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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老祖的科举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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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第 3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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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贵君知道宣和帝跟钱丞相不对付, 但不管怎么说,钱相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再者,此番钱丞相若是归了西, 那些依附在钱丞相身边的大臣怕是都讨不了好。

  虽不至于革职查办, 但没了钱丞相在前面为了他们遮风挡雨,宣和帝要动这些人就快了。

  而且,钱家在大周也算是名门望族了。钱丞相这么一倒, 还不知道日后会如何呢

  太皇贵君作为钱家的一份子,这次到丞相府,也被家里的哥哥、哥夫还有几个小辈都围着。

  钱相家中的正夫已经过世, 此时的这个不过是续弦, 只是太皇贵君名义上的爹。但总归是钱相亲自挑来的,还是有那么点儿当家主夫郎的样子。

  这次钱相一病倒,所有人都六神无主,倒是他还端坐在堂前。

  太皇贵君出宫探望钱丞相,倒也让钱家人找到了主心骨, 一家人满面愁容,一个两个、大的小的, 都到太皇贵君面前说事, 倒让太皇贵君也起了些自己的心思。

  本来, 他已经坐到了太皇贵君的宝座上,只要不是外敌入侵, 无论怎么改朝换代, 他这个位置还是稳坐的, 根本用不着担心。

  可这次到了丞相府,却被人说动了些,心想着总得为钱家的那么小辈谋点儿出路才是

  宣和帝听了太皇贵君这么说,面上带了笑,但眼神却是冷的。

  不过,太皇贵君这么问,宣和帝还是点了头,“是送了圣药,说是有起死回生、令人长生不死之奇效。”

  太皇贵君眼神亮了亮,“当真有这般神奇”

  “这个嘛”宣和帝拖了个长音,而后摇头,“并没有。”

  “”太皇贵君知道宣和帝沉迷炼丹已经有段时日了,若是宣和帝说他没找人试药,那太皇贵君却是不信的。“皇上可着人试过药了”

  哪怕是传闻中的圣药,可要吃到肚子里的,还是得小心谨慎为妙。

  否则,谁敢保证雅砻那边送来的是真圣药而不是毒药呢

  本来雅砻和大周这个“和平共处”就只是建立在彼此军事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当初大行皇帝还在的时候,就与雅砻多有摩擦。万一他们意图下毒谋害宣和帝,趁着大周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来进犯呢

  大周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自然不会主动挑起战争。而两国边境由古至今自是多有摩擦,不过在雅砻大王登基、五翁主出嫁之后,这样的摩擦确实是少了。

  但谁知道是不是平静之下又暗藏漩涡呢

  “试倒是试过了。”宣和帝禁不住摇头,“不过这个圣药怕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噢此话怎讲”雅砻这个圣药送来了之后便由宣和帝亲自收了起来,哪怕他身为太皇贵君也未曾见过,自然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而且,不说是宣和帝了,就算是大行皇帝戎马半生,可到了中年之后也是笃信这些炼丹、修仙、秘术一类的。

  先帝对这些丹药多有倚重,更是听不得旁人诋毁和质疑。太皇贵君久居后宫,于先帝也是少年夫夫,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现在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登上皇位,但皇帝终究是皇帝。

  所以,就算太皇贵君对“乞桑药珍”再怎么好奇,却也需得恪守本分,不能随意开口向宣和帝讨要。

  他这个太皇贵君,是因为宣和帝,才能成为太皇贵君,如果没有了宣和帝,他也就没有这个活着享福的机会了。

  然而,今次钱丞相病危,却让太皇贵君也有些怕了。

  是人,都会怕死。更何况还是像太皇贵君这样位高权重、活下来只会是享福而不是受罪的。

  纵使太皇贵君早前再怎么不相信圣药、仙丹,可现在却也还是动了心。

  “自然是因为,这个圣药没有传说中那个起死回生、长生不死的效果。”

  太皇贵君在宣和帝说这个话的时候十分仔细地观察着宣和帝的神情,可是,宣和帝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哪怕喜形于色,那也不过是特意表现出来让旁人看的罢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若是这么容易就让太皇贵君看出来,那他这么多年的皇帝怕是白当了。

  而且,认真算起来,其实太皇贵君与宣和帝的父子情分比起宣和帝那个身亡的弟弟来说是淡了不少的。

  这话说完了之后,宣和帝问“太皇贵君怎么忽然对这个乞桑药珍感兴趣了”

  太皇贵君微微笑了一下,“哀家今日出宫去看你去看钱丞相。”

