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昭阳起情殇
太子知道在这宫中生存不易，但他没想到会不易到这个地步，堂堂皇子竟然活的宫女都不如。
宫女好歹还有口热饭吃，有个干净的地方睡觉，可小十三却是吃不饱，穿不暖，住的地方好多地方都长满了蜘蛛网，可见好久未曾有人打扫过了。
嬷嬷对小十三还算尽心，可是到底年纪大了，干活吃力。太子问道：“这宫里就没有别的宫人了吗？”
“没了，早就走光了，不走也没办法，这里养不起他们。内务府给的奉例少，而且经常忘了给，每回都得老奴去催个几遍才会给点东西。”
太子殿下看着进殿以后就又抱着他大腿不放的十三，看到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软软的看着他，竟有些心疼起这个弟弟。
太子明白他们这么苦不是没有原因的，十三自出生起父皇都没有来看过他。父皇日理万机，又怎么在意一个宫仆生的孩子，更何况后宫之中母妃去的早，贵妃专权，这些皇子公主没点地位的哪个不遭到她的打压。
后宫之事太子不便插手，但到底兄弟一场，当即吩咐左右让内务府给送点床褥吃食过来，并派些人手过来伺候。其他的换宫殿之类的事还需要哪天和父皇提一提，十三也该上学了。
嬷嬷心中感激，她明白重要的不是太子让内务府做的这些小事，而是太子殿下对小皇子的关注，这表示后宫之中小皇子再不是没有人管的小可怜了。
当即又行了一次大礼：“奴婢代十三皇子谢太子殿下大恩，太子殿下心慈，十三皇子以后再也不会受欺负了。奴婢谢过太子殿下，谢过太子殿下...”嬷嬷激动的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道谢。旁边十三不懂嬷嬷为什么老是趴在地上，但就是抱着太子哥哥的腿不放。
太子殿下见嬷嬷如此倒也有些欣慰：“你起来吧，倒是个忠心的，以后好好照顾十三皇子，必然会有你的福分。”
“是，奴婢省得。”
之后太子在皇上面前不经意的提起十三，皇帝早已听说此事，对太子办事守礼，没有越俎代庖十分满意，当即将此事交由太子处理。
一来二去，太子便对这个弟弟上了心，再一来二去，太子俨然成了小十三的奶爸。
小皇子得到未来储君如此看重自然是有不少人眼红的，且小皇子又被太子殿下养成个单纯的性子，容易轻信别人。十三皇子十五岁时就因此生了祸。
连年交战，李朝上下疲惫不堪，正逢祭天大典，皇上携太子要向天祈福盼望李朝风调雨顺，祭典之中，本该插香的香灰炉突然炸了，皇帝受惊，祭天就此中断。
如此大典发生这样的意外，实在是太不详了，民间甚至传闻李朝气数将尽。皇帝大怒，命彻查此事。
经查香灰炉里竟然有火、药，火、药遇到火星自然要炸。而这香灰炉竟是由十三皇子交给侍人的。
陛下听完调查就将十三皇子丢入了大牢。此事在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皇帝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更何况皇帝自是想的深远，十三皇子素来与太子交好，此事未必不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太子，他对太子感情还是比较深厚，故而决定舍车保帅。
然而太子未必领情，太子接到消息后就立刻参见皇帝为十三皇子求情，皇帝本来已经松口让十三在大牢里待一段时间就放他出来，太子想着祭天仪式兹事体大确实不宜轻忽也打算妥协，让十三吃吃苦头也好长点记性。
可不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李朝上下本就惶恐不安，内外交困，祭天是他们唯一的信仰寄托，当得知这是因为十三皇子导致的祭天失败，当即引起群愤，众人向黄金台请愿处死十三皇子向天求情。皇帝犹豫了，太子殿下却力保十三皇子。
太子殿下虽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但也不表示他没有对手，贵妃及其生的五皇子正在一边幸灾乐祸，看着太子殿下焦头烂额，还不忘去皇帝面前搬弄是非：“皇兄和十三弟真是兄弟情深，皇兄也是重情重义，宁可被天下唾骂也要保护他呢。”
皇帝第一次对太子的优柔寡断产生了看法。在大殿上因为些小事驳斥了太子。
太子意识到他最近做的过头了，父皇这是在敲打他。
是夜，太子在庭外饮酒，喝得有些醉了，他想自己还是放弃吧，他不是皇帝左右不了所有事。可是为什么心会有点痛，不甘心自己唯一一点温暖也要被剥夺。
第二天一早太子上朝，皇帝强压之下，太子还是提出第二个方案来挽救十三，可皇帝现在并不想看什么平息百姓怒火的方案，而是要看看他这个太子是否有做皇帝的素质。
更何况怒火中的百姓岂会跟你讲道理，他们只想达到目的而已。很显然，太子再一次让皇帝失望了。皇帝将他的奏折仍在地上，说：“朕已经命人去处死十三了，你这些日子太不像话，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为君者，当以何为重！”说完拂袖而去。
