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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今天也在混吃等死(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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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小郡主满月礼的时候, 太子妃生母庄夫人进宫探望女儿。

  初春明媚的日光为重重帷帐所阻, 驱不散太子妃寝宫丽景殿内的暮气。由于久未通风, 浓厚的药味与燃烧着的沉水香的腻人香气交织在一起, 卧房内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母亲,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太子妃庄嫣未施脂粉, 蜡黄着一张脸扑进母亲怀里。

  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采桑在一旁陪着她流眼泪“夫人,姑娘这些日子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钱女官明里暗里地挑衅,姑娘在月子里倒流了有一缸子的眼泪。太子殿下偏还护着她,竟说要为她请封。”

  “噤声,给你主子招祸呢。”庄夫人喝道, 手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庄嫣的后背,惊觉月子里的女儿不仅没变得丰润, 反倒清瘦不少, 不由心中大怮, “快别哭了, 你还没出月子呢,小心哭坏了眼睛。母亲知道你不容易, 背着人的时候哭一哭无所谓,出去了你就得立起来,勿让旁人说嘴。”

  庄嫣哭诉道“太子简直是扒着女儿的脸皮扔到地上任人践踏,我嫁进宫里才一年啊。”

  庄夫人劝说道“你是陛下和娘娘做主选出来的太子妃, 拜过宗庙受了册封的,那钱女官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何必为了她跟太子闹别扭, 白白气坏了身子。纵使太子偏爱她,你谨守着太子妃的本分,自有陛下娘娘为你做主。此次若非你压不住脾气把事情闹大了,何至于此非但太子不喜,陛下娘娘也不高兴,就算东宫没有个钱女官,也会有张女官,李女官。你不大度些,今后的日子没法过。”

  任凭庄夫人怎么劝,庄嫣仍是哭,哭得庄夫人心都碎了。末了,庄夫人想起来之前丈夫的叮嘱,狠了狠心道“娘亲是做人婆婆的,明白这里头的事情。实话跟你说吧,这次如果你不先低头,如果皇后觉得你不贤德,指了个良娣给太子,到时候你才有的头疼呢。就算你不念着家里,想争一口闲气,也得为外孙女想想啊。”

  庄嫣渐渐止了哭声,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重新成为了那个端庄大方的太子妃“娘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有了身子后不知为什么总爱钻牛角尖,行事就偏过去了。”

  女儿软下去,庄夫人反而愧疚起来,搂着庄嫣说起心里话“明白就好,这事不怕晚。哎,你若嫁入普通人家,母亲早叫你父亲和兄长带着家丁打上门去了,哪有媳妇进门才一年妾室就怀了身孕的道理,偏生你嫁的是全天下最有规矩也是最没规矩的地方你好好调养身体,争取再怀上一胎,生下陛下和娘娘的嫡长孙,你太子妃的位置就算坐稳了”

  说到后来,庄夫人也抽噎起来。

  “娘放心。”庄嫣把头搁在母亲肩膀上,一双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床帐。白胖的男童伸着藕节似的手臂探向树上裂开笑脸的红石榴,神态祥和,面容喜乐,不知人间悲苦。

  小郡主满月礼后,太子侍妾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太子妃拖着病体为其向帝后请封,东宫从此多了一位钱承徽。

  大周礼制,东宫妃嫔除太子妃外另设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和奉仪五品。钱女官肚子里的孩子尚未落地就能获封承徽,不可谓不体面,宫中上下无不称赞太子妃的贤良大度,至于背后的官司,唯有寥寥数人得知。

  帝后当然在这寥寥数人之中。

  昭阳宫内,庆元帝正在发脾气。

  “看来亲娘出马还是管用,朕知道外头的人家讲究什么嫡妻诞下嫡长子前不能有庶子出生,可宫里没有这个规矩老三是什么身份,他是太子,多子多福才是他要守的规矩太子妃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倒要拦着别人怀孩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何皇后亲自捧着一个青玉菊瓣碗奉与庆元帝“陛下消消气,尝尝我做的东西合不合口。”

