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羁之二
魏无羡已然停止了扒拉，蓝湛带回来的饭菜已经让他彻底绝望了。这蓝氏的后厨也不知用了什么秘制的调料，竟让所有的饭菜都带着一股苦涩的中药味，这味道靠闻是一点闻不出，饭菜本身的香气都被尽数敛去了，只有吃到嘴里才炸裂开来让人瞬间断了大吃一顿的念头，光是苦就苦饱了，加上盘中几乎都是青绿色的菜，更让他感觉自己就是在吃药草。
无奈他只得从众多白玉翡翠中挑拣出几根红丝，大概是胡萝卜丝吧，就着饭随便扒拉几口。只是这蓝家的食盒上下共三层，上层为汤，中层为饭，下层是菜。所以上下夹攻，就连饭都被熏蒸的隐隐约约带了点绿色。
“唉……”魏婴一边百无聊赖地嚼着几粒米饭，希望能品出些甜味，一边不住的唉声叹气。这大概是魏婴这么多年来吃过最恐怖的一餐了……还有……在乱葬岗的时候……
“算了!”魏婴振了振精神，快速大吞了两口饭下去，干呕了两声，都憋出来眼泪，心中直感到一丝丝委屈，对蓝湛恨恨不平。
“嗒嗒”起风了，不知把什么东西吹响。魏婴循声看去，原来是门框上挂的一个小灯笼。
“蓝湛的品味也是独特，灯笼不挂在外面挂在里面，这一个灯笼挂着也不好看啊……”看了两眼，只觉得似曾相识。
这灯笼随风摇摆，转了个身，原来背面还画了个小白兔。
魏婴见了又拿筷子敲敲自己的食盒，轻轻苦笑沉吟“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他大概是想起什么往事，沉默片刻，突然又哀叹起来“可怜了我家阿苑，小时候就只喝过一碗莲子汤，都没吃过什么甜食就被带到蓝家来，天天吃苦!”
……
饭呢，也算凑合吃过了，桌上也到还好只是餐盒里一片狼藉，算是给蓝湛的一点惩罚，谁让他给我吃这种苦的要人命的饭菜。肚子也算是暂时平息了叫声，此刻，魏婴正双脚触上半身仰躺在蓝湛的床榻上发呆，吃的也不舒服，睡也睡不着，刚才心中的那一点点委屈仍未消散脑中还不算闪回着各种往事，让他越发烦闷。
“啊啊!”突然发作极不耐烦地朝地上蹬了两脚。
蓝湛的静室均是由草木建造，连地板也不例外，魏婴这两脚自然也是没有想着控制什么力道，果然就闯出祸来了。只听“啪嗒”一声，魏婴一脚踩空，他也已经感觉到了，脚下的两块地板被他踢开了。
魏婴迅速坐了起来，两眼登着不知如何是好。“完了完了，这下完了，闯祸了。”
斗争片刻，他还是把视线缓缓往脚下移动，一边大脑飞速想着该如何跟蓝湛解释……虽说蓝湛估计也不会怎么怪他，但这静室毕竟是他母亲曾经住过的，算是留下的遗物，把这里损坏了，蓝湛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还好还好，只是整块踢开了，木板还没断……”正当他暗自庆幸之时，突然，原先被那两块木板掩盖住的地方露出了一抹白色，虽然只是一角，但魏婴也绝不会认错这东西，朝思暮想多少天了，前两天他还因为没钱只能凑近闻闻味道呢!
“天子笑!”魏婴又惊又喜，连忙伸手去掏，而后又掀开了几块木板。原来蓝湛床侧的地下有一个小暗阁，此刻里面正安然沉睡着两瓶姑苏名酒天子笑。
这可把魏婴高兴坏了，顿时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迫不及待拿起一瓶打开便灌上一大口。
“啊……”酒入愁肠，顿感畅快。
这姑苏天子笑素以清冽闻名天下，看着清澈内敛，入口却荡气回肠，正是清而不俗醇而不妖。而魏婴喝的这一壶则是少了酒水的辣味却更多了一种陈年佳酿般的醇香。
“啊，也不知道这酒被蓝湛藏了多少年了”正宗天子笑都是装在小巧的瓷瓶中外观雅致，容量并不大，适合一人独享。魏婴这一口下去，已然吞了半瓶，咂嘛片刻，享受这醇香回荡在五脏六腑的滋味，感觉之前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都被酒气化解，人生仿佛都有了意义。
“有此佳酿，夫复何求啊!”说着又一大口，将剩下的半壶一饮而尽。
正喝到兴起，怎能轻易停手呢，一壶刚刚喝完，他便又伸手去拿另一壶。刚刚拿起，只听“咔哒”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魏婴好奇看去，之间这暗格之中有什么东西发着莹莹光亮。魏婴伸手去取，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根玉簪，看着像是女子之物。这玉簪典雅朴素大巧不工，一根白玉成簪，正巧端头有一块绿色便被雕琢成花叶形状，浑然天成，绝非凡品。魏婴端详片刻，仔细检查簪子无恙便又将它轻轻放回了原处。
他缓缓呷上一口酒，含在口中品味也不咽下去，心下想着“好你个蓝湛，原来这么不老实，喝醉了酒还撒谎”一想到蓝湛醉酒的样子，魏婴便油然而生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这簪子是谁家姑娘送的，以蓝湛的性格应该不会随便拿了人家东西藏起来，他又不是江澄……”
