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寿宴
太后诞辰这天，文武百官皆进宫祝寿。
酒席连绵，丝竹管乐声不断。
东笙三皇子特意献上一曲凤凰游，萧声清幽绵长，直达人心，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到内心烦忧涤荡，仿佛置身山川绿洲之上，只余空灵自在。
萧声忽而转下，犹如寂静山谷里一声莺啼，接着万鸟振翅，掠过碧绿的湖面，高耸的山岩，金色的麦田，呼啦啦一片飞来。
慢着!这好像不是幻觉!真的有鸟雀扑打翅膀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在众人惊愕下，天边飞来一大片七色云彩，定睛一看，那云彩分明是无数只色彩各异的鸟雀。
鸟雀盘旋在半空中，下头就是清逸出尘的李钰，在箫声的指引下，众鸟开始散开，四下穿梭，最后竟然拼成一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凤凰。
众人始知，东笙三皇子以音御兽之能，并非传言。
由始至终，太后脸上都挂着淡淡笑意，那是一种历经世事沉淀后的表情，得体自然，却无关情绪。
同样滴水不漏的还有当今天子，稳坐高台之上，珠帘后面容模糊，不辨神色。
“皇帝如何看待此人？”太后嘴角噙着端庄的笑意，望着下方群鸟拥簇的李钰。
因与群臣隔得远，除了周围的近侍，再无人听见这二人间的对话。
“不简单。”
仅三个字，就给这位远道而来身子骨孱弱的皇子下了定义。
想来也是，自古以来哪个皇室不是建立在鲜血和斗争当中，这位三皇子既然能在皇室中脱颖而出，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况且还有如此惊世的才能，实在不可小觑。
一旁的卞欢欢却想起另一件事。这东笙三皇子既然能呼鸟唤雀，会不会也能与其他生灵沟通？譬如……卞欢欢想起那条吞食女尸的花斑蟒，时隔多日一想起来还是有些反胃。
李钰会不会与那条花斑蟒背后的人有关呢，亦或者他其实就是这幕后主导之人？就她目前所接触的人当中，就属这三皇子最是可疑。当然这也是卞欢欢的个人揣测罢了，没有什么证据，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听完宫礼的评价，太后笑了笑，不说对也不说不对，看着场下百官惊奇赞叹的神情，太后发出一声叹息，“这节目着实让哀家开了眼界，可惜啊，此人非我乾苍子民，出尽风头也未免太打我们乾苍的脸。”
“母后莫急，精彩才刚开始，后头有惊喜也未可知。”
太后点点头，想起长孙清若，此次她也是有支舞的。虽说不敌李钰的天赋异禀，但胜在气质如兰，容色无双，再加上那件她亲赐的浮光羽衣，相信也不至于差太多。
李钰表演完毕，场上一片掌声。在众人称赞声中，李钰谦虚一笑，单手执萧背在身后，朝太后宫礼的方向微鞠躬，“怀瑾献丑了。”
宫礼道，“三皇子不必过谦，来人，赏！”
李钰原想拒绝，待看清宫礼所赐之物后，浑身一震，当即下拜，“李钰代表整个东笙子民，叩谢陛下圣恩。”
东笙算是五国当中实力最弱的国家，国土面积小，物产也不丰富，但东笙子民却极具经商天赋，
他们靠着后天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而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小国，最害怕的就是战争。
这也是东笙一开始就选择依附乾苍这个大国的原因，东笙每年都要向乾苍朝贡以此来换取乾苍长久安全的庇护。
可是最近两年，东笙内涝蝗灾四处爆发，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而宫礼此次的赠礼则是免除东笙未来三年的朝贡并赠予东笙米面粮食三万石。
“吾皇仁慈！”百官齐声下拜，声音响彻整个皇宫。
“皇帝长大了！”太后亦笑着赞赏。
而宫礼依旧面色冷静矜贵，坐得笔直端正，接受所有的叹服与感激。
卞欢欢站在宫礼身后，忽然想到一个词，宠辱不惊。
回想一开始的他，冷漠，高傲，毒舌。这么一步步走来，变得越来越淡定，心思越来越缜密，也越来越有温度。
灿烂的阳光洒遍宫礼全身，卞欢欢眯了眯眼，光晕变换中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突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他承受千百人目光之时，他却看向了她，仿佛他的眼里只有她。
卞欢欢呼吸一顿，继而心脏如擂。待睁眼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时，他又转过头去，仿佛刚才那惊鸿一顾只是她的错觉。
卞欢欢为自己的脸红心跳暗自恼恨不已。