  太皇贵君本来是要说“你外祖父”,但一看宣和帝的眼神透着冷意,便话锋一转,当即改了个口。

  宣和帝听了太皇贵君的话,复而一笑,“所以,太皇贵君的意思是,想从朕这么拿了乞桑药珍去救钱丞相的命”

  太皇贵君连连摇头,“哀家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到了钱丞相之后,忽而忆起有这么个什物。”

  太皇贵君本来就没打算问宣和帝拿圣药去救钱相,但他毕竟身居高位多年,多年来,都是让人捧着、敬着,就连宣和帝待他也一向是客客气气的,可这会儿却这么不冷不热地“刺”了过来,让他心里不爽利,“钱相怎么说都是皇上的外祖父,这些年,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怕为了社稷,赐药也不为过”

  太皇贵君这话不过就是说着嘴里痛快罢了,他知道宣和帝和钱丞相之间有隔阂,而且这个隔阂还很深。

  这些年,宣和帝没有派人去暗杀钱丞相已经算是全了他们之间的祖孙情分了。

  眼下,要让宣和帝掏出圣药去救人,那怕是想都不要想的。但太皇贵君既然已经惦记上了“乞桑药珍”,自然得拿钱丞相来探探宣和帝的底。

  宣和帝在太皇贵君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仔细辨认过他的神情了,知道太皇贵君此时嘴里说着的不过是些气话,怕是在气自己对钱丞相的态度罢了。

  然而,自从钱丞相摔倒的消息传来之后,宣和帝也立刻就派了御医去诊治,还赐了不少补品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还要让他怎么样

  宣和帝自己脾气也不算好,尤其是这些年,只要心里不痛快,就一定得找个地方撒撒气。早前还好,他擅骑射,酷爱角抵,只要在校场上挥汗如雨便能痛快。可自从服了术士炼出的“仙丹”之后,角抵什么的已经无法满足自己的需求了,还需得杀个人才能畅快。

  这么明显的变化,宣和帝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当他问起那个术士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只推说是因为“仙丹”有“返璞归真”的效用。宣和帝将性情压制多年,此时服用了“仙丹”不过就是将原先的真性情暴露出来罢了。

  正是因为多年压抑,所以现在才会反弹得厉害,等过了这段时期,心中就只会剩下一派祥和了。

  宣和帝眼底涌起一股暴戾,眼神晦暗莫测。

  然而,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爹,可不是能让自己随便打杀的人

  太皇贵君眼见着宣和帝的眼睛红了起来,甚至呼吸的声音也变得粗放、急促,一时有些害怕。

  宣和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当年宣和帝的几个兄弟,非死即残,可不都是出自宣和帝的手笔吗

  太皇贵君朝着一贯在宣和帝身边伺候的内监看了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十分恭顺。太皇贵君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暗示的人,只得压下自己心中的惧意,等着宣和帝开口。

  这几年,宣和帝的性子越发难以捉摸,有时候不过是宫人一句错话就会被拖下去打杀了。宫里,无论是内监还是宫人都换了好几波。若不是因为进了宫都等同于卖了身,那消息一经传出去,怕是宣和帝要被大周的卫道士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太皇贵君刚才那样一番话,无异于是虎口拔牙,若不是宣和帝刚服了“仙丹”,这会儿怕是直接就要甩袖离去了。

  待笼罩在自己心中的那一大片乌云离去了之后,宣和帝方才平静了下来。

  此时转念一想太皇贵君毕竟是宣和帝的亲爹,也是钱丞相的亲儿子。

  既是如此,宣和帝倒也一忍再忍,哑着已经被怒火“灼烧”过的嗓子,“语重心长”地说“朕早年得到乞桑药珍时,就已经先验过了。无毒是无毒,但雅砻那边的巫术盛行,朕也十分担心会有什么别的东西,便也着人试药。”

  太皇贵君见宣和帝的眼神没有刚才可怖,但眼眶还是红的,不过现在看着像是在跟自己交底,便立刻认真听了起来。

  宣和帝摇摇头,“服了药的人,根本就无事发生。”

  “那”

  太皇贵君刚要问,立刻就让宣和帝给打断了,“朕也用了些将死之人来试,结果该死的还是死了,并未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就是精神头好一些,多活了一些时日”宣和帝垂目,“硬要说,那大概就是回光返照吧。”