  庆元帝揭开玉碗的盖子,发现里面盛着一碗酥酪,琼脂般的奶酪上面浇了一层红艳艳的汁水,另撒着些杏脯核桃仁之类的配料,红红绿绿,甚是好看。接过何皇后递过来的银匙,庆元帝舀起了一勺酪。

  “不错,这是山楂酱”

  “正是,上次陛下说糖放多了,臣妾就调整了下配方。”

  用了半碗在冰里镇过的酥酪,庆元帝的火气消下去了不少,至少胸膛不再剧烈起伏了。

  “朕记得早年间你为了这个还闹过笑话呢,因为你在家乡的时候没喝过牛奶子,到了北边第一次喝不习惯,当场吐了出来,凌贤妃她们都笑话你,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见庆元帝回忆起旧日之事,何皇后宽大的皇后袍服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面上仍是温婉地笑着“臣妾第一次喝的是滚水煮的,实在受不了那股子腥膻气,还奇怪为什么有人爱喝它。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偏颇了,这东西做成点心或者入菜味道都好,养气补身,最是宜人。”

  有了这么一打岔,庆元帝再谈起东宫之事时语气温和了许多“太子妃那里,你盯着点,世人都说要娶六姓女,我看六姓女的教养不过如此,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大,又生不出儿子来。”

  “儿媳妇还年轻着呢,老人常说,先开花后结果。臣妾冷眼看去,她素日行事尚算稳妥。此次不过是小两口拌了几句嘴,不是什么大事。”

  三口两口扒拉完剩下的酥酪,庆元帝冷哼一声,对何皇后的话表示不置可否。骂完了儿媳妇,他扭头骂起了儿子“大的不省心,小的忒可恶。”

  “臣妾幼时不理解为何老人们常说儿女都是债,这些年慢慢琢磨过来味了。”何皇后感叹道。

  庆元帝忽地想起一事“礼部的名册送来没有,记得选些温柔贤淑的姑娘。”

  “臣妾正在看呢,已经圈了几位姑娘出来。”

  唐烟扮成小太监溜出宫玩的事情暴露后,庆元帝很是恼怒。他膝下仅有八位皇子,公主倒是有近二十位,已经出嫁的就有七位。庆元帝对公主们的教育不如对皇子们的上心,皇子们有他精心挑选的师傅教导,公主们的教育则交给了公主的生母以及女官们操持。

  庆元帝以为女儿都被培养成了娴雅端庄的大家闺秀,结果公主们在宫里的时候规规矩矩的,出嫁后却接二连三地打他这位老父亲的脸。过年前刚有一位闹了场大的,他的长女,江德妃所出的灵昌公主为了个伶人出身的面首暴揍了驸马一顿,险些把婆婆给活活气死,那位倒霉的婆婆眼下还躺在床上呢。

  听闻此事,朝野震动,御史纷纷上表弹劾,庆元帝颜面尽失,正在他思索如何教导女儿,保住他剩下脸皮的关口,唐烟撞上来了。在庆元帝看来,唐烟在宫里都无法无天的,成天与兄弟们混在一起瞎闹,出嫁后还不知道要如何恣意妄为呢,分明又是一个灵昌公主,因此大骂了唐烟一顿。

  骂完女儿,庆元帝犯起了愁,女儿不比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可不管她们的话,再来几位灵昌公主,怕是无人敢娶他们唐家女了。琢磨了半天,他想出来了个歪招,女儿们性子不好,那索性找几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言传身教,朝夕陪伴,说不定就能把性子给磨过来。

  于是就有了一道旨意京中六品及以上官员可将家中适龄女儿报到礼部,备选公主侍读。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没必要打着女儿的旗号给自己找女人,众人不免疑心这公主伴读是为皇子们预备着的。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太子良娣良媛的位置是空着的,其余几位皇子连正妃都没定下来。

