句:“顾家就是如此,让你见笑了。”
祁湛听后,眼中没有半点厌恶,而是带着怜惜地望着她。
其实,这样的目光更让顾岚烟自卑。
她不想被人同情,尤其是被祁湛这样的男人同情。这让她觉得两个人越来越有距离感。
“今夜太晚了,你若是不愿回家,暂且住在这里。”祁湛突然说道。
她环视一眼屋子,点了点头。
“快些歇息。”祁湛并未久留,为她盖好被子,便离开屋子。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祁湛离去的背影,小声地道了句:“多谢。”
深夜,寒洛来到祁湛的书房,禀告道:“主子,那位轻薄顾姑娘的人已经死了。”
“死了……”祁湛眸光深邃,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