  太皇贵君此时也无从分辨宣和帝说的是真是假,但宣和帝在宫里养了不少术士,又日日炼丹这事儿却是真的。

  就算宣和帝不愿让别人知道,但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真要查,那也是瞒不过太皇贵君的耳目。

  再者,宣和帝收了“乞桑药珍”,更是惹人注目,别说是内命夫和后宫里的人了,就是朝中大臣怕是都盯着呢。

  “既然皇上说了,这个药没那么厉害,不如就赐些给钱相试试”

  太皇贵君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宣和帝收了圣药之后藏哪去了,根本无从知晓。既然宣和帝说了这个圣药并无起死回生的作用,那不如就让钱相试一试总归是先让宣和帝把药拿出来才好。

  太皇贵君刚刚才被宣和帝吓到,见宣和帝还算是清醒,尚且顾虑他们之间的骨肉亲情,便也打着“让钱丞相为宣和帝试药”的旗号,叫宣和帝把那个圣药拿出来。

  之前,大行皇帝在宫里炼制、服用丹药都没避着旁人,所以,几乎是宫里和宫外都知道先帝服用丹药。

  但最终,大行皇帝也还是受尽折磨而死。

  太皇贵君还记得当时,先帝将为他炼制仙丹的术士全都抓了起来,叫禁卫军押着,逐一让术士们拿出仙丹来为自己续命。但那些术士原本炼出的丹药已经全让大行皇帝吃了,哪还拿得出什么东西来只是一个劲地跪地求饶。

  先帝哪是要看人求饶

  而那些个术士,之前一个个装得古道仙风,可一到了紧要关头,却也还是胆小如鼠。

  先帝一看他们这副模样,自是心知肚明。但却仍是不愿相信自己钟鸣漏尽,当时宫里死了不少人,都是不知怎么就惹怒了先帝被杀了的。有的甚至连先帝的面都没见过而到了先帝临终前,他就已经下令让这些为他炼丹的术士为自己殉葬了。

  不是杀了,而是直接生生封在铜人之中,置于皇陵

  太皇贵君曾在先帝临终前被叫到龙床前见过先帝最后一面,自是知道先帝死得不如外界描述得那么安详,甚至死前的表情,说是“狰狞”都不为过。

  当时他是真的怕,怕先帝“一时兴起”,也让他们这些内命夫弄去殉葬

  所以,在先帝驾崩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皇贵君时常能忆起先帝临终前的样子,也时常被噩梦惊醒

  宣和帝听了太皇贵君的话,面色一沉,面容有些扭曲,看得太皇贵君暗自抓紧了椅子的扶手。

  不过转瞬,宣和帝便收敛了自己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深了。

  只是这个笑,看起来比阴沉着脸还要可怕。

  太皇贵君有些后悔自己开口,张张嘴刚要同宣和帝说,自己不过是说笑,就让宣和帝一个抬手的动作给打断了。

  刚才还说不是为了钱丞相来求药,现在却又开口了。

  虽然宣和帝心里这么想,却也并没有直接揭穿太皇贵君,只是顺着太皇贵君的话点点头,“既然是太皇贵君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

  太皇贵君话音刚落便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有不妥,但话既已说出了口,再反口怕是更麻烦了。只是,太皇贵君也没想到,宣和帝竟然会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似乎其中有诈

  然而,太皇贵君此时已再不敢向宣和帝提出质疑。毕竟让宣和帝给钱丞相赐药是他要求的,现在宣和帝不过就是顺着自己的话办罢了

  太皇贵君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比进门前快了不少,此时更是堵到了嗓子眼儿,“那我就代钱相谢过皇上了。”

  宣和帝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太皇贵君未免也太过客气了。”

  太皇贵君又挤了一抹笑,自是不敢再宣和帝面前多呆。

  两人十分和睦地结束了此次对话,而宣和帝也直接看了马公公一眼,让马公公把丹药送到丞相府去。

  雅砻使臣送来的圣药,在宣和帝收到的那天就已经想让太医院的御太医先验过了,之后才转交给了为他炼丹的术士查看。

  当然,查验的全过程都是在宣和帝的眼皮子下进行的。

  雅砻那边奉行巫术,用的也都是巫医,跟大周这边完全不同。

  宣和帝就算想让太医院的御医帮着研究一下这个圣药,那也得先让他们把雅砻那边送来的书啊、记录啊,都想琢磨清楚才行。

  太医院那边没有法子,但那些术士却完全不同,甚至还将雅砻的圣药拆分开来加入了丹炉一同炼制。

  那个“乞桑药珍”,叫宣和帝来看就是坨黑漆漆的膏罢了。里头到底什么东西,谁也说不上来。毕竟已经是一团泥状了,就算叫人来分辨也不过区区分出一两样罢了,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雅砻送来的圣药本来也就只有那么一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入了药,到现在,除了剩下一点儿给宣和帝日后用之外,早就没了。

