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章伤逝（二）
第三十章 伤逝（二）
“是啊，”景墨忽然感觉到心脏在痛，十分的痛：“李慧，我能不能求你一个事儿。”
“你说。”
“蹇鸿丹告诉我说她想要满世界跑，你能帮我给她定位吗？”
“满世界跑？”李慧皱了皱眉头：“你傻啊，都得了白血病，还会满世界跑吗？应该是回到老家了吧，毕竟家里才是她的归宿啊。你别急，告诉我她的电话号码，我帮你联系定位。”
“我……”告诉了李慧电话号码之后，景墨蹲了下来，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我应该现在就去找她的。”
李慧打电话给她的熟人拜托了一番之后，叹了口气，抚平景墨的头发，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就在这时候，景墨的手机响起短信息的声音，景墨赶紧打开一看，是蹇鸿芳发来的，内容是“蹇鸿丹病重，她只想最后再看你一眼，速来老家。”
……
“伯母，您节哀啊，”景墨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没能等到蹇鸿丹咽气，伸出手去握住一位老母亲那满是老茧的双手，“鸿丹虽然过世了，但是您还有一个女儿呢，我有空了也会来看望您的，再伤心的话就要伤身体了，相信这也是鸿丹不愿意看到的。”
蹇鸿丹的母亲听到这里，面带哀愁地抽出手来抚摸景墨的脸庞，然后又抹抹眼泪，抽泣起来。
“小墨，你还在上班吧，就这么把你叫过来，是不是打扰你生活了？”旁边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五、六的女子面色忧郁地问，眼眉间还挂着泪珠：“只是这是蹇鸿丹最后的希望，我不得不通知你的。”
“芳姐，看你说的，蹇鸿丹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不来吗，”景墨说着，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赶紧站起身别过脸去：“这鸿丹啊，没人比我更了解她了，姐，当初她从我那里离开，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她说是骗我得了白血病，但我猜想可能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确实是行事无忌，可任谁也不会无忌到骗我说自己得了白血病的，没有人这么咒自己的，只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多想，结果现在果然是这样的，唉。”
“小墨，姐姐跟娘现在都是心乱如麻，都不晓得说些什么，但是小妹以前的确是对不住……”蹇鸿芳话没说完，结果被景墨抢过了话头：“姐，都已经过去了，就算鸿丹以前做了再多的错事，可是人都会犯错，再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谁都不会总是记在心里的。姐，你放心好了，我说过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伯母，我会说到做到的。”
“小墨，唉，鸿丹这丫头从小就任性惯了，可惜最后没能跟你在一起，”蹇鸿丹妈妈摇着头抽泣道：“我在知道她跟那个姓关的大老板好了之后还抽了她大耳光的，可当时她就是犟着来，谁说话都不听，唉，说到底，这都是蹇鸿丹这孩子命不好啊。”
“伯母，您就别说了，多休息啊，”景墨拼命按住眼泪，转身离开蹇鸿丹妈妈身边，走近冰棺，通过透明的棺盖，可以清楚看到蹇鸿丹穿戴齐整的躯体，这个在一个星期前还在微信里给自己发过旅游照片的躯体，这个在三个星期前还躲在自己怀中撒娇的躯体，这个在毕业后还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躯体，这个在大学里面跟着自己嬉笑怒骂的躯体，现在已经冰冷。蹇鸿丹还在世的时候，自己曾经多么的恨她，多么地对她失望，可是现在她不在了，自己才猛然发现，原来自己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跟她说。想到这里，景墨抬起头来，用朦胧的眼睛看向外面的天空，已经泪如雨下。
“小墨，小妹其实从你那里走之后就回家里来了，她自己说，能在死前再跟你相聚，哪怕是一小段时间，她也满足了，只是，人都有叶落归根的想法，没有人愿意死在外面，所以，尽管她对你万分舍不得，但还是回家里来了。”蹇鸿芳跟过来，低沉着声音说：“为了让你放心，她还特地嘱咐她的朋友在微信上给你发一些修改过的照片。”
