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该走的走了
徐蓉走到一边给她的师傅江老打电话。
叶栩看了看花胖子两口子，打算今天一次性解决花胖子的问题，不让这两口子彻底疼一次，估计以后会很麻烦，虽然不怕，但这么隔几天上门闹一次隔几天上门闹一次谁受得了。
还好现在是下午两点，大堂里只有零星两三桌客人，此时也没有什么负面情绪，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这边。
倒是有位老爷子叶栩认识，也是十几年的老客，此时听见花胖子这么说，忍不住帮腔说道：
“你花胖子也是越混越回去了，这人呐，还是得看环境，花胖子你说说你娶了这个婆娘以后，你自己看看你还算个人？我告诉你，我们拿小福馆可是当食堂的，你要是欺负小木头年纪小，让我们以后没地方吃饭，我弄死你。”
老爷子姓张，退休两三年了，退休前是某医院主任级别的外科医生，十几年前小福馆还在别处的时候，这位张医生错过了饭点，第一次走进了小福馆，然后和老头子对于肉熟不熟的问题争了起来。
其实就是张医生要求老头子把肉片过油的时候要炸够三分钟，说是这样才能彻底消灭寄生虫卵。
而老头子坚持认为自己过油的肉片没问题，厨子的骄傲让老头子坚决不同意，然后俩老头就争了起来，但是不能不说老头子的手艺是真的好，这位张医生一边和老头子争一边就着肉片吃了两碗米饭。
最后老头子不屑再争，你都吃完了还争什么，你也就是嘴上不服输而已。
再后来，张医生就成了小福馆的常客，只要不忙不出差，就拿小福馆当食堂。
当然，张医生对老头子没有过好脸，老头子也一直保持着不屑一顾的脸色，这种奇葩的交情就这么延续下来了，一直到今天。
张医生虽然对老头子没好脸，但极其喜欢叶栩，后来据张医生自己说，他第一次走进小福馆的时候，看着当时年仅五六岁的叶栩拿着比他还高的拖把认真打扫卫生的样子，居然有些感动。
叶栩其实没那么勤快，只是当时刚刚跟着老头子生活，彼此都还拘束，老头子又是天生一张臭脸，叶栩生怕白吃饭会被赶走，所以从不闲着，手上总有活，虽然老头子从来没要求过就是了。
张医生后来还想培养叶栩当医生呢，只是叶栩在上完高中之后就打死不上了，非要回家学厨，老头子拿皮带抽都没能再把叶栩赶回学校。
为此张医生还找老头子又掐了一架，当然，那一架一直是张医生在唾沫横飞地数落老头子，老头子没还一句嘴，最后等张医生说累了，老头子递过去一盘肉片，再加上叶栩再三解释是自己不上而不是老头子不让，张医生才惋惜的作罢。
张医生儿女不在身边，老伴又去世了好几年，一直拿叶栩当子侄，现在看见花胖子两口子欺负上门，又正好被他撞到，说不得要骂花胖子一顿。
花胖子敢心一横硬怼叶栩，但绝不敢怼张医生，因为无论如何张医生闲杂是食客，而且不是他花胖子的食客，是小福馆的食客，花胖子上门找茬已经天生理亏了，要是再怼小福馆的食客，那也不必再请同行和前辈了，叶栩就能直接把他打出去。
但花胖子不敢，有人敢，花胖子媳妇可没这么多顾虑，她人本就过于聪明，又泼辣了几十年，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性格，自觉无理都要硬搅三分，何况现在自以为有理还得势呢。
这婆娘张嘴骂到：
“你算什么东西，老了就回家等死好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只是这婆娘话还没骂完，叶栩脚下错步上前，一刀柔和的刀光闪过，花胖子媳妇嘴里多出了一把刀。
出手的是叶栩，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抽了刀枫的刀，硬塞进花胖子媳妇嘴里，他单纯只是无法接受花胖子媳妇骂他的食客，而且也觉得刀枫的办法挺帅的，所有就模仿了一下：
“再让我听到一点点声音，或者你的牙齿离开了刀尖，那你的舌头就别要了。疯子，过来拿着刀。”
刀枫懒洋洋地上前接过叶栩手里的刀，稳稳地就这么举着：
“老板，要我说直接割了算了，你不好动手我能呀，费这事干嘛，这婆娘又不是勤行中人，不用讲勤行的规矩，花胖子砍不得这婆娘还砍不得？你要是担心以后的麻烦，没事……”
“行了，疯子，有这经历多想想怎么提升你的刀工，砍人不害怕呀，要流血的，有没有听说过好手不摸烂肉？”
叶栩打断了刀枫，无论刀枫是真有把握不沾麻烦，还是单纯吓唬花胖子媳妇，叶栩都不能让花胖子动手，不然就算双方一定是要结仇了，那小福馆一方也会从有理变成无理。
刀枫听叶栩这么说，只能举着刀摇了摇头，说道：
“真麻烦，咬好啦，不然我手抖了别怪我。”
花胖子媳妇大气不敢出，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花胖子，花胖子咬牙说道：
“叶栩，杀人不过头点地，有本事你今天杀了我们。”
叶栩看也不看花胖子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开门迎客，吃的勤快饭，我杀你们做什么。”
说完不再理会花胖子两口子，扭头对张医生说道：
“张叔，我能解决，别担心，您吃您的。”
然后对老乔说道：
“乔叔，这三桌客人今天免单。”
最后转头看着徐蓉说道：
“万分抱歉，徐姑娘，让你看笑话了，尊师和各位前辈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赶过来，先请坐下喝茶。”