  京城沸腾了。

  除了最顶级的人家不舍得将女儿送到天之骄女身边伏低做小,中等人家里心动的不在少数,纵使不能嫁入皇家,能在贵人们面前露个脸也行啊,将来说亲的时候能多几分体面。礼部最终呈上了厚厚一摞名册,何皇后险些挑花了眼。

  庆元帝倒是跟底下人想到一块去了“礼部的名册你好好看看,儿子们一天天大了,果有好的,可以留给他们。先给太子挑个良媛吧,一个太子妃病着,一个承徽有孕,东宫都没个服侍的人了,不像样。”

  “是。”何皇后柔顺地应道,即使心里不赞同,在明面上她是永远不会驳回庆元帝的话的,此乃她的持身之道。

  庆元帝走后,何皇后把册子放下,命人将太子唐烽请来。

  “给母后请安。”太子唐烽面有疲色,声音亦有些沙哑。

  “坐,咱们母子说说话。”何皇后叹了口气,“陛下方才跟我说,要再给你挑一个良媛。先头选太子妃的时候陛下和我没问过你,现在到了挑侧室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来吧,跟母后讲讲,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唐烽再未想到何皇后急急忙忙地将他唤到昭阳宫里来是为了同他商量纳妾的事情。他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道“全凭母亲做主。”

  何皇后淡淡地说“这我倒不懂了,我做主给你挑的人你不喜欢,眼下又让我来挑。怎么,我再挑一个人回来同你吵架不成我挑的竟不是儿媳妇,而是你的出气筒。”

  唐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后这话,儿臣实在当不起。”

  何皇后应付了皇帝夫君半日,已是精疲力竭,面前又是亲生儿子,说话就少了许多顾忌“你和钱氏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都听东宫的人说了,我也懒得管。就说你和太子妃的事情吧,她是不该挺着个肚子去找钱氏的麻烦,但你当众给她没脸,却是你的不对。年轻夫妻,磕磕绊绊是常事,总要有个人退让一步,她都退了那么多次,唯有这次没转过弯来,你就不能退一次她是要生的人了,你就不怕一尸两命吗万幸她生产的时候没出什么岔子,否则有你悔的呢。”

  唐烽低头听训,一声不吭。

  何皇后又道“良媛的事暂且放着,先说那个钱承徽。你的眼光真够毒辣的,东宫那么多人,非要宠爱一个最不省心的。等她孩子出生,如果是男孩,就让太子妃抱过去养吧,不许她插手。”

  唐烽猛地抬头“把孩子交给太子妃谁知道孩子能不能活到满月呢”

  何皇后皱着眉头说“这话从何说来。你媳妇是个识理的,断做不出来这种事。”

  唐烽越说越气“母亲,我不是个傻的,若是她真有太子妃的气度,我何至于对她如此明面上她是找不出什么错,一切按照规矩办事,暗地里的手段一套一套的,我身边的菡萏,母亲可还记得去年秋猎我没将她带去南苑,回来人就不明不白地没了。”

  “那丫头明明是病死的。”

  “如果不是庄氏执意说她只是个宫女,不够资格请御医看诊,又非要将病中的菡萏挪到东宫外,菡萏怎么会死。”唐烽真是急了。

  何皇后扶着额头说“你就为了个宫女同太子妃置气妻者,齐也,就算你不在乎这个,庄家你总得顾忌几分吧庄氏的父亲可是你父皇的尚书右仆射”

  “难道就因为她是庄家女,我就要把她供起来不成”

  何皇后也急了“烽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敬着太子妃,太子妃的地位才能稳固。太子妃稳住了,就不会有小人在你的后院生事。多少帝王将相都栽在这内宅之事中。唉,你和太子妃若是能生个嫡长孙出来,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母后,您在父皇潜邸的时候不也同钱氏一样是个妾室,后来我不是照样当了太子,可见是不是嫡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这话,唐烽自觉失言,懊恼地闭上嘴巴。

