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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圆桌审判 E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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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疑与震骇。

  但他们明显无法接受黎渐川这么简洁草率的推断, 一时嘈杂声掀起,如高亢的浪潮一样向着前排挤压过来。

  无数双手举起来,媒体记者们迫不及待想要提问发言。

  神色镇定的鲍勃警官脸上也显出了几分冷厉的讥讽“洛斯检察官, 你只用一张偷来的照片,就进行毫无根据的臆测,还以此来推理凶手身份, 把和这件案子毫无关联的三年前的旧案翻出来混淆视听”

  他身体前倾,气极反笑“这真的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动机不足,证据不足,解释不通的地方多如牛毛。洛斯检察官,我建议您不要丢人现眼了, 还是安静坐下等待其他人的发言吧。”

  笑容一冷,鲍勃重重靠进椅子里, 锋利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刮在黎渐川身上。

  警方的其他人显然也很赞同鲍勃警探的话,纷纷点头,嘲讽不悦地看着黎渐川, 其中一个坐在黎渐川身旁的警探还想伸手夺过洛斯的话筒, 赶紧终止这场可笑的发布会发言。

  镁光灯刺眼。

  不加掩饰的谩骂声从市民中间传出来,记者们尖锐刻薄的话语也冲入耳中。

  不过黎渐川对这个场面早有预料。

  就像鲍勃说的,他这段话将儿童拐卖案、校车失踪案还有郁金香路杀人案联系起来, 证据单薄, 就是在猜测, 称不上推理。因为黎渐川也心知肚明, 五轮审判, 圆桌真相,在现在这第二轮审判里,还远远无法达到真正破解的程度。

  哪怕是真正的推理大师与大侦探在这儿,也不会得到准确答案。因为圆桌整个棋局,还没有布子完成。

  而这种情况下,黎渐川之所以先说出了依据单薄的初步猜测,只是为了观察试探在场几位关键人物的反应,顺便对梅恩市市民公布真凶。

  既然这些案子之间拥有暗线联系,那他就可以利用一些与这条暗线有关的说辞和态度,来看一看这些人在所谓的圆桌真相中真正的角色和关系鲍勃从强作镇定到后面真正放松,开口反击,强尼自始至终的低头玩手机,安德烈的无辜表情和对外界媒体微不可察的观察或许,他们都是那张圆桌形成的众多拼图中的一块。

  本轮审判只是需要“郁金香路连环凶杀案的真相”,而不是圆桌的真相,与所有案件的真相,但如果真的只专注于本轮审判的郁金香路案,而不能抓住机会试验发掘,那么等到最后,圆桌的真相恐怕就跟他无缘了。

  黎渐川赌性很强,既然决定要赌这一次,那就要赌个大的。

  “洛斯检察官,你的发言时间要到了,不如去后面休息一下”

  西尼眉头紧皱,拉开椅子站起来,就要去扶黎渐川。

  “稍等,西尼警官。”

  黎渐川挡住他的手,在上衣的口袋里摸了摸,一抽,果然又是熟悉的答题卡和钢笔。

  周围人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黎渐川猜测,他们应该是看不到纸笔,玩家的答题卡和钢笔,只有玩家本人可见。

  “我刚才所说的一切,确实只是猜测,没什么决定性证据,也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但有一点我很肯定,安德烈确实是郁金香路杀人案的凶手,并且他的两个帮凶,警局内的内鬼,就是鲍勃和强尼。”

  黎渐川眉梢微扬,原本属于检察官的冷漠严肃的神情一变,转为了一股野性的肆意与散漫。

  他在西尼脸色微变,按住话筒阻止他前,干脆利落地拔开了手里的钢笔笔帽。

  一行墨黑的花体英文流畅地书写在了空白的答题卡上,层层雾气瞬息涌出,将黎渐川环绕保护起来。

  眼前的景象一晃,黎渐川出现在了熟悉的答题卡内的白雾世界。

  “安德烈是郁金香路连环凶杀案的真凶。”

  这行由黎渐川书写在答题纸上的英文缓缓消失在半空。

  另一行文字取代它,出现在了黎渐川眼前“安德烈犯案的动机是什么”

  黎渐川踩着脚下白雾凝聚的实地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前方被白雾遮蔽的四道模糊的身影。

  他把乱七八糟的干扰从脑袋里扫干净,回答得很简洁“杀人灭口。”

  “虽然你要的答案只是郁金香路连环凶杀案的,但安德烈的杀人动机确实是来源于三年前的校车失踪案。”

