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筠
嗦了粉,竹言蹊和陈嘉尧又在生活街晃悠了半圈,用章鱼丸子小肉串填满了剩余的胃。
回到公寓,天色早就彻底暗下去了。
竹言蹊草草洗了个澡,拾掇出最近几天攒下的脏衣服,分两波塞进了洗衣机。
公寓的洗衣机置在阳台一侧的小隔间里,阳台三面设窗,外看是霓虹交织成片的环绕式夜景。
他定好时间,懒散窝进窗下的懒人沙发,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群聊天。
没聊两句,竹言蹊又切出界面,看一眼他跟谈容的聊天记录。
前两次都是谈容主动找的他,他今晚要不要也给谈容发点消息?
可是发消息的话,要拿什么用作开头?
谈教授,在吗?看看猫?
竹言蹊失笑,点开小群新鲜出炉的未读信息。
陈嘉尧正伙同其余几人起哄,向他们开黑小分队的辅助一哥群起而哟之。
竹言蹊往上划拉两下。
原来是辅助小哥的表情包库存突然刷新,暴躁沙雕熊猫头突变成软萌可爱小清新,被几个单身狗一眼勘破,扒出他最近在追同班女生的真相。
竹言蹊笑了两声,受到启发,私聊对方道:[奶爸奶爸,你新货里有没有宠物的表情吗?比如橘猫英短什么的?]
辅助小哥有求必应,一连分享了十来张,最后不忘截下他的求图言论,发去小群:[我举报!有情况的不止我一个人,这里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可惜组织确乎不拔,残忍驳斥:[拉倒吧,他本来就是猫奴,而且人家长得帅,撩妹撩崽用不着卖萌。请这位同志不要诬陷他人,转移火力。]
陈嘉尧:[欲言又止jpg]
竹言蹊反应飞快,发了张表情,一双大手掐住小猫咪的脖子,图下配字:再这样就炖了你哦。
看上去像在威胁卖友求荣的辅助小哥。
陈嘉尧:[…………]
陈嘉尧:[没错!不要转移火力!组织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竹言蹊复制跟了波队形,把自己摘个干净,又去辅助小哥的新库存中精挑细选,筛出一张,转手发送给谈容。
竹言蹊:[哈哈哈哈谈教授,你看这只猫跑步的动作,像不像筠筠?]
他发的是一张矮脚猫“哒哒哒”跑来的动图,筠筠四肢尽管粗短,但底盘没这么低,其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不过竹言蹊发图的目的又不是真要聊猫,像与不像根本不重要。
谈容的关注点显然和他一样,隔了大约五分钟,回他道:[像]
单有一个“像”字,连一贯不缺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分明是仓促间回复的。
竹言蹊往沙发更深的仰了仰,猜出对方可能在忙,心说早知道晚些再发了,这会儿估计不适合接着聊下去。
小后悔刚在心里生根抽芽,被他高举到眼前的手机猛然开震。
竹言蹊出着神,力道也轻飘飘的,手机一个没拿稳,“啪叽”拍到鼻子上。
这一下磕的太是地方,又脆又响,鼻梁骨酸疼。
他本能嚎了一嗓子,揉着鼻子捡凶器,一看是谈容弹来的视频通话,瞬间抑制住被砸崩了的表情,稍稍坐直,接受邀请。
谈容那边的光线偏暗,明昧参半,辨不出环境。
只能看清男人坚硬的下脸轮廓,还有严丝周正的上衣领口。
“刚刚在停车。”谈容道。
像是在印证这句话一样,尾音将落,屏幕上的画面亮上几分,先是掠出仓库的门框,又随着谈容走路的动作,背景替换成亮着庭院灯的小院。
竹言蹊隐约听见电子锁“滴”的一声:“谈教授,你现在才回家吗?”
“嗯,下午公司有会议,比预计时长久了一些。”谈容理应有点累了,但在开门的间隙里,他还是淡淡冲镜头笑了笑,“你给我发消息,是想看筠筠了吗?”
竹言蹊捏捏沙发内填的聚苯乙烯粒子,应声道:“嗯,想看。”
谈容没再说话,只好像又笑了一下。
竹言蹊没能看清,视频画面短暂卡顿,很快显示出后置镜头拍摄的景象。
谈容已经推了门,室内没有竹言蹊想象中的暗,开着几盏柔和的壁灯。
玄关矮柜上,一团肉球竖立着耳朵,在谈容按亮总控后,肉球现出胖乎乎的圆脸,垂在柜边的尾巴也高高扬起。
竹言蹊看它跳到地板,无声无息凑到谈容脚边,又无声无息绕了一圈,直接绕出谈容的拍摄画面。
他不禁笑道:“筠筠好文静啊,应该是只小母猫吧?”
