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茶里江湖
第五十六章茶里江湖
苦酒满杯。莫问江湖恩怨淡如茶……
若不是苍影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誓不让自己再站上风口浪尖；若不是受到这假身份所制。白玉堂一定要冲上去，攫住那猫质问：你这狡猾猫儿好不容易细心经营到半的计划，此时扔到哪里去了？！令自己在尊门内外，尽数树敌。此刻又挡在一个警察之前，挡下无数枪口。有你这么当黑道老大的吗？！
白玉堂恨自己蔓延开的心痛。却仍咬紧牙关，心道：臭猫，别以为如此，白爷就会放过你！如今你我是这般立场，你若是敢做出有违警方目标的事，就别怪白爷无情！
滚滚黄沙间，四方逐鹿。
枪下的对象换了人，但对喜爷来说，并无不同。喜爷自认老辣，看尽江湖恩怨。玩转这其中的门道，不在话下。饶是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也休想坏了自己的事！
喜爷的心中，早就有一大局。尊门与纵横会、天云社并列为江湖上的三大帮派。这道上的规矩，这三方便定了个乾坤。如果今日能令御猫失道于此，明日整个江湖，都会站在自己这边！何愁扳不倒御猫，破不了尊门！
唯可惜，刚才打算联络幕后人，请他配合给尊门制约御猫的长辈施压，被那敌我不明的家伙给坏了事！否则，自己就更加胜券在握了……
待在外面的白蛇，刚与几个蠢蠢欲动要挑战自己的人对上眼。迎着他们仇视的眼神，回以一个笑容。谁知对方这就干脆的放弃了行动。白蛇心里骂着：废物！无聊的靠上货车。面上轻松，心内却波澜不断。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御猫此时的处境。尊门虽没有做过毒生意，却深知喜爷背后的势力，不可妄动。因此一直以来，都给喜爷行着“方便”。这次御猫打算对内部的老人先斩后奏，联合警方除掉喜爷不说，还为了这帮警察，反抗长辈们前来。如果他此次断事稍有偏差，无法全身而退，必会招致内外皆反！
本来闻风而动，落井下石的这类事，白蛇是干惯了的。他也不知，一向擅于顺势而行的自己，此时为何心乱如麻。但形势容不得他深究。只心一横，招手唤来一个自己人。低声吩咐：
“传令下去，待会儿接到我的指示，就干掉货车里的人！”
听的人一惊，马上接道：
“可是，老板说……”
“别他妈管老板说什么！你给我搞清楚，老板不在时，你们的命在我手里！”
白蛇的阴狠与战力，在尊门内是出了名的。那人看他的一个眼神，便知他是真发了狠。不敢不从，垂目点了下头，走开了。
现在唯有一发现情况对御猫不利，就主动出击，除了御猫要护的目标，断了他的负累，方能保他！白蛇主意已定，只等到了时候，大开杀戒……
然而，货车内的卢方等人，又怎会坐以待毙！御猫的到来，已为警方争取到了寻求支援的时间。卢方已与附近的同事取得联系，告知了危机。必要时，也只得放弃原有的行动计划，接受失败的战果，联合周遭的警力，对抗喜爷和御猫！
“玉堂，增援已待命。如果那御猫敢挑事儿，我们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卢方将后备方案，经通讯器告诉白玉堂。
白玉堂明白卢方的用心。没错。猫儿你此刻面临的威胁，还有我们五鼠！
白玉堂盯着他背影的眼神，渐渐锋利。若说这沧海烧成了酒，却是挡不住的，苦酒满杯……
腹背受敌。
面前，喜爷一方的枪口密不透风；后方三鼠射来的目光，如芒在背；之前叛逃的苍影，出乎意料的竟跟在白玉堂左右！狭路相逢，勇者胜。就且来看看，究竟鹿死谁手！展昭决心，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己的目标，那人以及警方，一个都不得有失！
“的确，与你的协议，是我尊门的前辈们定下的……”
御猫低眉，悠悠出声。喜爷冷笑。五鼠都暗衬这猫在如此境况下，恐怕难以力挽狂澜。各自盘算着警方的下一步行动……
“不过，你似乎还没弄清楚，尊门现在，到底是谁在当家！”
怎知他再抬目时，犹如换了副面孔。从雅士到修罗，也不过如此。见过其人的，都知他不是靠凶残的手段制胜的。他斯文，甚至儒雅的外表，时常令人无法将他与黑道中人联系在一起。但江湖人谈他，各个忌惮。喜爷自觉今时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传闻中的御猫。面如玉，势如虹。
他突然动身，正朝自己的枪口走来。虽然没有攻击性的动作，只是缓缓而行。但他一动，令自己人顿时紧张，纷纷又上前一步，用枪死死瞄着他！
喜爷表面无动于衷，实则心内难免有所动摇。又眼看着他步步逼近，完全无视自己的威胁。无论是自己的武力，还是以江湖之道相压，他都似看不上眼……
