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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帝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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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被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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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

  他立即低声制止了我“解密”的冲动,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垂上,有些痒痒的,害得我的脸登时就红了起来。幸好灯光昏暗,他应该是没有发现我此刻的窘态,只是继续用几不可闻的气声说道:“隔墙有耳。”

  “唔。”我乖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闷声应道。黑暗中只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脖子上的伤口:“对不起。”

  “谁告诉你的?”我有些惊讶:“你那个时候不是失去理智了吗,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我小的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沈慕归的声音有些迟疑。正当我想坦承自己已经恢复儿时记忆一事的时候,他却陡然转了话题:“还疼吗?”

  我嘿嘿笑道,也压低声音道:“早就不疼了,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倒是以你现在的伤势,真的不能再动用内力了,这次就换我来保护你好了。”

  说罢,我催动体内那并不浑厚的真气,手掌放在他单薄瘦削的脊背上,开始运功。他一怔,随即松开了放在我肩头的手、同时撤去了内力,笑道:“好。”

  “这么快就妥协了?搞得我像自作多情似的。”我嘟囔着,心里却很高兴,一边继续给他输送内力:“其实祭天仪式那一次你明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上,但那种情形下又无法劝我回淮南,所以索性就任由我留在这里,并让五爷来看顾我的安全——因为有能力从那时的你手下保护我的人也只有五爷了,对吧?”

  “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明明该是冷淡而疏离的一句话,可从他口中说出来时语气却又特别的温柔。

  我却忍不住愤怒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度:“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如今这么不坦率?行,就算你不想娶我,可之前的那些心意难道也都是假的吗?连承认你是关心我的这点小事也都做不到?”

  “知道我为何把刘光远推介给你么。”

  “……为什么?”

  沈慕归喘*息了一声,似乎有些气力不继,却仍是坚持说了下去:“我给过你选择,让你或是等我回来,或是远离纷争过上平静的生活。但你最终选择了回淮南起兵,这足以说明你不是一个甘居幕后、受人保护的人。”

  “我回淮南是因为刘光远!”我急急地为自己辩解:“是你跟秦易谈及给我留了一样东西——好吧,我承认当时我是偷听到的,但你确实这么说过;后来你出了事,我自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样东西,也就顺理成章地找到了刘光远。而刘光远跟我谈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我才改变的主意……”

  那日,我在秦易的引荐下见到了刘光远。这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有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胡子拉碴、邋里邋遢地穿着一身黑色里衣,趿拉着一双木屐就与我们见了面。可是,虽然此人甚是不修边幅,却在那短短的一下午就让我对玄天大陆中陆、远陆以及墟海诸国列强、东瀛列岛局势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顺道还激情洋溢地向我“传教”一般灌输了“民*主*共*和”的西式新思想。

  说来也怪,从前在上京时周史对我提及维新思想时我还无甚兴趣,可经刘光远一说,我竟忽然就有了一种想法:一种,从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他对我说,他很羡慕高昌人,能有你这样开明而有远见的领袖,而燕国却没有这样的机会,至少现在没有。”我一五一十道:“我当时觉得不服,就说了句‘燕氏无道,难道这么大个国家就要因此而……而被蕞尔小邦比下去吗?’”

  “蕞尔小邦,哈哈哈。”他低低地笑了出来,道:“你说的不错,高昌确实国土狭小,且资源匮乏、天灾频仍,发展的潜力实在有限。这些话,他来高昌第一天就对我说过了。”

  “啊,对、对不起……”我语无伦次地道歉:“我的意思其实是,其实是说,本来找他是以为在他那里能得到如何营救你的消息,可没想到,被他说教了一番之后我却改变主意了……我当时想的是,你在日月教、拜火教和高昌那么多部下都救不了你,我个人之力等于蚍蜉撼树,所以才想到回淮南、给帝都准备夺权的燕城一个动力,只要燕城登基,我们就有政治筹码把你救出来了!”

  “……可我其实是知道的,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漫长,如果这段时间你真的无法自己挺过来,我这么做等于是抛弃了你。所以,以‘救你’为理由回国……完全就是借口、是我在自我麻醉罢了。事实证明,我确实也没帮到你哪怕一点忙,反而甚至还让你分心了。”

  “所以你说婚约作废,我虽然很难过,但是愿意接受。因为是我自私在先,自作自受,怨不得你。”

  沈慕归沉默地听我说完了这些,才道:“你真的想多了。”

  “……啊?”

  “我诱导你与刘光远见面,是因为我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轻声道:“虽然,私心里确实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可……而且,我已经答应了绾儿,会照顾到她找到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为止。”

  果然。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我知道了。其实,沈绾对你的喜欢比我对你的喜欢更热烈、更纯粹,你完全可以娶她为妻,她也肯定会是个好妻子,至少是对你而言。你对我心有芥蒂,对她心中有愧,为什么不干脆和她结为连理?”