  黎渐川对着面前的雾气说“校车失踪案无从调查,暂且不提,但是安德烈他们四个,应该就是校车失踪案的凶手,或者与这个案子有脱不开的关系。而这种关系让四个人三年以来,都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生活和心理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比如小艾伯特。”

  黎渐川眼神沉凝,声音顿了顿,道“按照他的哥哥艾伯特对他的关心,小艾伯特搬离老房子,自己窝在简陋脏乱的小出租屋,这点说不通。除非他有什么秘密,不能被艾伯特知道,只有独居才不会被发现。”

  “而这种秘密却又不怕租客,或者说需要租客的热闹,不然小艾伯特不会选择合租。只是整租,环境会更好。”

  “此外,小艾伯特还搜集了很多三年的旧报纸,其中涉及最多的内容,就是校车失踪案。另外,按照租客们的描述,小艾伯特沉默内向,和租客交流不多,他的私人物品也几乎不会出现在客厅之类的公共区域。但他又很喜欢在客厅休息小坐。”

  “我认为小艾伯特是在恐惧。”

  黎渐川的脑海中慢慢还原出那间逼仄脏乱的出租屋,和警方有关租客笔录的几句简单文字。

  “他只是个普通货车司机,出于某种原因,在校车失踪案中充当了一个反面角色,或者说凶手。他的性格内向胆小,有点自卑,或许还有一丝敏感忧郁。”

  “他怕和艾伯特长期处于同一屋檐下,会不经意间说出某些东西,被怀疑。或者说,艾伯特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在小艾伯特死后,爱护弟弟的艾伯特表现得太过冷静了,他第一的选择不是愤怒质疑,而是调查,这个反应在一名小学老师身上出现,很奇怪。”

  “为了不被艾伯特发现,也可能是为了不连累艾伯特,小艾伯特搬出了老房子,独自居住。但他又需要有一些熟悉的陌生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以防他在孤寂的环境中心理出现问题,被压垮。”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小艾伯特可能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危险,所以他需要几位可以充当证人的租客。”

  黎渐川摸了摸下巴“当然,除了小艾伯特,其他司机可能也会多少有些反应,根据他们的性格不同,想法不同,反应也会不一样。其中最正常的,应该就是安德烈。另外,我发现从这个案子出现在我眼前,到现在,这四个货车司机里,有一个人,却似乎总是被有意无意地忽视着。”

  “四名司机,我第一次身份,是第三个受害者安德烈的父亲,劳恩。第二次身份,是第二名受害者的哥哥,艾伯特。第三次身份,是法医唐,在这个身份中,我见到了第四名受害者山姆,也是斐尔的父亲。”

  “那第一个受害者呢”

  “他简直像是隐形了一样,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在我见过的任何人口中,除了警方案件档案里。”

  黎渐川手指抬了下帽檐,微眯起眼“我拿到最后这个检察官的身份后,去警局调了最高权限的档案记录,终于知道,四个货车司机中的第一名受害者,叫做达克。而我之所以没有见别人提起过他,一是因为他的死亡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挺长时间了,当时现场没有任何线索和发现,二是因为,在他死亡的两个月前,他最后一位亲人,他的母亲,就已经逝世了,他没有亲属为他申诉,鸣不平。”

  “之后,我给梅恩市第一医院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就是询问心脏科的医生,达克母亲的心脏病史。梅恩市就这一家正规医院,心脏病不是个小病,达克母亲既然长期有心脏病,并最后死于心脏病突发,那么梅恩市第一医院就应该曾有过就诊记录和开药记录。”

  “其中一位医生告诉我,他和达克的母亲很熟悉,达克的母亲有心脏病很多年了,非常注重保养,尽量使自己不会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而且达克母亲的药瓶一直挂在身上,保证可以及时吞服,所以达克母亲受到刺激,突发心脏病死亡,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不过心脏病人死于心脏病,这算不上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事。”

  “但我猜,达克母亲受到的刺激,很可能就是知道了达克三年前做的事,或者撞破了什么。”

  黎渐川本能觉得达克母亲的死亡时间和原因有些奇怪,更重要的是,就在达克母亲死后不久,货车司机四人就在小艾伯特的出租屋小聚了一次,其他租客见到过,但只在笔录里提了一句。

  况且,四个都是受害者的朋友见面喝喝小酒,警方也不会太过怀疑。

  可有谁会在相依为靠的母亲死后不足一个月,就出门喝酒聚餐

  “我对达克没有任何线索上的了解,但我认为正常情理下,达克和他母亲的关系不会差到很快就能让达克遗忘悲伤的程度。所以他来到这里聚餐,应该是另有原因。而这个原因,就像我之前所猜测的,他想自首,或者说去告诉警方一些校车失踪案有关的东西。”