太子被这消息打击，竟是失声片刻，缓了一会，未语，直往关押十三的天牢赶去。
一路驾马前行，还是来晚了。太子赶到大牢，就看到卫城拿着一把染血的剑单膝跪在十三面前，而十三没有来得及再见一面他的太子哥哥。
“十三弟。”太子抱着十三皇子的遗体没有再说一句话。
卫城就这样看着太子静静抱着他，眼中露出担忧：“太子殿下，节哀。”
太子回神，慢慢的站起来俯视卫城手里的剑，轻笑一声，拔出剑架在卫城脖子上：“是你杀了十三弟？”
“是，陛下命我处决十三皇子，”卫城回道：“殿下是要微臣抗旨不遵吗？”
太子到底没有手戮一个朝廷重臣。
这件事后太子重新取得皇帝的宠信，卫城也依旧唯太子马首是瞻。似乎所有人都将十三皇子遗忘了。
政局平息，太子恢复了人前的完美的储君形象，比以前更加温润如玉，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过了两年，太子终于登基了。登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不顾天下人的反对厚葬十三皇子。
所有人都突然意识到太子并没有忘记十三。因为接下五皇子因涉嫌谋逆被捕将行死刑，贵妃被赐自尽。
五皇子死前曾向太子求饶，说：“皇兄，不，皇上我当时只是想捉弄一下十三弟，给他点教训，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呵，五弟，十三在下面一定很寂寞，你去陪陪他，好吗？”皇上含笑说道。
他命人将五皇子五马分尸，这是温润的皇帝第一次展现了他的暴戾，满朝皆惊。好在之后这种事再没有过，众人也就渐渐遗忘了。
至于卫城，卫城一直以为他也会得到皇帝的报复，可是皇帝却迟迟没有向他动手。
在一次酒宴后，皇帝留下他，对他说：“卫城，曾经我们也是情同手足，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朕变了你也变了。朕知道十三的事不怪你，这些年冷落你是朕不对。以后我们还是做良臣贤帝，这也是十三希望的。”卫城应诺。
没过几年，卫城平定了边境战乱，使外国无敢来犯，他向皇上递了辞呈。皇帝未准，只许他不必上朝，仍然掌管卫家军。
也许卫城心里始终明白，皇帝心里的恨意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烈了。既然皇帝现在有打算放过他，那他就不要在他视线里出现了。
卫家人渐渐在朝堂上消失，或是担任闲职，或是远走京师，在地方任职。可是天不遂人愿，偏偏他们的孩子竟然相爱了！
卫城没有阻止她们，他想如果天要亡他，希望皇帝能看在公主的份上放过卫家。
皇帝行事慢慢变得昏庸起来，轻信任用宦官，满朝文武痛心疾首，却无计可施。
宦官行事多猖狂暴戾，无迹可寻，如未受教化的野人一般，诬陷害死几位大臣。群臣虽愤恨皇帝昏庸，却未对皇帝寒心。只叹幸好皇帝尚未完全倚重他们，倒还算可以控制，假以时日定叫皇帝认清这些阉人的真面目。
可卫城虽不在庙堂却看得清楚，这些大臣分明就是顶撞过皇帝，或和皇帝政见不和的人！
卫城心中忧虑，但该来的还是会来。边境安逸十几年，陈国终于按捺不住，举兵来犯。李朝重文轻武，无人可挡陈国锋锐。卫苑主动请缨率军抗敌，皇上准奏。
皇上许诺卫苑，等她回来就给她和公主赐婚。
三年抗战，卫家军胜了，人人都夸卫苑有乃父遗风。皇上听到风声，心说确实。
当夜皇帝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十三小的时候，他软软的和他撒娇求抱，皇帝对着十三心硬不起来，将他抱起。可在他把十三抱起之后，十三却伸手掐向他的脖子，面目狰狞，说：“太子哥哥，下面好冷啊，你为什么不为我报仇，为什么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皇帝惊醒。
一夜无眠，第二日他派去犒劳卫军的太监回来，一回来就向他告状说：“卫将军打了胜仗便自以为劳苦功高，目中无人，分明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怕是要犯上作乱！”
本只是和卫苑发生矛盾气不过向皇帝抱怨的太监没有想到，他只想给卫苑上个眼药而已，皇帝竟然真的会派兵围剿卫党叛军。转眼还对着他笑着说：“你说他叛乱可有证据？”
太监一时慌乱不知皇帝意思，支支吾吾道：“这，这……”
皇帝却还是笑着说道：“若是没有，你就是诬陷朝廷重臣，朕该怎么处置你呢？”语气分明含着威胁之意。
太监被吓破了胆，明了皇帝杀心当即应和道；“有，有，奴才有卫苑通敌密信一封。”
“哦，怎么不呈上来？”皇帝笑的更加开怀。
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太监心里有些发憷，但还是说道：“这密信还在奴才手底下人手中，怕是要明天才能呈给皇上。”
“好。”
狱中，卫城求见皇上，说他有事要禀明皇上。皇帝不见。
三日后卫家满门抄斩，身处外地的卫家门生也被抓的抓，杀的杀，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