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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冤家遇上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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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窃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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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见面之前,在应欢的印象里,毛子该是一位脑神经大条、带一点幽默感的中二青年,真正接触了,才发现她对人下的定义太过于浅薄,没有一条猜到点上。

  作为领队,毛子随时随地都是正经而富有责任心的样子,偶尔会化身贴心暖男,但中二这种符合民间□□丝的气质,他是沾都不乐意沾。

  毛子在听完应欢那一大段的民间野史后,问,“你对这种民间传说很感兴趣?”

  应欢答得很敷衍,“一般吧!偶尔会看。”

  毛子笑了笑,用松枝拨弄了下火堆,跳动的火苗猛然蹿高一米,他的声线没有多大起伏,“鬼故事,听不听?”

  应欢用力点头,“听。”

  荒郊野岭讲鬼故事,听着就刺激。

  “2015年的时候,户外群里有人约去阿瓦山徒步穿越,一行六人,都是拥有多年穿越经验的老手,没有一个小白。”

  说到最后两个字,毛子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应欢。

  这开头一下子就攫取住了应欢那颗好奇的心,所以面对明显的嘲笑她也没有在意。她只是觉得毛子一定不擅长给小朋友讲故事,语序干涩平淡,换一个不怎么感兴趣的估计听都懒得往下听。

  应欢是个极好的听众,该闭嘴聆听时绝对不开口说话,关键时刻需要回应时,又能一句话问到点上。“你们在穿越途中是不是遇上事儿了?”

  毛子沉默了一会儿,往火堆里扔了一截树枝,低低地“嗯”了一声。“六个人只回来了五个人,还有一个人离奇失踪,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应欢正襟危坐,仔细聆听,“发生什么事儿了?”

  毛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睛里有某种情绪划过,只是时间太短,应欢没能抓住。“我们也不知道,单人不成行,睡觉自然也不能落单,所以当时三个人一个帐篷,大概是后半夜,天太黑,我们都没有注意时间,就听到泥鳅在帐篷外不安地嘈嘈起来,把我们帐篷里的三个人都吵醒了,后来才知道,是达子不见了。”

  “突然间就不见了?”夜里的寒气袭上周身,应欢语气上扬了一度。

  毛子点点头,“嗯!晚上不敢走太远,只敢在附近找,等到了白天才看到离我们一百米远的大石头背后有一摊血迹,达子始终没能出现。”

  应欢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是不是被在山里觅食的野兽叼走了?比如狼和野猪之类的。”

  “我们最开始也这样怀疑过。”

  应欢蹙紧眉头,“不是?”

  毛子的情绪已经完全陷入了当年的那桩意外里,“应该不是,因为现场除了那瘫血,只留下拖行过的痕迹,没有看到动物的脚印。”

  “就没有其他发现?”

  “有。”毛子慢慢偏过脑袋,眼睛里有沉痛和惊恐,“还有一个比普通成年男人大上两倍的脚印。”

  应欢感觉呼吸都凝滞了,“那座山也和阿祖山一样,没有开发过,也鲜有人进去吗?”

  “嗯!很原始,我们还在山上看到了一条巨蟒。”

  此刻,应欢的注意力不在那条有可能吞人入腹的巨蟒上。本来该是毫无牵连的两座山,但又有相似的共通之处——原始、未被开发、还有一个比普通成年男人大上两倍的脚印。

  傍晚看到的那处脚印又浮上眼前,任她怎样驱赶都始终挥之不去,“毛哥。”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应欢还是决定把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告诉毛子。“傍晚扎营时,我在不远处的大石头旁也看到了一个比成年男人大两倍的脚印。”

  毛子一下子肃了神色,连声音都开始不稳,“在哪里?”

  “跟我来。”应欢两下起身,拍了拍掌心沾到的泥土。

  梅花鹿看到了,大声说,“你们要去哪儿?大晚上的要去挖宝贝吗?”

  应欢扔给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尼斯湖里那么大一个宝贝,你要去挖吗?”