  “你说什么” 何皇后震惊地望向长子。侍妾生涯是她心中永恒的痛处,今日却被庆元帝父子反复提及,而且儿子还将她与看不上的人相提并论。

  何皇后罕见地动了真火,衣袖一挥,将香筒茶杯等物统统拂到地上“是了,你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吧母后的出身让你抬不起头来。”

  瓷器金玉叮叮当当地落下,满地狼藉。

  立身于杂物之中,唐烽紫涨了一张脸“母后,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想说女人的身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哎呀,您要是顾忌这个,儿子就去向父皇请旨,加恩于外祖家。”

  他越说越着急,越着急就嘴上越没个把门的。

  “不需要什么加恩,你母后我出身寒微,跟你那些来自世家大族的母妃们没办法比,这谁不知道。加恩有什么用”

  “母亲,儿臣失言”

  “出去。”何皇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是气得狠了。

  从崔孝翊那里得到消息已有一个来月,对母亲娘家的疑问一直在唐烽心头盘桓。他从来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性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唐烽索性直言了当地问“母后,关于外家,儿臣听到了一个说法,想向母后求证。据说我的外祖父是南陈先江陵刺史何太柳。

  何太柳,南陈大儒,于江陵守卫战中率领两千守城士兵力抗两万敌军四日四夜,堪称智勇双全,其英勇无畏的事迹在南陈广为流传。

  攻城一方领兵作战者萧衍,如今的大周反贼主帅,秦王,如今的大周皇帝。

  殿阁之中,鸦雀无声。

  何皇后收敛了怒色,双手十指交叉置于膝盖之上“不错,你听谁说的”

  这是承认了。

  “母后,您说的是真的吗”唐烽如一头困兽般在原地打转。何太柳当年苦等援军不至,最终兵败被俘,为了威慑南陈其余守城将领,他全家被杀。等于说何皇后与大周,与父皇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而且何家是南方大族,族中仍有子弟在南陈朝廷任职,母后为何家女的消息万一传出去

  何皇后神态愈发安详“我见你来时气色就不好,莫非是为了此事担忧那大可不必。母亲的身份你父皇是知道的,当年逆贼萧衍下令杀你外祖全家,陛下赶到后将我和你舅舅从他手里救出”

  “啊”唐烽这下傻眼了,他因外祖的身份日夜忧心,最担忧的一点就是母后是逆贼萧衍当年以民女的名义献给父皇的,而父皇对母后的身份一无所知。若是日后萧衍将母亲的身份散播出去,父皇发现自己将仇敌之女置于枕畔,定会暴跳如雷。而母后身为南陈忠臣之女,侍奉杀父仇人多年,更是名声尽毁。谁知竟是自寻烦恼,有父皇坐镇,没有人会相信逆贼的胡言乱语。

  “我连姓氏都没改,自是不怕被人知道。”何皇后说。

  唐烽这下子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母后,儿臣知错了,您罚我吧。”

  “罚你做什么。你也折腾这么久了,我乏了,你去吧。”

  唐烽灰溜溜地走了,连何皇后口中说的那位舅舅都忘了问。

  见长子离开,何皇后抓起手边唯一幸存的物什礼部送来的名册向远处扔去,博古架上的玉罄应声而倒。

  春光明媚,白日渐长。

  端敬宫内,唐煜在看同一本名册,不过他手里的非是明黄色锦缎装裱的正式版,而是好不容易搞来的小抄版。

  手指划过一个个人名,他轻诵出声“国子监博士薛沣之女,薛氏,十四岁。”

  透过半开着的朱红轩窗,唐煜望向端敬宫后殿的庭院,里面栽着两株西府海棠,眼下花开正盛,花朵颜色娇艳得如同豆蔻年华的少女腮边新抹的胭脂。

  “春光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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