  “妻子……吗。”

  沈慕归低声笑着,可声音里却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这是我的私事。好了,说正事吧,小风。”

  “是啊,我们之间现在似乎也只剩下公事可谈了。”我嗤笑了一声。与此同时,我感到他的肩头忽然幅度很大的颤抖了一下,可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这段时间你先留在西境,暂时不要回国。”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地反问。他别开了眼,碧绿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黯淡:“必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听了他这种敷衍的回答,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生气才好了。正当我要再度发火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觉得大秦维新党怎么样?”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历史上吐火罗人的国家也叫“大秦”,但大秦维新党指的却是燕国境内秦人组建的组织,也就是我在上京和淮南遇到的那些人。“我只对他们的纲领略知一二,似乎和刘光远的主张很像,但后者没有那么激进。老实说,我不是很赞同他们的主张,可你们高昌似乎又与维新党之间关系很密切,这次收复淮南也仰仗了他们的支持,所以我也不好置评……哎?”

  说到一半我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

  忽然就警觉起来了。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我冷静地反问道:“你支持维新党,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错,比之前敏锐许多。”听我这么问,他的语气里反而多了些赞赏的意味:“理由很简单:维新党比燕氏王朝更适合做盟友。”

  “所以,你对我好也是为了拉拢淮南这个政治盟友,对吗?”我恍然大悟道:“哦,这样一切就合情合理了。我就说嘛,你这种级别的大美人儿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又怎么可能爱上我这样的平凡的人!”

  “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沈慕归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驳。一直以来的困惑得到了合理解释,可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心里明明难受得要命,脸上却笑得越发没心没肺:“抱歉啊,我没那么激进。他们想把燕国变成大洋国或雅利加合众国那样的民*主国家,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因为现在的燕国还不具备那样的条件,就算要改变也得先把科技和经济先发展起来,所以也不是近五十年内就能完成的——哦,也许五十年都是少说了。”

  说也奇怪,经过刚才这一番没有硝烟的“争吵”过后,我反而觉得没那么又冷又困了,精神也变得有些兴奋:“你不也是一样?高昌是神权国家,哪怕外表再文明再先进,骨子里如果一直都是神权高于世俗,终有一天会倒行逆施回到起点。”

  “……”沈慕归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我被他看得发毛,皱眉道:“怎么啦,我说的有问题吗?”

  他摇了摇头,微笑道:“小风,你真是太让我惊讶了。中原有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的你让我有了这样的看法。”

  “所以咱俩还是继续当政治伙伴好了。”我也释然地笑了笑:“这样感觉更自在。说回来,当下的麻烦该怎么解决?要是我们死在这里,那么无论什么样的蓝图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是啊。”

  我本以为沈慕归能有这个闲心跟我谈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肯定早就对当下这个局面有了对策,没想到他却神情相当严肃地说了句:“现在该怎么办?”

  “……你,你不知道怎么逃出去或者如何让他们放过我们……吗?”

  “我也不是万能的,小风。”他疲惫道:“这次确实是失算了。”

  这一句话听在我耳边如同当场宣判死刑一般,骇得我差点跳起来:“什么?!如果这样的话,我们都会死在这个地方的!……不对,你可能对他们还有用,可我们其他人怎么办?”

  完了,我绝望地想着。就算沈慕归还有内力,可他自上次“狂化”之后身体机能仿佛被透支过度一般,加上腿部骨折,到现在为止再也没站起来过,又谈何带我们出去?现在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帮我们?

  对了,龙五去哪里了?我们这一行人被俘之时好像也没见到他的人影,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转机?可是龙五虽说是保护过我很多次,却不代表这次他也能救我,毕竟我们之间并非什么主仆关系,他也没这个义务。

  怎么办……

  啊,好伤脑筋。

  糟糕,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生死关头”了吧,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紧张?我正苦恼着,忽然觉得有股视线在看着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正对上沈慕归那双明亮澄澈的绿眸——妈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

  ——他长得真好看,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啊,我在想怎么脱身。”

  就在这时,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见他眉眼弯了弯,我就知道今天是糗大了,气哼哼道:“笑什么笑!肚子饿了很稀奇吗?”

  “哦,那我不笑了。”闻言,他居然真的乖乖的收敛了笑容,可那双漂亮的眼睛却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我伸出一只手遮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放心大胆地端详了一番手掌下那高峻挺直的鼻子,以及虽有些苍白却形状优美的薄唇,心里又酸又涩:“看我干什么,我又不好看。”

  “嗯,确实。”

  “喂!”我刚想发飙,他就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沙哑着嗓音道:“但你很可爱。”

  你妹啊,不娶何撩?!

  我皱着眉瞪他:“你这是在捉弄我吗?”

  他的睫毛在我的掌心扫了扫,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对啊。”

  “……哈啊?”

  “因为很有趣。”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从双眼处移了下去,笑道:“看着你假装生气的样子,怎么说呢……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这个讨厌的幼稚鬼!

  “所以,你想到该如何破解现在的局面了么?”

  “我……我不知道。”鬼使神差的,我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猜得出来,他们并不想杀我们,那个古拉缇也不是颉利的人,否则早就对你下杀手了。”

  “哦?”

  \"可是以古拉缇的官职看,应该没有理由留你这个祸患向王庭请功,因此他后面肯定有更大的势力作为支撑。穆斯塔法苏丹已死,他的三个儿子里首先可以排除颉利,其次那个阿卜杜拉——就是那天晚上来的那个王子,据龙五说被你打成了残废,应该也不是他。最后就只剩下一个了。\"

  “阙勒·穆斯塔法。”

  沈慕归接着我的话说出了一个名字。我点了点头:“古拉缇是他的人,看来是这位阙勒王子想留你一命。”

  “分析得很不错。”他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现在想吃什么?”

  “……烧鸡,最好还能配点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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