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关于写稿赚稿费这事,只能说是半真半假,朱舜水自己也不敢笃定。杂志的主编确实是他大学的同学,可也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向秋的稿件能不能被选用,朱舜水也在心里打起了鼓。按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可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朱舜水打开钱夹看了看,这个月留着买书的零花钱也没剩多少了,不过拿出两三百给向秋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他看着外面发了会儿呆,叹了口气,重新打开钱夹,将六张五十元的钞票单独拿了出来,放进抽屉里。
待朱舜水再次打开抽屉看到那几张钞票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之后的事情,他一拍脑门,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朱舜水在心里默默念叨道:“这可怎么解释?”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把他吓得跳了起来,手里的茶杯差点滑落,抬头一看,竟是向秋,朱舜水脑瓜嗡的一下,各种解释说辞在他的脑海中挣扎着。
“朱老师,您看这是啥?”向秋把一本杂志递到朱舜水面前。
朱舜水心头一颤,“果真是想什么就能来什么!”他接过杂志,翻看了两页,“这不是我上次给你的杂志吗?你看完了放这里吧!”
“不是,这是杂志社给我寄来的样书,我有两篇文章在这上面刊登了!”向秋说着翻开杂志,翻到有他文章的那页,递给朱舜水。
朱舜水又惊又喜,接过杂志看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那那个……稿费,稿费给你了吗?”
“给了,直接汇款到我的银行账户了,就这两篇文章,居然有四百块。太感谢您了朱老师……”向秋看着朱舜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桩压在向秋心头的大麻烦终于逐步得到了解决,可是向立阳对他的抱怨却没有丝毫减退,虽然坐在了轮椅上,却还是气势逼人。向秋却不多加理会,毕竟现在的状态,已是多说无益。周末有空的时候,他会推着轮椅穿过街道,来到明月湖边,晒晒太阳、看看湖光山色。至于他和罗衣衣的补习计划,虽然时断时续的,却也一直在进行着,只是周末的补习计划做了调整,由罗衣衣家改到老葛的“将进酒”书店里。
看着向秋的状态越来越好,最开心的还是罗衣衣。
深秋时节,秋露渐起,秋霜渐白,雨水减少了,空气干燥了。又是一个周末到来,向秋和罗衣衣在“将进酒”书店里做了一上午习题,也不知怎的,最近的向秋似乎爱上了数学一般,有时候还喜欢钻牛角尖,知道怎么做了还不行,还得搞懂弄通,罗衣衣不得不一遍遍的给他解释着。不巧的是,今天他又遇到这样的问题,不过这次他没有拉着罗衣衣问东问西,而是一个人默默地算来算去,一上午都在皱着眉、噘着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贪玩的罗衣衣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从踏进书店开始,她先是翻看了几页小说,再看了看习题,还翻了下书架上的诗集,最后干脆什么都不看了,看着向秋发呆。
“你的习题都做完了?”向秋问道。
罗衣衣拿着试题抖动了两下,道:“不急,我今天保证做完!”
向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奋笔疾书。罗衣衣却耐不住性子了,道:“别算了,我告诉你怎么做,我们吃饭去吧!”
向秋这才停住了笔,眼睛呆呆盯着前方,随即问道:“现在几点了?”
罗衣衣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道:“已经十二点半了,我肚子都饿扁了……”
“坏了……”向秋胡乱将书本塞进书包,急匆匆跑出书店。
不明所以的罗衣衣也赶紧收拾好东西,紧随其后。向秋先是到书店旁的餐馆买了份午餐,而后才向家的方向走去。罗衣衣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补习到十一点向秋便要急着赶回去给向立阳做午饭,可今天他由于沉迷在解析数学题中,竟把这事给忘了。许久没见到向立阳,罗衣衣以为向立阳的脾气已有所好转,可看着向秋一脸紧张的样子,情况似乎并不乐观。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向秋突然停下了步伐,说道:“你快回去吧,本来可以一起吃午饭的,可现在有点晚了……”
“嗯,好,那你快点回去!”罗衣衣嘴上应着,心里却不踏实。才走出几步,便悄悄躲进了墙角,待向秋走远后,又悄悄跟了上去,站在向秋家院门外,她连呼吸都格外谨慎,就怕被发现。
待向秋回到家,打开门一看,客厅里竟满是水渍和碎碗片,却不见向立阳身影,当下便以为他自个儿挪着轮椅出去了,刚要转身出门,却从他房间里传出了声响,向秋推开房门,向立阳果真在房间里,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足以令他心碎。夏青禾留给他的那本相册,竟被向立阳撕得粉碎,散落一地。向秋心如刀割,他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间,一片一片拾起地上的碎片,捧在手心里。
向立阳将手中最后一张照片撕成两半,扔到地上,无比轻松地说道:“我的午饭呢?”
