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暗火
“怎么?温师兄他们可没”
“你就是在仙都撞我的那个人!”司芒突然道。
“”陆桓玄愕然无语,片刻后无力道:“你怎么能这样?明明是你撞得我。”
“啊的确。”司芒坐回位子上。
“我不过未束发你到现在才认出我来。”他捻起肩头一缕发丝:“我今夜就会搬到峰顶去,你可以在这里住下。”
司芒道谢,又不安地低下头。
“我偏要你将事情说出来,是不想什么事都劳烦暮宗主。”他温声解释道:“他要面对的事情太多。你倒好,发烧也要他费心。”
司芒瞪大眼睛:“你都知道我发烧了!”
“是啊,热得都能煲汤了。”
司芒攥拳道:“我明白了。”
“那位道长的事情不要再向他人提起。”
“嗯。”
陆桓玄满意地颔首,将一桌茶具收起,缓步离开。
司芒盯着身前空荡荡的石桌。柔和的月光倾泻其上,明亮,静美。只有中央的一小撮灰烬固执地坚守着自身的漆黑。
她突然觉得那光刺眼。她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她跑过去,猛地推开院门。门扇弹开的声响恰巧惊到了正准备离开陆桓玄。他看向门内的司芒,目光错愕。
司芒追出去,一把扯住他,张皇道:“有件事情,帮帮我!”
不等陆桓玄开口司芒便将他扯回院中,按在桌前,又将院门关上,甚至还下了门闩。
陆桓玄看着司芒默默地将外袍重新穿好。
司芒坐到对面:“我开始说了。”
陆桓玄只得点头。
司芒直入正题:“因为一直以来不断有人想取我性命。所以我终日所思所想不过是怎样保住性命,如何生存下去。或许受到这种心理的影响,我在修习符道的时候能力出现了一些异常。由我触发的符咒不仅仅可以对鬼魅造成伤害。”她停下来看向陆桓玄。但对方只是沉默着请她继续。
司芒继续道:“凡是怀有杀意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今日早些时候我曾反复练习凝符与触发。符咒相当于调遣天地间法力的令牌”
“你是想说,付律提到的法力不停失控的那两个人可能是受到了符咒的影响。你在担心付律?”
司芒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
司芒颔首:“命令一下,必须执行,在我没有指定作用目标的时候它会主动作用于心怀杀意之人。而以我的控制能力,感识覆盖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你为什么觉得那两个人是冲着付律去的?”
司芒痛苦地呻吟一声,十指插入发间不安地抓挠着:“最早的时候我以为他们的确是想取我性命。但后来我发现他们因为某种原因不能真正的杀死我,反而一次一次伤害我身边的人这就是一帮混蛋!”
“啊。”陆桓玄仰起头:“我找到另一件事的答案了。”
“什么?”司芒抬眼。
“你自身的感识带有极强的杀意,不然木牌只会燃烧不会攻击你。”他顿了顿:“你这么恨他们呀。”
司芒点头。半晌她坐直身子,笑道:“看来你并非完全不在意付律所言啊。”
陆桓玄莞尔:“我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他们,不然我会忙死的。”
“倒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桓玄摇头:“第一天认识我的人就如此信任我,与我而言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倒是希望他们真能在攀星有所行动,因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停下来似乎想卖一个关子,但看到司芒困惑的眼神后他摆摆手:“谅你也想不到。”他继续道:“你在初入攀星时脑中是否出现过一个声音。”
司芒点头:“你也听到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陆桓玄摊开手:“这个人是裨祭司,她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离开攀星之后呢。”
陆桓玄以手托腮,微笑道:“那不是更简单。若真是奸恶之辈,除掉就是了。”
“啊。”司芒阖目,对付这样的人,手段不就应该这般狠厉吗?
“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吗?”陆桓玄问道:“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司芒目光倏地冰冷起来:“你在试探我吗?怎么能这么做!”
陆桓玄大笑:“好啦,我不会让付律有事的。”
司芒剜了他一眼,道声谢。
“你既然信任我,那我便告诉你一件旁人都不信的事。”
司芒点头。
“七年前,我在外游历时遇到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符修。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调遣天地之间的法力,毫无限制。鬼魅妖魔甘愿俯首称臣。他不逊色于任何一位祭司,甚至比那些人更加优秀。”
陆桓玄仰头,难掩眸中敬佩之色:“我那时认为符修当是天下最强大的修士。我甚至想过放弃剑修,放弃宗主弟子的身份去追随那位仙师。但后来我发现,那样的高度,即便是我也难以企及。”
他说着,抬起手。司芒觉得夜空似乎明亮了许多。下一刻,她震惊地瞪大双眼,心动神摇。
一座巨大的符阵,出现在攀星山上空。万千张符箓徐徐转动。她的每一条神经都为之震颤,那是符修与符咒间的共鸣。她从未想过会在一位剑修的手下见到如此缜密强悍的律令符术。他正襟危坐,一种古老而磅礴厚重的庄严之意充盈于眉宇之间。
原来这就是布令者应有的,绝对不容违逆的威严。
他缓缓将手放下,符阵消散,夜空归于黑暗静谧。陆桓玄微微一笑。
“我倾尽全力,所学不过皮毛。”
司芒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却语无伦次,实际上没有话语可以描述她此时的心情。
“回宗后,师父命我面壁。不为思过,只为明定此生所行之术。我明白,符术不是我的术。在‘术’的选择上,哪怕仅差分毫,也决难接近我所追求的‘道’。”他垂眸,怅然若失:“我闭关六月。在师父面前立誓,不再修习符法,从此心无旁骛修习剑术”说着他又笑起来:“如今说起这些往事没有人会信呢。”
“因为在人们眼中只有疯子才会放弃剑修的身份去做一名符修。”司芒讷讷道:“但许多事情不像人们想得那样。”
“我说这些,并非为符修正名。所有人都说我是为仗剑而生的。他们没有看错,只是当初我被符法吸引,自己走错了路。就像现在,你为形势所迫而排斥符法”他稍作停顿:“当你怀着某个强烈的目的去做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时往往会出错。”
司芒起身向陆桓玄恭敬肃拜。他连忙上前还礼。司芒抬头坚定地望着他:“能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番话,是我此生之幸。”
“别别别!言重了。”陆桓玄急忙道:“我不过说了些旧事罢了。”他转眼又恢复了平常的轻浮模样:“今晚我凝结符阵的事千万不要说出去。”
司芒信誓旦旦地应下。陆桓玄似乎有些急躁,他走到门口发现门被闩上后,直接翻墙走了。
司芒低头看向石桌中央漆黑的灰烬。究竟什么可以使她竭尽所有去追求,即使丧命也义无反顾呢?没有,她没想过,但终究会有的。纵死不悔,似乎是件很浪漫的事情呢。她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