“嗯，我也是太大意了，照片是ps过的，我都没看出来，”景墨摇摇头，木然地流着泪对冰棺里的蹇鸿丹说。
“其实，小妹在确诊是白血病之后就压根没有治疗，她说，反正就是一个死，为什么在死前还要撒着钞票活受罪。”
“对，她就是这个性格，”景墨痴痴地回应着蹇鸿芳，但却是朝着蹇鸿丹说话。
“后面小妹可就难受了，每天浑身都疼得直咬牙，睡觉都睡不好，”蹇鸿芳怔怔地看着蹇鸿丹说：“甚至有一次她都疼得精神恍惚了，睁着眼睛说她不想活了，我们谁见了不心疼啊，那可是我的亲妹啊。”
“姐，我也是粗心了，我应该跑过来一趟确认一下的，”景墨看着冰棺里依稀鲜活的蹇鸿丹，内心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内疚。
“就在昨天早上，蹇鸿丹忽然脸色红润起来，精神也好多了，”蹇鸿芳摇着头接着说：“当时我们都为这高兴呢，但是蹇鸿丹却说，她明白的，这叫回光返照，不过她并不悲伤，早晚会有这一天的，如果人真有来世的话，她也可以早一点投胎了，她还说，她过世之后，要记得给她画上漂漂亮亮的妆，别让你过来了太伤心。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下辈子还做你的女朋友，一辈子都跟着你，她还说，再也不跟你分手，谁要分手谁就是小狗。后来她很快就又痛晕过去，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我们给她穿上一双红绣鞋，她把红绣鞋收得太认真了，以前都没见她穿过，我们找半天才找到，你看，”这样说着，蹇鸿芳指了指蹇鸿丹脚上，景墨看着那双大红绣花鞋，心灵深处触动了什么，嘴唇只是蠕动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蹇鸿芳长叹一口气怔怔地说道：“可谁都知道，化妆化得再漂亮，放焚化炉里面都要化成灰的，能有什么用呢。以前就别伤你的心嘛，现在还说这些有用吗。”
景墨看着冰棺里的蹇鸿丹，忽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作为蹇鸿丹的男朋友，作为即将要跟蹇鸿丹结婚的男人，就在蹇鸿丹已经喜欢上别人的时候，为什么自己只晓得愤怒，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拼尽全力去争取蹇鸿丹回心转意，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蹇鸿丹一样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不顾一切，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就没有一点错吗？唉，现在好了，曾经的最爱，已经逝去了。只有再看到蹇鸿丹的时候才发现心在痛，那是一种身上挖肉的痛，一种剔骨的痛。
“伯母，”景墨一转身，朝蹇鸿丹妈妈走过去，掏出蹇鸿丹留给他的银行卡说：“这是蹇鸿丹留下的八百零八万块钱，伯母，我可不敢要啊，您收着。”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晓事理呢，”蹇鸿丹妈妈一看这银行卡却面露怒色道：“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蹇鸿丹早就跟我们说过这事儿，她也给了我们将近八百万呢，说是我们养大她不容易。唉，要说我们村里人有个二十多万都可以在村里脑袋翘上天走路了，还八百万！我可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可我明白，这钱不就是从那个关仁那里拿来的钱吗，我说不要吧，鸿丹就说如果我不收就是看不起她。唉，孩子，鸿丹给你的你就放心收着吧，她说现在你手里要没个几百万，将来谈恋爱讨老婆都没底气，毕竟当个老师就不可能大富大贵，这都是她的原话。怎么，我们家鸿丹才走，难道你就想违背她的意愿吗？”
“这……”景墨有些为难：“伯母，不是的，您误会了，……唉，好吧，我就收下吧。”
蹇鸿丹妈妈说：“另外呢，你也别有什么负担，我知道这些时间你都很苦，我们鸿丹亏欠了你这些我们都清楚。但是毕竟鸿丹走了不是，你以后还得好好活着，该恋爱就恋爱，该结婚就结婚，鸿丹是没法补偿你了，你要活得不好，我们家鸿丹在天上也不会舒服的。”景墨点点头。
“对了景墨，”蹇鸿芳忽然想起什么来，塞给景墨一个封装好的信封说：“这是鸿丹刚一回来的时候就写好的，后来她交给我们说，如果你来了就交给你，如果你没来，就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