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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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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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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音剑法,以其刚柔并济、步法瞬变、剑疾如风名动江湖,除了有大内高手亲自教习武艺的皇亲贵胄之外,其余豪门百家,市井平民,上山拜师者络绎不绝,有缘进得山门者却是寥寥。但是楼澈却对剑法兴味索然,三年后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轻功,投在了白芷师叔门下。我觉得他一定是学不会剑法,便想学这种逃跑之法。

  白芷师叔的独门轻功“流云追月”,据说能踏水渡江、踏雪无痕,我先前问她,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却只有零星几个弟子,无人将其发扬光大,岂不可惜,白芷师叔却毫不在意,她说弟子少才好啊,除去多少责任与牵挂,只消每日上完一个时辰的课,便可“我自逍遥去。”

  她说的逍遥,是到处找酒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嗜酒如命的女人。

  白芷师叔总爱来我房中喝酒,她知我一向安分守己,不会向谁妄言,所以这个大了我将近二十岁的师叔,毫无芥蒂的把我当成了她的倾听者,熟络起来后,她竟全然不顾还未成年的我,只是我天生酒量不行,被灌了一口酒就神志不清,之后便总是她一人独酌。

  所以楼澈拜师,也正中了白芷师叔的下怀。

  他们二人便时常来我的别院喝酒,喝得欢了,时常在院里上蹿下跳,有一次楼澈还踩坏了我屋顶的瓦片,直接摔到地板上,他第二天醒酒了无事发生,我倒是白担心一场。

  虽然我嘴上没有承认,但还是不知不觉间和楼澈成了朋友,好像也是除了白芷师叔以外唯一的朋友。楼澈问我为什么 “老板着脸”,就不能想点开心的事情,但自爹娘故去后我全然没有想到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他说我或许应该体验一下“呼朋引伴而逸游自恣”的感觉,我才意识到竟然已经独自一人过了这么久。为了苦练剑法,是我自己主动疏远了很多人,但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我并不后悔。

  何况现在,我也不是一个人了,不是还有白芷师叔和这个家伙吗。想想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我轻笑出声,白芷师叔说我笑的时候眼睛都多了几分神采,灿若星辰,我却觉得她在打趣我,哪有人的眼睛会比天上星还亮呢。

  她明白我的性子,偶尔委婉地告诉我,应该活得轻松自在一些,不用逼自己太紧,会快活很多,因为岁月不饶人,别像她一样这个年纪才发现,人生得意须尽欢,浪得几日算几日。

  我觉得颇有些道理。但是爹娘的死是我一直以来的心结,我明白只有等我手刃仇人的那一天,才能真正消弭。

  岚音阁的日子就在白芷师叔和楼澈的陪伴下悠悠而过,很快就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

  师傅十年前立下门规,凡年满十五岁的岚音弟子,每年一定要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各地历练,纸上得来终觉浅,躬行万里路才能增长见识。岚音阁虽一直不参与江湖纠纷,但弟子亦不能脱离尘世。

  选择搭档的时候,我选了一个不认识的师兄,我觉得是该勇敢跨出第一步认识新朋友了。新朋友倒是不难相处,只是在一些问题的见解上,我们似乎相去甚远。

  这个师兄对吃食极为挑剔,非香米不食,非醴泉不饮,只进酒楼不屑街头小吃,而且每次点菜总点满桌却吃不完。我还记得小时候不小心洒了半碗饭都被娘训斥许久,所以我劝他就算家底丰厚也不该铺张浪费,他却说自从入阁以后每日太过清淡寡食,好容易能吃些好的自然要每样都尝一点,以免以后九个月都吃不到了。看着许多只动过一两筷的菜,我觉得没吃完的可以打包,他却认为没有必要,不现烧的菜他从不下嘴。个人喜好习惯不同,我也不必强求,只提过这么一次,之后也便由他去了,我只管自己碗中见不到剩菜便是。

  还有途中亲眼见到一位姑娘钱袋被偷,我和师兄合力追回了钱袋,里面的银子却不翼而飞,那姑娘非说是我们拿了那银子,竟当街撒泼抱着我的腿不放,我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勒索了,师兄怕被围观自认倒霉正要掏钱解决,被我及时阻止,我一把拽起那姑娘,握住她手腕反手钳制住她,告诉她有什么话去官府讲清楚,果然立刻怂了求饶,但若是放了她,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骗,任凭她好说歹说,我依旧亲手将她送去了当地县衙。

  师兄认为吃一堑长一智,下次不该多管闲事了,我不是很理解。是那姑娘利用了别人的同情心来敲诈,罪有应得,但如果她是真的东西被偷了不知道该有多着急,替人找回东西怎么就成了闲事?

  “我爹和我说了,江湖险恶,我还是尽量先保护好自己算了,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免日后我管了‘闲事’拖累于你。”以后遇事确实应该留个心眼,但要我亲眼看着不好的事情发生而冷眼旁观,我做不到,于是我主动与师兄分别。

  “那不行,师妹的事怎么是闲事,师傅让我们结伴下山就是相互照应的,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得保护你。”

  莫名其妙的男子主义,其实师兄真的想多了,我一个人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了不驳了他的面子,我也没有继续坚持分路走。

  常年在青冥山上待着,我们的确不知人间疾苦,那一年下山历练我才发现,原来在一些村落,竟有人常年吃不饱饭,孩童也没有一双舒适的鞋子可穿,光脚跑在街上,我终于明白爷爷以前劫富济贫的想法是怎么来的了,因为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愤怒和悲伤,有的人连挣扎着活下来都已经很辛苦了,有的人却挥金如土,不屑一顾……

  虽然却有很多人为富不仁,但也是他们自己的田产家业和生意,我没有资格替他们决定财富的用途,若是不问自取那我和自己厌恶的盗贼又有何区别?于是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留了一些碎银子给某个村子里的一位婆婆,解她看病的燃眉之急,因我一人之力实难以济,于是又给父母官写了匿名信说明情况,心里盼望着能有些作用。

  之后的两年历练,我都会去看望那几个村子,给他们带点吃的,也许是有富人良心发现暗中资助,也许是地方官注意到了情况,那几个村子情况竟都有所好转,总感觉自己管了个了不得的“闲事”,以后回想起来,这应该就是楼澈所说的“开心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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