“不必客气，叶老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放心，公道自在人心，有些蛤蟆，吞不了天。”
叶栩笑笑没在说话，让李英琼带着徐蓉到一边坐下喝茶去了。
叶栩则将小福馆众人除了刀枫之外的都赶开，让他们忙自己的去，包括一直还在骂骂咧咧的李二墩儿。
他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做到了花胖子和他媳妇前面，就这么看着，也不再说话。
花胖子媳妇咬着刀尖站着，汗水像是下雨一样从下巴成股流下，偏偏一动不敢动，连鼻音都不敢发出。
花胖子则看看他媳妇有看看叶栩，脸上各种神色交替，又后悔，又内疚，又有怨恨，也有狠辣，最后统统变成了坚定。
他也想开了，今天本就不死不休，无论谁对谁错，今天不把叶栩拿下，死的一定是他花胖子。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目前还在的四个人当中，最轻松的刀枫，练了十几年刀，他举着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根本没有一点儿负担。
除开花胖子和他媳妇，其实叶栩也不轻松，虽然他表面上做出了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是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输，但是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心理压力？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闹到现在的地步，其实和叶栩在小福馆开业当天说花胖子觊觎师门秘技有很大的关系，叶栩当时也是为了保证小福馆重新开业能顺利，想要直接压服花胖子两口子才给他们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谁知道最后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但叶栩后悔吗？并不，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来那么多后悔，叶栩很小的时候，老头子教过，自己夹进碗里的东西要自己吃掉，就算难吃也要吃完。
后悔有用吗？没有用，小福馆和花胖子，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何解的可能了，犹犹豫豫更加后患无穷，不如快刀斩乱麻。
“那就下死手吧。”叶栩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不一会儿，徐蓉的师傅江老第一个赶到了，老头多少有些着急，徐蓉在电话里说的语焉不详，老头子担心徐蓉太年轻，一不小心卷了进去，那别人会怎么看徐蓉，又会怎么看他江一宏？
叶栩见江老进来，起身礼貌地打了招呼，面上也没有显现出委屈或者悲伤的神色，只这份平淡就让江老在心里竖了一根大拇指。
叶栩没有过分寒暄，江老也没有揪着叶栩不放，简单的客气几句，就被徐蓉拉到一边详细地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李英琼则识趣地为江老上了一杯茶之后，离开了那张桌子，走到叶栩身后站定，什么也没说。
叶栩回头看着李英琼笑了笑，李英琼也对叶栩笑了笑，这一瞬间，连叶栩也觉得，李英琼就是小福馆的老板娘。
不小心吃了一嘴狗粮的刀枫则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扭到一边。
同行们前辈们陆续都来了，这种被邀请主持公道的事是一定要到的，手上有任何不关人命的事都要放下，不然你敢保证你以后就不需要同行主持公道了？
原本的三桌客人也陆续离开了两桌，老乔免了他们的单，又一一礼貌的送出们去真诚道歉，只有张医生还在，老头坚决不走，非要以叶栩家大人的身份留下。
叶栩也不再勉强，只是对着七八位前辈同行鞠躬行礼，说道：
“麻烦各位前辈赶来，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师门不幸，老头子又走了，我叶栩虽然年纪小，但绝不允许有人往小福馆里泼脏水。”
然后又转向花胖子，问道：
“花胖子，我请来，春元居白老，太鹤楼江老，金阁章老，时回菜馆赵老，金江楼徐大厨，同德楼聂大厨，天府人家周大厨几位前辈做见证，你可服气？”
叶栩这货问的问题也是一个坑，他能怎么说没难道说不服气？那不是得罪这些人嘛？花胖子咬咬牙，说道：
“我服气，你先让人放了我媳妇，既然前辈们都来了，那我们彻底做个了断。”
叶栩对刀枫点了点头，刀枫还刀入鞘，退到叶栩身后。
叶栩又问道：
“花胖子，我今天代老头子清理门户，无论今天是什么结果，你花胖子和小福馆再无瓜葛，你可服气？”
花胖子还没说话，她媳妇却狗改不了吃屎，再次叫了起来：
“不服气，老头子留下来的东西，凭什么你们独吞，老花为你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到头来什么也捞不到，凭什么……”
