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昭阳起情殇
一抹魂魄从玉佩里飘了出来。
沈然认出这就是她梦中公主殿下,因为认得,所以更加害怕了,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谢之寻向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
公主殿下并没有注意二人,她的目光牢牢锁在那把长剑上:“阿苑,是你吗?”公主殿下一步一步向长剑靠近。
沈然看她走近,想要后退,却被谢之寻的身躯挡住。谢之寻低头看她,温柔道:“别怕,有我在。”
谢之寻看公主,说:“昌平公主,久仰。”公主赐封昌平,故名。
“汝是何人,方才是汝唤我出来?”公主疑惑的看着她。
“正是,你无端惊扰我夫人,难道不该出来道个歉?”谢之寻冷道。
公主知晓是此人将自己从玉佩中放出来,她对谢之寻有些畏惧。加上之前确实数次侵扰沈然,得知她们竟是夫妻,当下便向沈然道:“我本无意为之,只是当日陡然遇见亡人,心中激动,竟惊扰了你,实在抱歉。”
沈然在谢之寻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听见谢之寻称她夫人脸色羞红,见公主并不像电影小说中描绘的鬼物般凄厉,再加上看出她似乎隐隐有些忌惮谢之寻,便温和道:“没事,我也没有受到伤害。”
谢之寻却有些不满,说:“无意?”她冷冷的反问。
公主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一开始确是无意,但后来我感知不到她,心里慌忙便用灵力将你夫人拉入梦中,希望她可以帮我去找她。可惜两次以后,我的灵力便枯竭了,无法继续下去。我以为无望,没想到...但请姑娘相信,我决无心伤害她。”
谢之寻淡道:“我若不信,不会容你到今日。”
“多谢,那可否将你的剑借于我看看,我感觉的到她的气息,她就在里面。”公主殿下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沈然是了解她们往事的,心中怜惜占了上乘,她偏头看向谢之寻,眼神询问。谢之寻点头,沈然便将长剑递于她。
公主小心接过长剑,抚摸剑身,好似抚摸在相隔数百年的爱人身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滴落在剑身上:“阿苑,一别经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苑,自你去后,我时常梦见你,可你却从不肯理我,你是在怪我吗?是啊,我是那人的女儿,你怪我也是应该。父皇他终究是后悔了,六弟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他万念俱灰,将皇位传给六弟,此后一直守在小皇叔的墓前。对不起,我终究无法手刃父亲为你报仇。六弟登上皇位后为你们卫家平反,还追加了伯父和你的谥号。不过你也许并不想要吧,你该是对我李朝统治失望透顶了。”
沈然听到公主对剑私语,心中感慨,已经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谢之寻拿她无法,只好拉过她的身子抱住她,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着,多少做些安慰。
公主殿下还在说着:“阿苑,我多想下来陪你。卫家含冤得雪后,我便想来找你。可我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路上遇到的阿婆告诉我魂魄在人间是有期限的,除非无人送葬,否则早该投胎去了。可六弟明明没有找到你的尸身,我便一直找一直找,终于被我找到了。阿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公主殿下自顾自表着情深,却未看到长剑身上的斑驳一点点退去,剑身越发光华,倏一会,一个身着劲装的纤细女子慢慢漂浮出来,身姿挺拔,负手身后,目中威严在看到公主的一瞬尽皆退去:“商儿。”唤声中是难以抑制的感情。
公主泣不成声,二人相视良久。将军向公主走去,立在公主身前,伸出手抚上公主的脸庞,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公主眼泪却越流越凶,自己想要止住,反而越发哽咽起来。她觉得丢人,想转过身去。将军不让,将她拉入怀抱,两人紧紧相拥,将军贴在公主耳边,说:“傻瓜,我怎会怪你。”
两人相拥了好一会公主才堪堪止住眼泪,又问起这些年将军去了哪里为何怎么都寻她不见,只是那怀抱将军的手却不曾松过。两人相拥着说着那许许多多埋葬经年,本以为早无人可以诉说的悄悄话。
恋人许久未见,自然要你侬我侬一番。谢之寻二人识趣,早早的退了出去,留她二人互诉衷肠。出了书房,谢之寻带沈然参观了她的卧室。
沈然坐在卧室沙发上,说:“这世上原来真的有鬼。”语气惊奇,早忘了之前她害怕慌张的样子。
接着又问谢之寻:“那,你是道士吗,是抓鬼的?”沈然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奇的看着她。
谢之寻好笑,说:“我不是道士,但通一些术法。她们也并非是鬼,应该说她们是灵。鬼是无法在阳气旺盛的人间长久逗留的,除非是吸食阳气修炼的厉鬼。她们身上并无戾气,应是因缘巧合之下,或是因为执念太深,入得一灵物作为栖息之地。得灵物滋养方能久存于世,有些魂魄若是资质尚佳,或是存在的灵物不凡,也可在灵物中修炼,使人灵一体,借灵物之灵于己用。只不过,这个世界灵力稀薄,要成仙还是难了点。灵物灵力不足,久居其中也非长久之道。”
沈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道:“那将军和公主会有事吗?”