“这么多年以来，尊门给过你多少便利，你的生意，才有如今的这番景象。现在我倒觉得，既然尊门换了主人，那这规矩，是不是也该换换了……”
他接着的这番话，可算令喜爷听得惊心。他的实力和野心，竟膨胀到了这个地步吗？！喜爷眼见他的手，跟随他的脚步，在桌面慢慢抚过。手指碰到的瓷具，一个接一个的滑落地面，粉身碎骨！一如他前方，无人可挡的路。不断炸开的尖锐声音，刺激着五鼠和喜爷方每个人本就紧绷的神经；挑战着每个人强忍的极限……
“听说你的规矩，是不跟不吸这东西的人谈。只不知，道上人是听你的规矩多些，还是从我的规矩更多？”
他话音已落。手也刚掠过自己给今天的客人准备的“东西”。跟那些无价值的碗盏一起，被他糟蹋的，是自己几百万的货！剧烈的耻辱和愤怒，狠狠拧绞着喜爷的心。任其见惯了各种场面，也难耐此刻的巨震。
他终于站定。就在离自己枪口两寸有余的位置！喜爷对上他不让分毫的，冷凛的双眼。几度欲扣下扳机，叫他以命来抵偿这所作所为！但却不能。他成功的抓住了自己的生意这个命脉，来向自己示威。“道上人更从着谁的规矩”。他这明知故问的话，已尽显他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尊门毕竟是尊门。在没有把握对付他之前，千万不可冒进！
喜爷终究是老江湖。心下的计较，一点没显示在脸面上。反微微一笑，有了对策。
“后生可畏，只是资历尚浅。”
喜爷垂了枪。身边人也跟着收势。没料到事情这走向的，另有五鼠。各个为之震动。都在心中重估着战局……
“兄弟们，这只猫将会是我们日后，最难对付的敌人……”
其他四鼠，都听到了卢方这情不自禁的感叹。同感面对强敌，长路漫漫，荆棘满布……白玉堂尤知，那猫这般盛气凌人的脾气，不是常有之。算这喜爷倒霉，若不是让这猫得知他一度对白爷逼毒，也不至让人拿他那稀罕玩意儿，当尘土随地撒了！他还是没变。要是他自己被欺上头来，反倒会先礼后兵。但事关白爷，就没什么耐性了。恩怨必报！
虽是与弟兄们同仇敌忾，但白玉堂看着这“敌人”的眼中，仍难抑的揉进了五味复杂的情感。他气自己，为何要比那猫自身，还更了解他！更气他为何在这黑白殊途的现实下，在他薄情的表面下，仍深藏着那份浓情。给他自己徒添枷锁……
喜爷干脆的把枪递给旁边人，并不因手中无武器，就顾虑对方朝自己下手。如果这御猫不蠢，他就该清楚，他要的人在自己手上；他的切身利益，也在自己的手上。此时此刻，彼此的处境是半斤八两，谁都别想轻易得利！
“你凭什么代替你叔伯来跟我谈？各帮派势力间的恩怨渊源，以及规矩都由来已久，你想变天，就这么容易吗？！”
喜爷坐下。靠稳椅背，双臂展开，搭于桌面。久经沙场的老将，炼得的，唯重这一“稳”字。喜爷抬目逼视这不知天高地厚，急于锋芒毕露的年轻人。高声呵斥。
“具有平起平坐的资格，才是谈事的先决条件。我跟你的前辈们，恩怨不难清。有时，只在一杯清茶中。有道是‘刀光剑影杯中酒，莫如江湖恩怨淡如茶’。你若能破我这茶阵，刚才的种种，都一笔勾销了。凡事好商量。若不能，你在这茶阵里送了命去。按规矩，你们尊门不可寻仇，只能认栽！当然了，你也可以现在求饶，带你的人滚出老子的地盘！让爷继续处理完这小子！”
喜爷横臂，二指着力朝向白玉堂。他爬满血丝的暴睁的双目里，迸出的杀意愈加疯狂。
喜爷并不等御猫答话，紧接着猛一招手。手下即刻端上准备好的七杯香茶，在桌上按某种规律，摆出阵型。向着御猫方向，纵列四满杯，横列三满杯。
五鼠观其事变，怎会不知其中的玄机！黑帮茶阵，由来已久。但这都是老一辈人的传统。代代更迭，早已无人再用此来清算恩怨。喜爷分明仗着自己的地位，倚老卖老，设下这决胜御猫的计！说什么“恩怨淡如茶”，实际就是在逼生死！只因这茶阵的阵型多如繁星，各个破阵之法更深藏玄妙。就是那些老江湖，也难知悉所有。若取错一杯饮，就是毒水！
此时御猫要是知难而退，虽颜面尽失，但总算还有回旋的机会。若是逞强顶上，凶多吉少……卢方和徐庆瞪视着监控屏，屏息以待；韩彰与蒋平死盯着那御猫，动魄惊心。皆满额冒汗，也不自知。如果御猫退，玉堂危矣！警方只能拼个鱼死网破；若御猫进，我方则还有机会……
而那御猫，做出这等关乎他生死的抉择，似乎没有费什么心思。他回身踱步到喜爷对面坐下。只道二字：
“奉陪！”
四鼠均为自己的危机得以缓解，而稍松口气。同时又暗叹这御猫太过心高气傲，为了个面子之争，宁愿将命也堵上！他们不知天下只有一人懂他。这事其实对御猫来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他为发过誓要守护的那个人，从不曾后退过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