节目继续进行，卞欢欢低声招来一个小太监，耳语一番后小太监飞快消失在宫殿转角处。
卞欢欢放了心，自得其乐地随众人一同欣赏。
官家小姐们三五成群，或抚琴、或扬笛、或舞剑、或作画，皆将拿手技艺在众人面前一展风采，倒也称得上百花齐放，只不过有了李钰珠玉在前，相比之下难免黯淡了几分。
太后的神色始终未变，仿佛一切皆在预料之中。然而当那席拖着金色凤尾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太后完美掩饰的面具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叮咚声起，那是风敲击铃铛的声音，随这一声轻响，丝竹管乐之声依次接替，几个身着彩衣蒙着轻纱的女子手执莲花，袅袅娜娜呈一字型散开，围绕在凤尾裙女子身边。
女子酥手轻扬，腰肢扭动，如三月的垂杨柳柔弱随风。刚开始是细细柔柔的和风，渐渐风大，柳枝脚尖后翘，弯成圆满的弓。有乌云压来，天气阴沉，风声越来越厉，柳枝急速在风中旋舞。
“唰——”女子的凤尾裙后摆猛地被扯开，露出阳光下五色斑斓如星点般的舞裙，众人不由自主地“啊”出声。
为这美人，也为这精妙的舞蹈。
舞蹈固然好看，然而比舞蹈更好看的是太后的脸色。
“怎么回事？清若呢”卞欢欢听见太后厉声问伺候的嬷嬷。
那嬷嬷脸色也是难看得紧，小声回禀，“清若姑娘前些日子生了病……”
“怎么现在才说！”
“奴婢……奴婢也是刚得的消息。”
太后强压着怒气，看长孙清莹在场中情意款款，舞姿翩翩。
恰时，先前那小太监溜了回来，“都办妥了吗？”
“放心吧您。”
“姑娘呢？”
“这不，那边被搀着的就是。”
卞欢欢顺眼望去，长孙清若在夏蝉的搀扶下顺着宫墙慢慢走来，因为大伙儿的目光都集中在场
上，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长孙清莹表演完毕，果不其然收获一众掌声。
她矜持地笑笑，分寸拿捏得极好。
然而自始至终太后也没有对这个表演作出评价，要知道，之前每个节目太后都会鼓励一番，可到了她这儿，这个可以说是全场最优美柔情的节目，却没了声息，不免引人猜想。
长孙清莹有些不安，毕竟这个位置来得太不光明，可是转念一想，连长孙清若自己都说是吃坏了肚子，谁又能怀疑到她头上呢？
长孙清莹看向自己坐在首席的父亲，得到了一个耐心等待的眼神。
长孙清莹不语，随众人退至一旁席位。可即便是退了场，也有不少爱慕的眼光投来，长孙清莹心下有些厌烦，这些身份低鄙的人也好意思打她的主意？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女儿。然而太后天子在上，即便再不舒服，长孙清莹依旧维持着点点笑容。
“今日节目就这些了？”太后发问道，语气有些不善。
“回太后，正……正是。”钱公公一头冷汗道。
“慢着！”卞欢欢出言道，随即绕到太后和宫礼跟前，自动忽略宫礼探究的眼神，她朗声答道，“奴才自知身份卑贱，但亦为太后备有一礼，望能博太后一笑。”
“哦，是什么？”虽是问句，但太后的语气却并没有多少期待的意味。
卞欢欢也不在意，扭头朝着宫殿一侧吹响口哨。
哨声响，一个三米多高的看台被推了出来。
清脆的车轱辘声响在青砖地面上，十几个小太监推着这个看台慢慢走到场地中间。
看台有两部分组成，幕前和幕后。幕前是铺着红毯的舞台，幕后则是密闭的木板搭建的房间，做更衣室或储藏间。幕前幕后中间以一块巨大的木板隔开，木板罩着红绸布，四周攒着喜庆的大红花，正中间用金线绣着金灿灿的大字，“恭祝太后青春永葆，福寿安康。”
在此之前，所有的表演都是在场地中央空地表演，像卞欢欢这种把戏台子搬进宫的做法还是头一遭。
或许这在其他人眼里看来新奇，可是同样来自21世纪的宫礼表示非常淡定。
“怎么，卞公公这是要给哀家唱戏？”太后不以为然。
“唱戏多没意思，太后您瞧好了。”卞欢欢灿然一笑，噔噔噔地窜上舞台，然后一个闪身躲进舞台后。
就在众人好奇这位卞公公究竟要玩什么把戏时，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头顶黑色高帽子，嘴上还有两撇小胡子，看上去怪异又滑稽。
“这穿的什么？你见过吗？”
“没……没有，你呢？”
“没见过……”
卞欢欢将众人的疑惑听在耳里，轻咳一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摘下帽子打了个旋置于胸前，弯腰，“尊敬的太后陛下，接下来，您将欣赏来自21世纪的产物——魔术表演！”
“什么？魔术？是妖法吗？”
“不……不知道……你说呢？”
“唔嗯……”
“喂喂喂，难道只有我注意到，这穿着怪异的人是卞公公？”
“啊！你这么一说……”
宫礼静静看着正前方眉眼带笑，肆意张扬的卞欢欢，眼底一抹浓烈到化不开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