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走的剑神
“砰!”
清脆的木仓(和谐)声划破黑暗的夜空,一时间四下反而一片死寂。
黑袍人的弯刀还没挥下,子弹已经穿过他的左肩!
龙五回过头来,总算看到了从暗处走出来的我,以及我手中的手(和谐)木仓,还未开口,我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掀开黑袍人的兜帽——
金色的长发,可是并不是真的,而是粘连在帽子里的。这人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我一把撕下他脸上的面具,然后怔住。
竟然是那个娃娃脸女人?
“怎么是你……”我失声叫道。娃娃脸狞笑了一下,掩在袍袖中的手一动,我意识到她是要行凶的时候已经晚了。可下一刻,一篷鲜血却在我眼前扬起,某样东西直直地飞了出去,女人随之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那样东西,是她的一条手臂!
这时裴轩也跑了过来,一见眼前这血腥的场景,吓得后退了两步。我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对龙五道:“多谢五爷救命之恩。”
“她不能留。”
龙五只是淡淡地说了四个字,扬起了手里带血的弯刀。我沉默地看着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让开一条路,娃娃脸先叫了起来:“别杀我!你不能杀我!你说过不杀女人的!”
“曾经是。”龙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无表情道。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龙五原来根本就没有丧失行动能力,那他刚才……
“我是沈宴的妹妹沈绾!”娃娃脸尖叫道:“嬴风!今天如果你放任他杀了我,你就一辈子别想摆脱日月教乃至整个西域拜火教杀手的追杀!”
闻言,我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住手。”
我有我的考虑,并不是害怕沈慕归的仇恨,而是担心会因为私人恩怨而影响到大局。龙五见我松口,也就不再坚持取她性命,抱着双臂站在一边。
“你走吧,我不杀你。希望你记住今天的教训,否则下一次掉的就不只是胳膊,而是脑袋了。”我虚张声势地威胁她。沈绾撕下袖子裹住伤口,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出破庙的时候,她侧过半张脸,阴恻恻地用左眼斜视着我,道:“替我向哥哥问好。就说,我想他啦。”
虽然沈绾最后这句话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的意味,可对我们来说,还有一件事更让我在意——
这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够解释误会的大好机会,结果,我什么都没问清楚,就把人给放走了!天哪!
懊悔万分之下,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天的酒,然后狂吐,吐完之后睡了一天一夜。等我醒来的时候,裴轩正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看着我:“主君,你……你这成何体统,好歹也是个贵族女子,多少注意点形象。”
“按照体统,女人就不应该干政,那你找我作甚。”我按着疼的要死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想爬起来,结果失去平衡直接滚下了床,甚至滚了好几圈。
“……”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散开的衣襟,再看看裴轩,后者捂住了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我镇定自若地随手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问他:“龙五人呢?”
“他?你买醉那天他就走了。哦对了,他走之前让我转告你,他和沈慕归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叫你不要担心,以后就当做没见过他吧。”
“……”我沉默了半晌,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楚陵是你什么人?”
“是我师兄。”这次裴轩承认的很痛快:“我从四岁就认识他,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交情。原本我们都是鬼谷子的弟子,但他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出走并消失了那么七八年。回来的时候,我们甚至都认不出他来了。”
我沉吟道:“他和沈慕归就是在失踪的这七八年里认识的?”
“不清楚,他回来之后也没有提过。”裴轩道:“这七八年对他的改变大的可怕,他……变得沉默寡言,身上无数的伤,应该是在外面受了很多的苦。”
“可是龙五口中的楚陵,却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医者,与世无争。”我反问道:“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主君,这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龙五与沈慕归之间的矛盾上升不到大局层面,顶多只是个人恩怨,更何况现在这个个人恩怨也已经消除了。”裴轩道:“萧庭抗旨的那件事,主君不考虑考虑如何应对?”