“不是,公的。”谈容说,“在猫舍的时候很活泼,被我接回家后,慢慢变的安静了。”
竹言蹊一句话涌到嘴边,又被他隐忍着咽-->>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谈容没漏掉他的小表情。
“也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到,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竹言蹊摸摸被砸的鼻子,“养宠物就像养孩子,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猫。”
其实他第一反应的原话是:好好一只猫,竟然被谈容养“自闭”了。
竹言蹊还在因心理活动偷偷乐着,又清楚听到谈容短促笑了声。
男人脱了外套,将筠筠拖进臂弯,在走进客厅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在调整着拍摄的角度:“可以看清它吗?”
他用的仍是后置镜头,取景范围广,能让竹言蹊看得更舒服,但他自己完全看不到画面。
竹言蹊蹲坐在沙发,下巴垫着膝盖。
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清楚投映着对方三分之二的面容,而本该是主角的筠筠,却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乖乖巧巧地贴在谈容胸口。
竹言蹊悄悄截图,留作照片。
明明只看见一对猫耳朵,嘴上却认认真真地道:“可以,看得清。”
谈容累了一天,回家又晚。
竹言蹊自知不能拿筠筠当幌子,霸占对方太多时间。
两人简单聊了一小会儿,他借口去晾洗好的衣服,把休息时间归还给谈容。
洗衣机的定时还差二十分钟,竹言蹊瘫回半身不遂的躺法,反复查看刚才截下的照片。
末了选出最清晰的一张,设置成他和谈容的聊天背景。
隔天,竹言蹊用行动证明,自然醒的最高记录是用来保持的,不是用来被打破的。
早上八点,他被闹钟拽出被窝,下床时甚至满腔悔恨,恨自己被感情迷住了双眼,直到刷牙洗脸走完一套,神志才缓慢清醒过来。
解决了早饭,竹言蹊特意绕路去学校的茶饮店拎了两杯喝的,再到了东主楼,时间已经超过九点钟了。
近几年随着高等教育的扩张,国家对高校建设投入加大,尽管办公条件已经得到改善,可教授们的独立办公室面积还是很小。
更况且,各学院的正教授毕竟少数,办公室的数量也不是很多。
竹言蹊乘电梯上了顶楼,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谈容的那间。
他在门前轻轻敲门,里面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谈容今天的课是三四小节,开课时间在十点半左右,理论上不用过早来校。
竹言蹊以为对方还在路上,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先行把门打开。
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热融融的暖风,是空调长时间运作之后才会有的温度。
竹言蹊稍稍愣了下,将门缝推到更大。
办公室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摆设和他见过的教授办公室大同小异。
谈容已经到了,正侧身站在桌旁,面朝着窗外,似乎在观察什么。
他的神情无比正常,腰背也是一如既往的劲挺,不过竹言蹊确定他在发呆。
他再次抬手,加大叩门的力道:“谈教授?”
男人收起视线,转头看他,连回神的本能反应都很从容裕和。
“早上好。”竹言蹊笑着走进办公室,关门时提起手里的奶盖茶,小幅晃了晃,“我顺路买了喝的,不是很甜的那种,茶底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看?”
谈容没像往常那样回应他的问好,单纯只是看他一眼,目光落去桌上的电脑。
竹言蹊没被谈容理睬,刚要觉着纳闷,又见电脑显示器后的影子轻摆,一张胖乎乎的小圆脸突然探出,睁着双黄棕色的眼睛好奇望他。
“筠筠!”竹言蹊眼睛倏地亮了,两手虚虚捧在半空,想上前,又担心猫咪胆小怕生,贸然接近把毛孩子吓着。
筠筠被他唤了一声,山竹似的猫爪试探前伸,却迟迟没有落定。
“去吧,”谈容声音极低地说了声,“你的衣食父母来了。”
竹言蹊还站在门边,只瞧见谈容嘴巴开合了几下,听不清他具体说了什么。
筠筠左边的耳朵灵敏抖了抖,昂头看了谈容一眼,两步一回头地迈开小胖腿,站到离衣食父母半米不到的位置。
竹言蹊原地蹲下,一脸雀跃的问谈容:“它主动过来了,这是不是在观察我?我等会儿可以摸摸它吗?”
嘴上说的是“摸摸它”,表情活像要“吸了它”。
谈容被他不加掩饰的眼神逗笑:“放心,他不怕人,你现在就可以摸摸它。”
竹言蹊得了应允,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隔空停在筠筠身旁。
架势看起来不像撸猫,倒像在部署心理战术,准备扫雷。
被担心怕生的筠筠昂高了头,打量完身前的衣食父母,脑袋一歪,不负众望地蹭进了竹言蹊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