谢之寻说:“她们的魂体离开灵物,撑不了多久。”
“怎么会,她们不能回去吗?”沈然问。
“可以,必须在今晚十二点前回去,不然就会魂飞魄散。”谢之寻回道。
沈然拍拍胸脯,说:“那还好,那还好。”
谢之寻却摇头,补道:“回去以后百年内无法再从灵物中现身,而且若灵物有失,她们也会随之灭亡。”
沈然觉得两人刚刚想见,若要隔一百年再见未免也太久了吧。为什么有情人总是坎坷多难,无法相守。当即脸色有些黯然。
谢之寻看她心中难过,心中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
昭阳剑身为她佩剑自然灵力充沛,可是那玉佩却……本是得了造化之物,能护公主百年已是不易,之前公主又几次透支灵力,怕是早就难负其重,只是公主执念太深才坚持到如今。
叹口气,谢之寻想最终下决定还是得由那二人自己来。
那二人倒还没有忘记她们,出门来寻她们想要向她们道谢。
谢之寻受过,对将军说:“将军留步,我有话想对将军言明。”
将军与谢之寻去了书房,谢之寻将真相告知。
将军大受打击,心道百年才能相遇,幸福却原来总是如此短暂吗?为何,为何,苍天为何不能怜她一次。将军双拳紧握,眼眶已然通红。
谢之寻心中不忍,接着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看将军能不能舍得了。”
将军在剑中意识尚存,知道正是她将自己从博物馆带出来还神不知鬼不觉。笃信此人有真本事,当即“砰”一声跪下,急道:“舍得,只要能让她活,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甘愿。”
谢之寻忙扶她起来,说:“不用你做什么,只不过要你劝她去投胎罢了。”
“投胎,她还能投胎。”将军惊喜。
谢之寻淡道:“有我在,自然可以,只是,怕她不愿。”
将军思及她们二人刚刚相遇却又要分别,心中也是不舍,但还是说:“不会,我来劝她。”
“要尽快,今晚十二点前便是最后期限。”
“好,我明白。”将军凄然回道。留给她的时间真短啊。
二人出去,面色如常。公主与将军分别数百年,如今越发粘人,一见将军出来便上前挽住将军胳膊,说:“阿苑,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久,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好久没看过这个世界了呢。”
“好。”
将军向谢之寻、沈然告别,谢之寻说:“切记,晚上十二点前一定要回来。”
“嗯,我知道。”将军牢牢牵着公主,看着公主一脸疑惑,只微微笑着说:“走吧。”
沈然只道晚上十二点她们便要百年无法相见,心中沉重。
谢之寻过去牵起沈然:“好了,别多想,想看电影吗,我这有放映室,我们去看吧。”
沈然想到此人是个电影迷,有些好笑,心中沉闷略减,遂点头。
结果电影又是一部相爱无法相守,最终被迫分开,天南地北一个从此孤身天涯无定处,一个深院孤寂笑颜逝。
沈然被勾起情绪,哭的肝肠寸断,谢之寻后悔看了这个,抱着沈然却怎么也哄不好。
是夜,那两人终于回来,不过公主正在沉睡,是由将军抱着回来的。
谢之寻了然:“她没同意。”
将军看着谢之寻,有些犹豫,一会还是乞求道:“你能,就这样让她走吗?”
谢之寻有些不赞同,说:“能是能,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她自己做主才好。”
“不,不行,我刚和她说了,她非常激动,不愿离开我。我、我也不愿她离开,但是我不能留下她,我求你,求你让她走吧。我听人说,人投胎前是要喝孟婆汤的,这样、这样她就不会再记得我,只要她好好的,我求你了,她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就算她不记得我了,我、我也没关系。只要、我能、记得她、就好,行不行,拜托你了。”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谢之寻仰头,她想,这么多年她还是看不透离别。声音有些喑哑:“好,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