  “母亲的死很可能被他归结为自己的错。而长达三年的鬼祟躲避的日子,应该也并不好过。”

  “这四个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聚集在一起,但他们的心很明显不是齐的。”

  “那天的聚会其他三人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在达克离开后,他们却恐慌了,害怕了,在安德烈的提议下,剩下三人杀掉了达克。”

  随着黎渐川的这句话,面前的雾气终于渐渐散开。

  这处场景是黎渐川很熟悉的小艾伯特的出租屋。

  四个男人围坐在地毯上,啤酒罐和炸鸡烤肉随意地堆在矮桌边,满脸胡渣、神情憔悴不堪的达克抓着头发,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虽然近在咫尺,但黎渐川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口型,只能凭借神态和动作的观察判断情景。达克说着话,山姆在沉默地喝酒,小艾伯特布满了血丝的眼球转动着,看了看安德烈,又看了看山姆,最后落在达克身上。

  而安德烈,他靠着床脚,一脸感同身受的悲伤,揽着达克的背拍着,似乎是在安抚他。

  听到最后,安德烈点了点头,好像答应了他什么。

  达克如释重负,捂着脸哭了起来。

  四个人的聚餐直到凌晨才结束。

  达克离开后,安德烈三人却不约而同地留了下来,小艾伯特纠结又痛苦地低声说了句话,安德烈扫了眼山姆,原本悲伤温和的神情一变,微红的眼睛带着阴冷狠厉之色。

  他们不想去坐牢,也容不下达克脆弱的背叛,于是经过一个月的缜密计划,他们在一个雨夜,在郁金香路上杀死了达克。

  眼前的画面凝固到了大雨瓢泼的暗夜。

  漆黑的夜幕上雷电交织。

  郁金香路的路边树林中,达克趴在地上,后脑勺流出汩汩的鲜血,随着雨水,渗入泥土中。

  黎渐川站在这个真实的案发现场,雨丝打湿他的制服。他蹲下检查了下达克的尸体,边看边道“达克不被人经常提起的第一个原因,就是他的死没有值得太过重视的线索。郁金香路的第一个案子做得非常完美。”

  “没有凶器,没有线索,没有证人,没有监控录像,三名司机互相为对方做不在场证明,而且后来这三人也都遭到了杀害,将他们摆到了受害者地位,不再被怀疑另外,达克简单的人际关系中,除了沙利文,也没有更多的可怀疑对象”

  “我看到这部分档案记录时,曾经动摇过凶手是安德烈的想法,但后来我重新理了下线索,认为现在我说的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的。”

  “郁金香路连环凶杀案的第一个案子,是三人作案。而剩下的三个案子,两个是安德烈继续杀人灭口,一个是他自导自演。”

  “因为他疯得太巧了。”

  黎渐川顿了顿,摸了下侧脸的雨水,沉吟道“我始终认为,这四个司机之间的关系是以安德烈为主导的。达克的表现,让疑心深重,不相信任何人的安德烈下了决心。而达克的死,也让他们三个之间产生了猜疑。”

  “能杀掉一个,就不会杀掉第二个吗”

  “他们也在怀疑彼此。”

  “而小艾伯特和山姆,或许还只停留在怀疑阶段。但安德烈,却因为有警方内鬼的帮助,而直接动手了。之前那一个月的设计,不仅仅是针对达克,还针对着其他两个人。”

  达克的死亡现场陡然模糊。

  黎渐川出现在了郁金香路的另一段路上,漆黑的夜无星无月,两个男人并排在前面走着。

  按照推测,黎渐川认为安德烈应该是叫小艾伯特出来商量所谓的一块杀掉山姆,以防泄密的计划。

  但很快,小艾伯特略一晃神,就被安德烈用一块湿手帕捂住了嘴,拖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这个路段的监控很是时候的坏了。

  “小艾伯特的死和安德烈自导自演的被追杀之间,只隔了一天,我猜应该是安德烈知道,小艾伯特的死一旦传到山姆耳朵里,山姆说不定会鱼死网破,所以安德烈才立刻自导自演了一出。”

  “而郁金香路案之所以被合并为连环杀人案,也就是从安德烈这里开始。我有理由怀疑,这是鲍勃和安德烈的计划,因为成为连环杀人案后,作为位处中间的受害人的安德烈就可以洗清大半嫌疑。”

  景象转换。

  安德烈制造好现场痕迹,将测量过的匕首夹在两块木板之间,扎在了自己身后。

  他推倒木板,将木板上的血迹全部弄乱,然后一头向后,磕在了树上。

  几乎同时,警笛声和救护车声传来。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画面,让黎渐川不由得想起了自杀的娜娜莉,也是那么凑巧,娜娜莉重伤濒危,被正好赶来的警车救护车救走。而现在的安德烈,和娜娜莉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安德烈的案件,被定义为连环凶杀。