向秋抬起头看着他,那寒冷的目光好似一把利剑,欲将向立阳的胸膛刺穿,“为什么?”
“为什么?”向立阳的语调依旧是那般轻松畅快,对他而言,这就是一本相册,一本可有可无的相册,“那个贱人走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家里容不下她任何东西,这本相册是怎么回事?我今天要不好好翻一翻还都找不到!”向立阳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还有那钢琴,你赶快找个人把它给拿走,否则改天我来了兴致,就把它劈成两半!”
向秋点着头冷笑道:“很好!”随即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时,反手将撕碎的照片扔了回去。
“你去哪里?我的午饭呢?”
“给,你的午饭!”向秋将午饭拿到向立阳面前,悬在半空,向立阳刚要伸手去接,向秋便松开了手,饭盒落在向立阳大腿上,轻轻抖动了两下,汤汁洒落在向立阳裤腿上,湿了一片,他瞪大眼睛看着向秋,还没开口,向秋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向立阳的双手保持着接饭盒时的姿态,就那样立在半空,直到手臂发软立不住微微颤抖了,他才轻轻放了下去,搭在饭盒旁边,一脸漠然地看着门口。当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时候,他的嘴唇也在颤抖,嘴里小声说道:“养虎为患呐!”
打开院门的向秋同正要敲门的罗衣衣差点撞在了一起,看着一脸憋屈的向秋,罗衣衣举起来敲门的拳头已是无处安放,悄悄地揣回衣兜里,尴尬的眼神不敢同他对视,“你……你没事吧?”罗衣衣本能地歪着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你怎么还没走?”同之前相比,向秋像变了个人似的,脸色煞白,目光凶狠,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我我……我想把书给你……”罗衣衣随机应变,将手中的书籍递了过去。
向秋一把抢过书,道:“现在可以走了吗?”他的眼睛仍是直直地盯着前方,极具杀伤力。
“你别生气,我这就走!”罗衣衣怯怯地退了两步,转身跑开了。
向秋的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往前走动了几步,站在巷子里,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不能自已,可还没等他真的伤心起来,身后院门被风刮了关上的声音已把他惊得目瞪口呆。刚出门时,他竟没来得及穿上外套,而院门的钥匙,就是这么巧合地放在了衣兜里。向秋一把将眼泪擦去,一脸无奈靠着墙根站定,心如死灰。“流浪街头又如何?”他在心底默默想着,不自觉地抱起了双臂,一件薄衫,如何抵御凉秋。向秋本想着,待向立阳发现他忘拿钥匙,便会来给他开门,所以他在原地站了一下午,但很无奈,向立阳没有发现,没有想起,更没有来给他开门,直到天快黑,被冻得无法忍受的向秋终于敲响了院门,等了半晌,向立阳才挪动着轮椅出来开了门。看着嘴唇已被冻得发紫的向秋,向立阳也并没有一句好话,“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有赌气的成分,从向立阳说出这句话开始,向秋已经放下了所有的留恋,他以为向立阳只是无法接受夏青禾的离去,他只是病了,身体病了,精神也病了。可现在向秋不这么认为了,改变不了,离开,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天伤透了心的又何止向秋一人。原本每次来找向秋补习,罗衣衣都是搭乘的公交,可是今天,带着失落的心,她早已把公交抛在脑后,一路恍恍惚惚,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家。罗衣衣感觉到了疲惫,对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关心,究竟能坚持多久,罗衣衣不知道,她以为至少是一辈子,可是一厢情愿的关心换来的却是误解,又能坚持多久呢。罗衣衣觉得,她可能坚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