“啊,这件事。”我挠了挠头发,眨了几下眼睛,无可奈何地叹息道:“是啊,怎么办?你说说吧,我听着。”
裴轩等着的就是我这句话。闻言,他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道:“借力打力。正如主君所说,新兵役法实际上是顺应时代大潮,势在必行。皇帝想用它来针对淮南,淮南何不利用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推行下去呢?自然,其中强制参军率等不合理的部分,总能想办法打个擦边球规避过去的,毕竟,朝廷再集权也是鞭长莫及不是么?”
“嗯,可行。”我仔细听他分析了一番局势,稍加思索,才道:“好,你去一趟吧,就按你的意思去游说萧庭。”
“您不去吗?”裴轩疑惑道:“这种事显然您来说的话,说服力更强一些。我可以去说,但是并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啊。”
“谁说让你成功了?”我笑道:“这一次,你只要以我的名义去劝说就够了,成功与否,看天意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不要私下劝说,一定要公开说,最好是弄得人尽皆知,记住了。”
再次回到医馆的时候,苏阳——就是那天被我送走又让龙五拉回来的少年已经醒了。逐月她们一直在他身边陪着,等我到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很好,甚至还对我微笑打了声招呼。想起那天做的事,我多少有点愧疚,便坐在床头上给他把了把脉。
“还好,脉象平稳,已经脱离危险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烧。伤口疼吗?”
“不疼了,大姐姐。”他这一声甜甜的“大姐姐”喊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我大你七八岁,你……你叫我嬴风就好。小伙子,你们‘维新党’为什么要刺杀柳弈秋?”
前几天苏阳之所以受伤、被全城通缉,正是因为他·刺杀的是人正是皇帝的宠臣、当朝内阁首辅柳弈秋。如今燕朝朝政烂成这个样子,从上到下没几个官员是干净的了,随便杀一个容易杀的都能给维新党制造良好的民间舆论,可他偏偏选了最难刺杀的一个,去送死。而且老实说,柳弈秋此人号称酷吏,但其实大多数都是在折腾朝中大小官员,并没有做过直接迫害百姓之事。
“因为和约。”苏阳道:“高昌国拜火教教首逼迫我朝签订了一系列和约之后,在他的怂恿下,皇帝又与突厥签了更多的不平等条约!如今燕朝还有土地可以割让、还有金银可以赔款吗?”
“你傻吗?”我摇头道:“你也不想一想,他签订合约是在谁的授意和默许之下?他的背后是什么人?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你弄死一个柳弈秋,他还会有无数个柳弈秋可用。而且成大事,永远都不可能靠着暗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这个道理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仁们都能明白。”
“……”苏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笑道:“我多说了。你好好养伤吧。”
沈绾捂着断臂的伤口,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她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一个沉闷的、奇怪而不自然的男人的声音道:“为什么擅自行动?”
“回禀宗主,裴轩不知怎么找到了嬴风,他对楚陵很熟悉。属下担心,他会认出那个楚陵是假扮的,所以先动了手。”
“既然有机会杀死龙五,为什么拖到嬴风找到他你还没有动手?”男人的声音无喜无怒。沈绾小心翼翼道:“因为属下……无意间得知,龙家有一样宝物,传闻得之可得天下。”
“哦?什么宝物?”
沈绾答道:“是一本天书。属下折磨了他两天两夜,他中间晕过去五次,可还是一直不肯说出这本书的下落。”
“哦,那一定很血腥。据本座所知,沈小姐似乎很喜欢折磨男人。”
“属下不敢。”沈绾咬牙道。男人问道:“另一个人呢?”
“他死了。我们两个人也难以制服龙五,所以他牺牲了自己。”
男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两个人?即便本座与龙五对决,胜利的几率也只有不到三成。若不是你的同伴是以‘楚陵’的身份出手偷袭,他也不会被你制住。”
“他这两年弱了很多。”沈绾不屑道:“已经不配叫做剑神了。”
男人沉默半晌,道:“原本我是不想惩罚你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沈绾脸色陡然变成了死灰色。黑暗中,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走到蜡烛投射出来的光影之下,纯黑色的长袍,兜帽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露出下半张脸细腻白净的皮肤以及线条柔和的下颌:“你该长一点教训了,沈绾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