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个谜
随风飘落的桃花仿佛都凝滞在了半空中,花树下的男子长眉入鬓,一双眸中宛若天光乍泄、熠熠生辉,却带了十分的暖意,不显锋芒。
在这一刻,夏砚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原来的夏砚梨会对容朔死心塌地了。
若不是她已知晓结局,若不是她曾被原小说中的场景伤的泣不成声,此刻的她怕是早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
容朔有股与生俱来的气质,让见到他的人都忍不住去接近他,而后沦为人臣。
可容朔这个人,你只要离他越近,也就越能感受到在他这一副和熙面孔下,藏着的是一颗多么冰冷的心。
有时候,凉到极致,也是会灼伤人的。
夏砚梨盯着容朔的眸子,冷静的可怕。
她微微勾起唇角,为容朔拂去了发上的桃瓣:“容朔,伤若未好,就不要坐在院内了,风凉。”
夏砚梨此刻的每一个神韵,都与她记忆中的夏砚梨丝毫无差,想必容朔也不会看出什么问题来。
果然,容朔捉住了夏砚梨为他拂去桃瓣的那只手,周身原本凝滞的气息也缓和了几分:“阿砚,我不在乎你刺我的那一剑,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
容朔的手很暖,如玉石般细腻,搭在夏砚梨掌上的茧子与伤痕上,让她心下一悸。
不过也正是这些茧子与伤痕提醒了她,夏砚梨到底为容朔受了多少苦,而容朔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夏砚梨不动声色的挣脱了容朔的手,保持着那抹已经快僵了的笑容。
“进屋说吧。”
容朔的屋子与原作中描述的相差无二。
一张简单的竹塌上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案几,而那案几上放着几本他时常翻阅的书籍。整间屋子除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若是夏砚梨不曾知道容朔以后会做的事情,她怕真会以为这人是个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之人,甚至还会想在他面前为他歌颂一段《陋室铭》,赞扬他如颜回一样‘一箪食,一瓢饮’也不改其乐的高雅情操。
可惜都是伪装。
容朔一直在伪装他的狼子野心,步步为营,最后当上了权倾朝野的国师。
夏砚梨在容朔的正对面落了座,看着容朔修长的手指变换了几个动作,就行云流水的为她斟了一杯茶。他沏茶的动作雅致,完全能称得上是一门艺术。
“阿砚。”
容朔为她斟完了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夏砚梨的五根手指紧紧攥着茶杯,心中十分忐忑。
“阿砚怕我?”
就算夏砚梨垂着眸子没有看容朔,她也能感觉到容朔的目光倏地冷厉的了起来。
“…”夏砚梨选择沉默。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不动。
刚刚乱说话的教训还深刻的留在脑海中。夏砚梨觉得自己宁愿安静如鸡,乖得像只鹌鹑,也不要随便说话,触了容朔的霉头。
容朔嗤笑了一声。
夏砚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的食指搭在了茶杯边缘,细细摩挲着。可这景象到了夏砚梨眼中,却觉得他那搭在了茶杯边缘的指尖,仿佛已经抚上了自己颈脖。
容朔思虑的模样就像是在细细斟酌,什么时候将她肩上这个支着头的东西直接捏断。
若不是脑中的最后一根弦让夏砚梨保持住了这张冷静的假面,她觉得自己能立马哭出来。
就在夏砚梨脑中最后一根弦也快绷不住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她没听错吧?
容朔在叹气?
夏砚梨如获大赦的抬起头,偷偷瞧了一眼容朔的面色。
男子的容颜在昏暗的光线下略显模糊,但依旧掩盖不了那双深沉却闪烁着微光的眼眸。
潜意识告诉夏砚梨,容朔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他明显对她没有杀意,反而有一丝浅浅的无奈。
“阿砚,我知道你不理解我的举动,但我只想让你相信我,像以前那样就可以了。”
夏砚梨一头雾水。
是她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她为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容朔没有看到夏砚梨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将手从茶杯上放开,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但我却害怕你对我失望。”
容朔的语气温柔如水,裹着十分的真挚,就像将一颗赤诚之心捧到夏砚梨的面前任她观赏。
可惜夏砚梨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是对容朔失望,但这一切都基于以后发生的事。现在的容朔还未因楼画屏弃她而去,又何谈失望?
想不通的时候最好还是先装傻。
夏砚梨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表示听进去容朔这番话了,却自始自终都没将眸子抬起,生怕容朔这只狐狸在她的眼中看出什么端倪。
“阿砚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
她没听错吧,借由圣上的手将她好不容易弄过来的容朔,竟然愿意放她走了?