  而紧接着,在警方还未来得及调查好受害者之间的人际关系,保护上山姆时,山姆就被杀害了。

  “山姆的体格比起其他人健壮一些,他被开肠破肚,应该是没有被安德烈的药物马上迷倒,挣扎时很厉害,咬到了安德烈的指甲,并且咽了下去。安德烈为了避免留下证据,就割开了山姆的胃。”

  “且和现场照片一样,将山姆丢到郁金香路旁的小人工湖里,模糊了血迹。另外有鲍勃做内应,警方想调查出什么,恐怕也调查不出。”

  “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大致就是这样。”

  黎渐川缓了口气。

  眼前那行文字再次变化。

  “为什么确定安德烈为凶手,鲍勃、强尼为帮凶”

  “这要感谢你给我的三次复活机会,或者说,死亡机会。”

  黎渐川扬眉,抬手松了松领口,“首先,我成为劳恩时,中毒而死,毒在白粥里,而护工不是凶手,警方说护工在电梯里没有遇到任何人,电梯外有监控,无异常,电梯内监控坏了。”

  “我之前的身份没有权限,所以想调查也无从谈起,但恢复为检察官后,我说过,我打了三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心脏科的,第二个就是打给医院监控室的。”

  “我要了护工在一楼进入电梯时,和在六楼走出电梯时的监控录像。”

  “然后我发现,护工拎着粥碗进入电梯,电梯里没有任何其他人,这证明护工没有说谎。可是电梯上升到六楼后,却没有停下,而是一路到了医院的最高层,十楼。在十楼停了大约十几秒,就再度向下,出现在六楼。”

  “我立刻调了十楼的监控,发现监控录像里,十楼的电梯门前,安德烈的护士正推着他的轮椅,打算带他下楼进行晨间运动。电梯门忽然打开,护工以为到了六楼,做了一个走出来的动作,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安德烈和护士,知道自己可能忘了按楼层,所以立刻又退回了电梯里。”

  “而出于对安德烈的精神状况的考虑,护士没有推着安德烈一起进电梯,而是对护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等下一部。但是就在这个过程中,监控录像比较模糊地记录了他们双方之间一个短暂的靠近。”

  “安德烈的轮椅高度很低,和护工提的粥碗、勺子恰好持平。一个擦肩,足够安德烈把一些药物撒进敞开的粥碗里。”

  “而护工说的也确实没错,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别人,因为安德烈和护士没有进去。不过我认为所谓的忘了按楼层,不太可能。应该是电梯的按键被动过手脚。当然,这些只是怀疑。”

  黎渐川眼底泛起淡蓝的光芒。

  灰色发丝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说“不过再之后,看完了这些监控,我打出了第三个电话。是给安德烈的主治医生。”

  “他告诉我安德烈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医院,几乎全天24小时都处在观察监控下。只有一个时候例外,那就是警方过来询问案情时。主治医生说,鲍勃和强尼来得最勤。鲍勃作为主要负责人,一直没有放弃过从安德烈这位幸存者口中得到线索答案,所以会经常过来。”

  “而在鲍勃或者强尼警官询问时,是没有其他人在旁边,且不会处于监控录像下的。这不太和规矩,但医生不了解警方办案流程,也无从质疑。”

  “不过太凑巧了,鲍勃、强尼去询问安德烈的那几个时间段,恰好就是山姆遇害、艾伯特被害、被杀的时候。而且艾伯特被电,我没忘记,那是强尼带的路,在电线垂下来时他的反应太快了。”

  “快得,就像早就知道电线会断一样。”

  对于强尼的怀疑,其实是从检察官时在车上试探的那句话开始的,但黎渐川联系前后回想起来,就有了更多的怀疑。

  “鲍勃,强尼,这两个警探为什么会甘愿去帮助安德烈,做安德烈的帮凶,我一开始也很疑惑。但在知道那个法律救援站的存在后,我有了一些猜测。我认为是它将这些人联系起来的。”

  “具体的我暂时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就是栽赃沙利文,舆论压迫定案这件事,绝对有这个救援站的影子在背后。要说它无辜,我可半点不信。”

  “如果按照目前太过稀少的线索,姑且猜一下的话,我认为安德烈应该是得到了这个救援站的某些帮助。沙利文之所以被定为嫌犯,一是他习惯独居在家,没有不在场证明,二是他的名贵定制表带,被发现在山姆死亡的现场。”