  梅花鹿正和粟姐、丹妮讨论到高潮部分,无所谓地冲应欢挥挥手,又扭过头去侃侃而谈了。毛子抽出背包侧面口袋里的手电筒,跟着应欢往大石头的方向走去。

  毛子带的是户外专用手电筒,射程很远,五十米内的景象都清晰可辨。应欢带着他走到晾袜子的石头旁边,蹲下身子,“就在这……”

  她话还没说完,蓦然间脸色一变,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不见了?”

  本该印下脚印的地方只有两截被风刮落的树枝,应欢捡开树枝,潮湿的泥土上平平整整,仔细去看,也只看得到稀疏的小孔,雨水顺着小孔往地下渗透,只要今晚不再下雨,被浸湿的土壤明天就能够被沥干。

  傍晚时,应欢清清楚楚看到过的脚印,才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不会是看错了?”毛哥问。

  应欢没有办法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拉着毛哥解释,要求他一定相信自己,她是一名合格的新闻工作者,只讲客观摆事实,不兴引经据典那一套,更不能拿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往报道上套。

  但她可以肯定,她一定看到过那枚脚印。应欢努力藏好内心的慌张,强挤出一抹尴尬得笑容,“可能是我白天太累,产生幻觉了吧!”

  毛子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累就早点去休息,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好。”

  应欢也确认累极倦极,爬进帐篷,把自己扔进睡袋里,没多久就睡了。高强度的攀爬已经抽走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就算真的有野人,她的精力也无暇顾及了。

  “姐姐,你去哪儿了?”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她的梦境里,一遍一遍,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语气越来越焦急。

  睡梦里的应欢动了动手指,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大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帐顶看了很久,静谧的空气里,她仿佛能够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声音,真实而又清晰。

  醒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粟姐和丹妮也睡得不是很踏实,在睡袋里拱来拱去,应欢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拉开帐篷拉链钻了出去。

  这一晚,应欢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久违的星空,霸占天空一整天的乌云都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尽数消散,漆黑如墨的夜空之中星罗密布,应欢在闪烁的群星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呈勺状的北斗七星。

  曾经有人告诉她,北斗七星会指引她找到家的方向,现如今,她有归处却无来处,而能够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也如城市里的萤火虫一般,早不复存在了。

  “睡不着吗?”

  应欢其实已经看到了火堆旁的六冥,只是这夜星空太美,她舍不得出声。

  她裹紧羽绒服,坐到六冥身边。“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醒来就睡不着了。”

  六冥似乎对她的梦境很好奇,“什么梦?”

  应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梦到一个小女孩,好像是在找我,一直在问我去哪儿了。”

  六冥听了,拿起搁在旁边的笔记本垫在膝盖上,又刷刷写了两行上去。应欢偷摸觑了一眼,抿着嘴唇微笑,“你是写小说的吗?”

  一天的相处中,六冥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应欢没想到他会回答。“嗯!”

  虽然简短,总算给了回应。

  应欢来了兴趣,“专门来这儿找灵感的吗?”

  “嗯!”

  这天大概是要被聊死了,应欢在心里无奈地摊了摊手。

  六冥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是记者吗?”

  六冥主动开口询问她的职业,令应欢受宠若惊,她瞪大眼睛用力点头,生怕对方感受不到她的诚意,她不自觉地向六冥的方向挪了挪,“是啊是啊!”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啊?”应欢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六冥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他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先往柴堆里添了两根松枝。“我这本书有个单元里的主角是个记者,但我对记者的工作不是很了解,所以想留个联系方式,方便请教你,如果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生活里的应欢是个乐于助人的人,神经粗壮,性子跳脱,见她的职业能够帮到六冥,急忙报出一串号码,六冥没有和寻常人一样掏手机来记,而是将应欢的号码记在了他时刻不落的笔记本上。

  应欢心里的小九九围着她的七窍玲珑心绕了几转——说不定这位还是未来的大神级人物,那到时她岂不就成为了神作背后的女人了?

  六冥达到目的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应欢只能自己找话题,她掏干脑水能想到的也只有出事没多久的大神子鱼了。

  “前段时间报出来的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子鱼,在你们圈里挺有名的吧?”应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么个夜黑风高的夜里讨论一个枉死的受害者。

  六冥正捏着一根松枝插入火堆里挑了挑,闻言动作有一刹那的停顿,骤然上窜的火苗印在他冷漠的面容和幽深的眼瞳上,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后又补充一句,“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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