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达琳醒来的时候头顶上空正好有鸟飞过，羽毛落了下来，在阳光下每个纹路都发着光。羽毛轻飘飘的落在她头顶上，她惊喜的伸出手去，却扑了个空。
一阵风吹过，有什么快要抓住的东西离开了。
她神情恹恹的翻身起来，扒着马车的护栏四处探身看，试图找到落到哪里了。
马蹄声哒哒哒，车身咣咣当当。
“达琳？”
“达琳你醒啦！”
幸存者都在为女孩的苏醒而欢喜，哪怕他们的心就如同被蒙上了灰尘一般，阳光一点都照不进来，但是看到她睁开眼睛，心情或多或少都轻松了点。
特别是阿尔敏。
达琳看见了那双如同蓝玉般的眼睛，水光潋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真是的，一个男的眼睛长的比女的都好看……”她忍不住嘟囔。
阿尔敏握缰绳的手一僵，他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达琳。”
达琳回头看到了坐在马车上的艾伦，在看到他死气沉沉的眸子后，她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个给你。”
他张开手掌，少年手心里攥着一根羽毛，白白的，看起来软软的。
她眼睛亮了，飞快的站起来，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捏住。
她捏着半透明羽根，对着天空举了起来，稀碎的阳光在翘起的羽棱周围洒着，填满了她自从醒来后一直空落落的心。
阿尔敏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女孩的动作，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一群臭小鬼。”利威尔对着埃尔文开口，“那也比你这家伙要强。”
埃尔文倒也不怒，他轻笑，“利威尔你这是第几次后悔救我了。”
“从来不曾后悔过，怎么能让你这个家伙轻轻松松去死，你好好用你的余生赎罪吧。”利威尔冷哼。
这群孩子不需要背负那么多。
“你想好接下来怎么改变现状了吗？”他看了眼扑倒达琳的韩吉，头疼的扶额，“还好没送你去死，不然韩吉那个样子，调查兵团……”
迟早得完蛋。
“利威尔，你看到了什么？”
埃尔文回头看向马车上乱成一团的众人，达琳正艰难的伸出一只手举着那根羽毛，
“一群白痴！”利威尔毫不留情的开口，天塌了都能闹起来。
“哈哈哈哈。”埃尔文大笑，他好久都没有笑的那么舒畅了，自从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证明了自己父亲的理论是正确的，他就一直想放声大笑。
嘲笑为了执念放弃一切的自己，嘲笑为了自由付出生命的调查兵，嘲笑这个虚假充满讽刺世界。
等他笑够了，他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利威尔，我看到了，被折断了双翼的鸟啊……”
利威尔心神一震，后脊柱有些发凉，寒意从后背蔓延开来。
“能够改变现状的绝对不是我，也不是不是阿尔敏，而是曾经的达琳啊……”
有人因为绝望而呐喊，有人因为疼痛而呐喊，有人因为失去家园而呐喊，有人因为失去自由而呐喊。
“你知道为什么达琳从醒来到现在，没有问关于地下室的任何事情吗？”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被折断双翼的鸟儿，再也飞不起来了。”
利威尔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埃尔文的话像尖锐的针一样，狠狠的戳了他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天晚上，现在房顶上的女孩，面对着墙壁字字泣血，“保护人类的墙壁我要夺回来，禁锢自由的墙壁我要打破。”
那道陨落的光就是她最后的呐喊。
一切如埃尔文所料，达琳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不悲不喜，不哭不笑。
淡定从容的躺在马车上抓着沙夏的头发玩。
这让调查兵团的人更加担心。
快到托洛斯特区的时候，她忍无可忍的朝着利威尔翻白眼，“你一直转悠什么呢，转的让人心烦。”
呦呵，她到底还是伸出了爪子，韩吉眼里放出精光，回去肯定有好戏看。
达琳坐起身看着一言不发骑着马离开的利威尔，嘴角露出冷笑来，“利威尔兵长。”
三笠他们听到这句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虽然看到达琳恢复活力挺让人开心的，但是她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利威尔兵长实在是太吓人了些。
达琳.皮克西斯怎么可能是不秋后算账的人。
“您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她声音冷的跟冰碴子一样。
“啧。”
他声音里满是不屑，不满，不忿，不愉快。
众人：不要问我们是怎么听出来的！
三笠把脸往围巾了塞了塞，悄悄离马车远了些，离让和柯尼近了些。
艾伦你在马车上自求多福。
就在众人以为达琳要发飙动武的时候，她突然笑着躺了回去，晃着脚哼起了歌。他们松了口气，一边赶路一边听她唱歌，就这么安稳的到托洛斯特区吧！
然而事与愿违，总有看不清形式喜欢挑事的人。
“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有心思唱歌！”弗洛克高声开口，“你脑子有问题吧？”
让真是无语了，说句不好听得，调查兵团新兵里那么多人，为什么是这么个玩意活了下来。明明是个胆小怕事的废物，却仗着背回埃尔文团长的功劳，一次次拿着死去同伴的功劳挑事。
“闭嘴！”三笠横过去一个眼刀，“你要是管不住你那张嘴，我也管不着手里的刀。”
“你当然管不住，之前在屋顶上，你可是为了抢夺针剂恨不得杀了我呢，那后来为什么停下来了，为什么放弃阿尔敏了。”
三笠睁大了眼，眼睛里渐渐失去了亮光。
达琳拦住了想要冲过去的艾伦。
“弗洛克，能不能求你闭上嘴。”让真是受够了，难道他们都欠他吗？
“我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哦对了，当时艾伦抢夺针剂的时候，你们就在一旁站着吧，为什么不去帮忙呢，怕违抗上级的命令吗？所以可以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同伴去死。”弗洛克脸上满是无辜，说出的话却再恶毒不过。
每一句都往人心里扎，一刀又一刀的捅下去，捅的他们本来就有了裂痕的关系愈发的破碎。
达琳按住艾伦，“艾伦，我唱送行歌为牺牲的两百多名同伴送葬，这是我为数不多能为他们做的的事情，有些人说这些话也不怕心不安。”
达琳站直身子，转过头去看弗洛克，眼里全是厌恶与不屑，“口口声声说着念着同伴，说出来话却是死了那么多人，有些人真是虚伪的令人作呕，不要再拿着你那肮脏的嘴说出英雄的事，活下来的人不欠你的。”
“三笠也好，让和柯尼也好，他们都跟你这种自私又愚蠢的人不一样，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做了认为对的起迄今为止死去同胞的事。哪怕他们做的那个决定对不起阿尔敏，哪怕他们痛苦想要呐喊，他们还是一言不发的忍下了，他们都打算一辈子带着内疚和痛苦走下去了，对于这样的他们，你竟然还能咄咄逼人，还能把他们的伤口撕开摆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你对同伴的态度，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应该去给死去的人赎罪？”
弗洛克额头冒出冷汗来，他忙不迭的解释，“我没有，我不知道你那唱的是送行歌。”
“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平一切是吗……”达琳冷笑，“胆小鬼就不要参军了，死了是白死，活下来也是白活。”
“你！”弗洛克涨红了脸，“我是胆小鬼，我是最不该活下来的那个人！好几百人都被石头砸死了，就我活了下来，难道他们也都是白死吗？”
达琳脸色更冷，“不，他们没有白死，你却是白活。”
“身为活下来的人，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责任推给其他人，你这样的人让我感到恶心。”
真的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恶心的人了。
“埃尔文。”她大喊，“这个人他毕竟救了你一命，所以这次我不跟他计较，再有下一次，我要他的命。”
她语气森然，周身戾气勃发，说要人命就要人命的样子让艾伦动容。
这样才是达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