这婆娘一阵撒泼，到现在还敢想着老头子的传承，真是不知死活，这泼妇态也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皱眉。
叶栩两只眼睛紧紧盯住花胖子媳妇，如同两柄钢刀一样，花胖子媳妇气势越来越弱，最后自己闭嘴了。
神队友和猪队友的区别就在于此，花胖子媳妇不知道，她的这阵叫嚷，彻底坐实了他们家觊觎老头子秘方秘技的罪名，让花胖子一阵气苦，现在连否认都不能否认了。
花胖子只能对着自己媳妇低声吼了一句：“你闭嘴。”
叶栩却不准备再给他们机会，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凭什么？我来告诉你凭什么？花胖子。我问你，老头子这些年有没有正式收你入门？”
花胖子咬牙说道：“没有”
“我问你，老头子这些年有没有短欠你一分薪水？”
“也没有。”
“我问你，小福馆重开前我邀请你回来，你拒绝的时候，我叶栩和小福馆有没有为难你？”
花胖子这个时候气势越来越弱，半天之后嘴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我再问你，小福馆重开之日，你带着这个婆娘不请自来，我可曾轻慢？”
“没有。”
“这婆娘上来就咄咄逼人，撒泼打诨，你有没有阻拦。”
花胖子很想说是来不及阻拦，但那天在场的人太多，已经坐实了他家两口子上门闹事的事实，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只能继续咬着牙说道：
“没有。”
“那好，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今天你家两口子趁同行上门交流，再次上门闹事，你的婆娘张嘴便骂，你们两口子还对小英先动手，你承认不承认。”
花胖子想不承认，但是他不敢，不说徐蓉当时在场，就说他仔细想了想，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小福馆有监控，赖不掉的，所以只能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承……承认。”
见花胖子承认了，叶栩再次对前辈们鞠了一躬，说道：
“这几件事都有人证物证，请各位前辈明鉴，还我小福馆公道。”
这几位前辈中，有小福馆开业当天在场的，此时都站出来为叶栩作证，江老也说道：
“今天本来是我土地徐蓉前来与叶老板交流药膳的技巧，不想被小人乘机闹事，我徒弟徐蓉可以为叶老板作证，我老头子愿意为徐蓉担保。”
其他几位前辈都纷纷说道：
“江老你说哪里话，叶老板和徐师傅的人品我们都是相信的……”
“就是，我也能作证，小福馆开业当天我就在场，是花胖子不请自来还当众讨要秘方……”
“叶老板，不用再说了，按照规矩清理门户吧，我们都是见证。”
叶栩第三次鞠躬，然后转向花胖子：
“花胖子，虽然老头子没有收你入门，但你以他的传人自居，我现在要按规矩清理门户，你服不服？”
花胖子很想说不服，但奈何木已成舟，只能盼着叶栩能够按照规矩来，然后他再在比试中赢了叶栩，再质疑叶栩不配老头子的传承，这样才能夺回起码的主动，最少能够和叶栩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敢不敢，比刀工？”
花胖子这话一出，又引来骂声一片：
“呸，花胖子，你真不要脸，你拿刀的时间快比叶老板的年纪还大，亏你说得出口……”
“就是，怎么不比药膳……”
花胖子则完全无视了这些骂声，梗着脖子咬着牙，双眼死死瞪着叶栩：
“敢不敢，比刀工？”
骂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叶栩，想看看叶栩如何选择。
叶栩淡淡一笑，你要和我这个挂逼比刀工？不知道我的和风细雨刀已经是精通级别了嘛？这算不算送脸上门请我抽？
心里快要笑死，叶栩脸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同样死死盯住花胖子，好一会儿之后才说到：
“可以，小英，去拿把菜刀来，再拿个核桃来。”
众人都好奇叶栩要做什么，却也没有人问出口，叶栩也不解释，只是继续用淡淡的语气对花胖子说道：
“看清楚了，我只做一次，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你出题继续。”
花胖子咬着牙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英琼取来菜刀和核桃，递给叶栩，叶栩接过菜刀和核桃，对刀枫说道：
“我说过，你的刀举轻若重，走岔路了，看好了。”
叶栩左手捏碎了核桃壳，完整地取出了核桃仁，然后将核桃肉往半空一抛，右手云淡风轻地左一刀又一刀地划向半空的核桃仁。
然后核桃仁落下，叶栩用左手接住，将手伸到花胖子面前，就这么淡淡地看着花胖子。
花胖子本来面露不屑，可是仔细看了看核桃仁之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说道：
“我心服口服了，只盼你不要赶尽杀绝。”
叶栩则淡笑着说道：
“不要再来了，再来就真的不死不休。”
然后垂头丧气的花胖子，扶起他媳妇，向门外走去，他媳妇还要再闹，却被花胖子暴起抽了一记耳光，在不敢说什么，任由花胖子拉着，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