  “单凭这些根本无法定案,而这个案子越往下拖,就越会引起重视,很难再继续隐瞒下去。”

  “所以,在沙利文花钱保释的这个时间,救援站利用愤懑心理,给受害者家属们递出了名片,并煽动他们以极端方式来进行舆论压迫,威胁警方重新逮捕沙利文,尽快定案。不是人人都对法律和办案流程有了解,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理智的,不为感情左右的。”

  “况且,富二代杀人,弱者控诉,在天然地位上,人们就更容易同情且相信弱势群体。舆论风暴更易形成。”

  “于是,就有了劳恩跳楼拉横幅,斐尔差点自杀这两件事。其中劳恩跳楼,我经历了,以那时候额状况看,我认为劳恩并不想真的跳楼。他是个父亲,还有安德烈要照顾,不会草率结束生命,而他之所以掉下去了,是因为有人在天台边缘撒了香油。”

  “有人不想让他活着下去。因为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噱头。”

  “另外,我想我之所以在劳恩的时候被毒死,可能是因为我跳楼没死,且第一时间去看了安德烈。安德烈应该知道这场设计,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劳恩没死,他不感到惊喜,而只觉得惊疑。”

  “还有劳恩去看他的这个举动,安德烈怀疑,劳恩知道了什么。所以已经杀红眼的安德烈,直接对他的父亲动手了。”

  “其实我猜测,鲍勃或许一直都认为受害者家属们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所以一直在监视着家属们。一旦有什么线索被发现,他就会立刻通知安德烈下手。比如艾伯特。至于法医唐,在我成为他之前,他应该大张旗鼓在警局说过要去殡仪馆,所以那些警探才都知道。鲍勃也知道,所以安德烈才去了殡仪馆。只是安德烈应该没见过唐,所以才误杀了皮特。当然,这可能也是玩家接触线索就会死的规则惯性。”

  “最后一点。”

  黎渐川额角有些抽痛,他微微皱眉,说了半天话的嗓子沙哑起来。

  “安德烈的一头红发太过显眼,所以我在休息室监控录像里看到的戴帽子的光头清洁工,应该不是光头,而是戴了头套的他,模糊了特征,但擦眼睛的小动作暴露了他。我的第三个电话也问了那位主治医生,安德烈是否有眼疾。”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保洁员,殡仪馆那个人,还有追杀法医唐的人,都是安德烈。这算是我消除犹豫,彻底肯定安德烈的凶手身份的最后一项证据。”

  黎渐川话音落,身上的东西一样样漂浮出来。

  存了医院发来的监控录像的手机,芭比娃娃,照片,指甲都一一泛起亮光。

  眼前景象忽地一变,白雾散去。

  黎渐川再次出现在会议室的座位上。

  他抬眼环顾四周,发现鲍勃和强尼脸色难看,而其他人都或是震惊,或是怀疑,或是若有所思,整个会议室十分安静,看来刚才黎渐川的作答,答题卡选择了一种形式展现给了发布会上的人。

  黎渐川收回视线,低头看向答题卡。

  笔尖停在末尾,答题卡上却一片空白。

  在黎渐川的注视下,一行字慢慢显现出来。

  “答题完毕,正确率百分之九十,完整率百分之八十一。

  时间到,审判门开启。”

  这个分数不出黎渐川的意料。

  即便他还有一肚子的懵逼和疑问,但本轮审判只要求破解“郁金香路连环凶杀案”,而单纯从这个案子的角度来看,他的失误和缺陷虽有,但已经很少了。

  通体漆黑,雾气缭绕的审判门出现在他面前。

  黎渐川扫了眼墙上的钟表,距离三小时到点,还差不到十分钟。

  手里的答题卡和钢笔在渐渐变得透明。

  看着虚幻飘来的白雾,黎渐川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他忽然觉得,面前的纸笔或许是有智慧和生命的。

  鬼使神差地,他趁着答题卡彻底消失前,飞快在上面写下了一个问题。

  “在我成为本轮最后的检察官身份后,为什么会突然恢复了被剥夺的双腿行动能力”

  黎渐川写完,也没期望真的得到什么回应。

  但偏偏,这张即将消失的答题卡吸收了墨水,竟然真的显出了一行模糊的字迹。

  那行字一闪而过,化为雾气。

  但黎渐川看到了。

  他眼底的光慢慢沉落下来,凝成了一片暗色。

  关于那个问题,答题卡回答的是“你的监视者献祭了他的部分意识体,弥补了你因圆桌漏洞而受到的伤害。

  这是你的游戏,请谨慎行事。

  我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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