  所以,就算是太皇贵君真的想求药,宣和帝也根本不会给。

  宣和帝之所以顺着太皇贵君的话,无非就是不想跟他闹太僵罢了。

  大周可是礼仪之邦。

  但是钱丞相,早就该死了。

  钱丞相病倒了之后,各家也都送了拜帖和礼物,尽管人没有来,但礼物却也到了位的。

  只到了朝臣休沐的时候,丞相府便是门庭若市,前来探望钱丞相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就连一些原本跟钱丞相没什么交情的人,也都送了拜帖。

  然而,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钱丞相这个病不说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就是给他个一年半载恐怕也不会恢复了。但这刚病倒,其他人的姿态却是要做足的,总不能连个基本的人情都不做。

  钱丞相是不行了,但他总归是元老,瘦死的骆驼怎么着也比马大。

  再者,钱正新病得不轻,那么也就不可能一直占着这个丞相的位置。

  丞相的职位兹事体大,所负责的公务也十分重要。而钱丞相现在连朝都上不了了,话也没法说,笔拿不稳,公务自然也就不能批所以从客观上考虑,留他,除了占位置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了。

  一般的老臣到了这份上,只会自己主动去向皇上申请辞官致仕,回乡养老。好歹全了君臣之情,断然不会向钱丞相这样,占着茅坑不拉屎。

  就算是钱丞相这会儿中风偏瘫,口不能言,却也可以让家人给他递奏折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了,无非就是钱正新不愿让位,无论如何都要霸占着这个丞相之外到死。

  而钱家不主动提,宣和帝那边恐怕也不会下旨把丞相的位置给钱正新撤了。

  毕竟在外人看来,钱丞相劳苦功高,一辈子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是要累死在朝廷里啊

  宣和帝这么卸磨杀驴,怕是会让全天下的人寒心。所以,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他怕是还得忍钱正新一段时间。

  钱丞相此时中风偏瘫,但他毕竟在朝为官多年,党羽众多,纵使一朝病倒,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人践踏的。

  所以,有些原本就跟钱丞相政见完全不同,只是想来看钱丞相笑话的人,根本就没能踏进丞相府的大门。

  墨珣也是借着越国公的面子才得以进的丞相府。

  而且,两人进了丞相府之后,也并没能第一时间见到钱丞相。只是被丞相府的管家安排在了正厅稍坐。

  钱丞相的几个儿子都在朝为官,但却并不全是京官。留在京城的只有钱丞相的四子,所以目前只由他全权负责。而钱丞相这么一病倒,四子便向宣和帝告假,在家中为钱丞相侍疾。

  余下的几个在各个地方上,自然不能擅离职守。

  墨珣与越国公到钱丞相府上探视,正是选在了休沐的时候,这就不免会碰上了其他来探望的大臣。

  场面可以说是大臣云集,就连进府的时候都要排队,真是将丞相府堵得有些水泄不通。

  人一多,就很容易出现纰漏了。

  再加上,钱丞相病了,整个丞相府里都盘踞着一股衰败的气息,连带着下人都有些惶恐不安。

  好在这些下人还算是有那么点儿眼力见,一些品阶比较高的大官尚且能认得出来,领人进屋的时候也有一定的分寸。

  于是到了最后,朝臣们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闲聊罢了。

  “感谢各位来探望我父亲。”大臣们在丞相府的正厅里饮了小半盏茶之后,京城步兵校尉便进来向大家拱手见礼了。

  这个步兵校尉便是钱丞相的第四子。

  他此时身着便服,虽然出来时脸上是堆了笑,但眼底的疲惫却也难掩,“家父身体欠安,才刚刚服药睡下,怕是不能见诸位了。”

  今日正是朝臣休沐,前来拜访的大臣也都身穿便服,钱校尉便也不以“丞相”来称呼自己的父亲了。

  在座的大臣虽说打着“探望”的旗号,但都各怀目的。

  其中,最最主要的,就是要确认一下,钱丞相的病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那么重。

  如果钱丞相真的病入膏肓,他们就应该采取一些相应的策略了。

  首先,就是这个丞相之位。

  各方都可以开始准备争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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