“会不会是他打算送给哪个姑娘，但一直没好意思说呢？”想到江澄他便又顺势想到他年少时没送出去的那把梳子和终是错过了的那个人……
魏婴神情又变得落寞，只是这落寞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啊，这个蓝湛，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竟然又藏簪子又藏酒，要不是我今天撞破，险些被他的表象继续蒙骗。尤其是这酒，让他喝的时候他不喝，自己却藏了这两瓶好酒不知道多少年，上次请我喝天子笑，我还惊喜非常，他自己却只在一旁默默喝茶，原来是藏了好酒独享……”刚才那口咽下，他又拿起酒壶缓缓嘬了一口，继续含在口中品味。
“不过……哼!下次我偏要把你灌醉再问一遍，看你还说不说实话，如今都被我发现了再说假话就等着被窝戳穿吧！”他抖擞了下精神，强装着想了想再次灌醉蓝湛的画面，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清浅短暂，瞬而又变回落寞之色。
魏婴将方才那口酒咽下，正想再喝一口，悬到半空，却又重新放下，好好塞上……如此美酒，还是留着慢慢享用吧……
便连同那空酒壶一起重新放回了暗格之中，又把移开的几块木板盖上，暗处就能隐隐看到那簪子发出的莹莹光亮……
“不过也是啊……蓝湛年岁也不小了，若有喜欢的人倒是件好事”他又不免想起蓝曦臣曾与他讲过的他们父母的事。
“我以后还是……但愿蓝湛日后不会如他父母那般……害……我想什么呢，就不能盼着点人家好嘛……”说着他脸上流露出一抹不只是欣慰还是感伤的笑意。
只是有一个念头，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蓝湛，那晚你与我说的话，可都是真的吗……”
…………
酉时，蓝湛又提着食盒回来了。魏婴正坐在茶桌旁闭目冥想。说是冥想，其实这一两个时辰他脑中都是纷繁复杂，未有片刻停歇。见蓝湛回来，他轻启眼眸看了一眼，微含笑意，“蓝湛，你回来了。”
“恩。”
桌上另一个食盒已被收拾整洁安放在一角，这倒是令蓝湛没有想到，他其实早已做好帮魏婴收拾的准备，但此刻见他神色沉静，食盒也已收拾好，心中不免担心……是否是自己做的有些过份，魏婴生气了。
蓝湛也不多言语，看了一眼魏婴，得到一个礼貌的回应，令他不很自在。他将带回来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便在一旁坐下，默默无语……
魏婴将食盒缓缓移到面前，轻轻打开，又一层一层拿出放到茶桌上。拿到最后一层时，看到竟有一个小鸡腿放在一大片白玉翡翠之上，下面的菜仿佛瞬间成了装饰用品。这鸡腿其实正常大小，只是看来白如生脂，像是仅用滚水汆烫成熟未做任何其他烹调的。魏婴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这光亮转瞬即逝，他便又神色沉静开始盛饭。
蓝湛注意到了这点，神情也随着他由欣喜到落寞快速转换。
魏婴一声不吭，默默吃着他带回来的饭食，尽管有鸡腿，但他并没有忽略其他的菜，不声不响雨露均沾的吃着。
蓝湛能看出魏婴脸上露出的些许难色，但还是强忍着面不改色吃着他带回来的各种饭菜。看着魏婴埋头吃饭的样子，蓝湛却越发感到自己过份，对不起他，甚至想立刻夺下他手中碗筷，重新为他制备一顿和他口味的饭菜。
“魏婴……”
“啊，蓝湛，怎么了？”魏婴叼着一颗菜叶真在咀嚼，一脸无辜地看着蓝湛。
“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哦，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你们蓝氏的口味了。”说着又望着蓝湛笑笑，只是这笑很礼貌，蓝湛看得出来。其实蓝湛的意思是，再过些时日，就会给他和口味的饭菜吃的……他见魏婴如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感觉魏婴心中有事，但又不知从何问起，但他确定一定是自己的原因……
“魏婴……”
“蓝湛!”
“蓝湛你先说吧……”
“魏婴，今日我与叔父说了让你教学的事”
“啊”魏婴一边啃着那毫无味道可言的鸡腿，一边安静的等蓝湛继续说话。
“叔父答应了，但……”
“但是什么？”
“三日之后，叔父会亲自为你进行一场测试，以决定你是否可以参与听学……”
“什么!测试!”魏婴拔地而起，两眼圆瞪，口里的鸡腿也掉在了茶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