夏砚梨直起身来,终于对上了容朔的眼瞳。
容朔的面色平静无波,眸中更是静若秋水,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和她谈一般。
夏砚梨真是佩服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她以为自己的戏已经很到位了,没想到容朔竟比她掩饰的更好。
“那你好好养伤。”夏砚梨憋着心中仿佛高考结束般雀跃的情绪,以一个极浅的微笑对容朔道了别。
直到出了神庙,夏砚梨还是难以置信,她刺容朔的那一剑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亏得她还准备了一堆自己中了邪祟后头脑不清醒的说辞要说给容朔听。
想着容朔一脸 ‘我懂你为什么刺伤我’的表情,夏砚梨有些头疼。
你到底懂什么?
难道容朔在之前其实就已经和楼画屏勾搭上,还被夏砚梨捉奸在床,所以才觉得自己的这一剑刺得十分合情合理?还是容朔其实是个弯的,而楼画屏只是一枚□□,不幸被夏砚梨发现了他和北舟的奸情,所以才害怕她对自己失望的?
夏砚梨快抑制不住自己越来越离谱的脑洞了。
容朔那一副将这小秘密揣兜里除了我们谁也不让知道的模样,让她好奇的不行。但她又不能对容朔说,其实这是你一个人的小秘密,我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分享一下。
一直到夏砚梨回到夏府,她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踩在绵软的云上,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姑娘,有您的信。”一个夏砚梨没见过的小丫头走上了前来,恭恭敬敬地将一封信递给了她。
夏砚梨看着信有些迷惑。
据她所知,原本的夏砚梨一心扑在容朔身上,几乎除了晚上回夏府休息,其他时间都不曾离开过神庙,更别说有什么朋友了。
这信会是谁送来的?
但当她拆开信,看到那个工整却不失洒脱的落款时,心下一时欣悦不已,就差把这封信供起来了。
夏砚梨的视线久久聚在了信中宁云清说他已经找到那个医者,并成功配出了解决瘟疫的药那句话上。宁云清写的不多,但就这区区几个字足以让夏砚梨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其一,她确认自己已经改变了原小说的轨迹,毕竟在原小说中,此人是容朔先找到的。其二,她感觉她至少已经傍上了宁云清这条大腿的一半,因为宁云清约她明日在对月阁相见。
看完了信,夏砚梨顿觉得心情甚好,于是回房拿起了流霜剑就往门外走。
双燕见自家姑娘看完信就拿着剑往外走,心下慌得不行,下意识觉得信内一定写着什么对少神官不利的东西。不过慌归慌,就算这把剑是圣上赐的,姑娘也不能拿着一把剑就这样杀去别人家吧。
于是双燕硬着头皮拦下了夏砚梨。
夏砚梨有些困惑地看着一脸视死如归的双燕,开口道:“双燕,有人欺负你了?”
双燕一张圆脸皱的紧巴巴的,以一种快哭出来的语气劝道:“姑娘三思啊。”
夏砚梨一脸不解:“三思什么?”
双燕的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姑娘,您不能去啊!”
夏砚梨:“…”
不就练个剑,有这么可怕吗?
但她看着双燕一副她再往前一步,就哭给她看的模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练剑的时候有什么不好的习惯吗?”
双燕扑闪着那双含泪的杏眼摇了摇头。
“我练剑时总是会毁坏很多东西吗?”
双燕偏了偏头,显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我为什么不能去练剑?”
双燕的眼泪收回去了。
原来姑娘这是要去练剑啊,亏她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但她想了想还是劝道:“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若是要练剑还是等明日吧。”
夏砚梨看了看垂在天际被映的火红的流霞,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其实她说是要去练剑,也不过只是想确认一下习武于她到底是不是一件可行之事。她不奢求能有一身绝佳的剑术,但至少要能看得过去吧。毕竟夏砚梨一身剑术精妙,若她什么也不懂,一下就能叫人看出了破绽来。
夏砚梨叹了口气,想起了明日与宁云清的那一场约,灵光一现。
原作中的宁云清也是个剑术高手啊!
承昭王以前曾多次带兵大败边境蛮夷,一身武功绝伦,大虞几乎无几人能与他抗衡,而他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更为严苛,请了不少人来教导他。
现成的大腿不就在眼前吗!
夏砚梨想着自己帮了宁云清这么大一个忙,让宁云清教教她剑术,他应该不会拒绝,于是放心了许多。
她在脑中为自己编出了一套完美说辞以应对明天宁云清可能会对她发出的疑问,便将流霜放回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