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都是些什么势利眼！”碧云将怀里的锦帛狠狠摔在桌上，气呼呼的坐到塌上，窗边正在抄写经文的彩云连抬头望一眼也没有，停顿的笔迹在下一刻继续流畅运行。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灵鸟的叫声，伴着日好山风暖，格外清脆动人。
石矶终于剪完最后一枝清晨新折的信芳枝，偏头挑了好几个角度，才终于下手。
然后颇为满意的赏玩着自己今早的插花作品。
刚刚她老远就听见气冲冲的凌乱脚步声，自然知道碧云这趟不仅没有收获，还吃了一肚子气回来。
石矶拿起桌上和她脸一样又红又圆的果子，丢给碧云，随即自己拿起一个咬下老大一口，咔擦咔擦嚼得汁水横流。
“怎么回事？”心里等着碧云的话，心神却分了一些，想些有的没的。例如：
她是没指望另一个闷葫芦能加入她们的讨论，每次都只得自己开口问。虽说她也没什么师尊的威严，但次次如此，她都不好意思了。
看来，还是要再收个活泼些的弟子才好。
以后彩云主内，碧云主外，剩下一个给自己讲笑话，想想还挺美的。
碧云没石矶的心情，劈里啪啦将这两日的走访过程一一道来。末了忍不住添一句：
“你说阐教的那些大能仙尊们眼高于顶，只凭一声‘哼’和面目表情行遍天下也就算了，为什么同是教主的弟子，却把我们……把我们像苍蝇一样打发。”说到此，碧云眼眶通红，仰头灌了好几口茶水，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说到底，他也还是一个小孩子，年岁不比哪吒他们长多少。
因为师尊年岁小、实力低，让三人在同门内每每被人瞧不起，于是也就练成了一副笑脸迎人、温和讨喜的本事，至于本来的小孩子气性，已经渐渐收的找不到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说得就是这个理。
石矶不忍刺激他，淡淡说了句：“有多大实力，摆多大架子。我们今日身份低微、能力浅薄，他们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
石矶似乎陷入了什么思考中，眸光失焦了片刻，才继续开口，“易地而处，我们也未必会比别人多几分客套。记住今日的遭遇，奋发图强，日后谨守本心，当为所为。”
不管是平地高楼万丈起，还是坠落仙子再生天，一个人的际遇变化太无常了。
像她这样的，已经算是顶幸运了。
不再自怨自艾的石矶望向坐在下首垂泪的碧云，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碧云是她收的第一个弟子，是从一个染了疫病全村死光的黄土乡村里抱回白骨洞地。
从牙牙学语，养到了今日这般大小。
说是亲子也不为过，所以比起彩云，碧云总是格外维护她。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师尊……弱鸡到上不得台面。
“好啦，多大了，还哭鼻子，也不怕彩云笑话你。”石矶摸摸碧云的头，“再过几年，就是大孩子了，再这样，彩云可要造你的反，把你这个师兄挤下去了。”
“他敢！”碧云破涕为笑，玉雪可爱的脸颊像红红的猴屁股，还挂着两道滚落了晶莹的泪珠的湿痕。
“是是是，彩云最崇拜你这个师兄了，怎么会造你的反。”石矶捏了下碧云的鼻子，“再哭就不好看了，先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去隔壁蹭饭吃。”
听到食物，彩云的鼻子耸了耸，似乎已经能闻到空气中饭菜的香味了。
“啊！”碧云吓得跳起来，“敖丙，你就这么朝脖子动刀啊！”
此时，敖丙一届龙太子，竟然左手提着一只又重又肥的鸡，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说时迟那时快，一刀上去结果了那只肥鸡……就好了！
就因为碧云这一嗓子，愣生生割到一半卡住了。
然后，一只将死未死的肥鸡拖着鲜血淋淋的断了半截的鸡脖在膳房里到处乱窜，一地鸡毛鲜血，搞得比杀人现场还恐怖血腥。
“看什么看，捉住它！”哪吒堵在门口，“你一嗓子喊出来的人间惨剧，自己处理。”
要不是他那一嗓子，这鸡现在都放了好几碗血，哪能蹦跶到现在！
碧云躲在敖丙身后，死死拽着敖丙身后的衣服，“我……我不敢。”
本来突遇杀鸡现场就已经把他吓了个半死，这会儿让他去逮，恐怕是断脖子鸡先吓死他吧。
“放手！”
“我不！”
“我让你放手！”
“我不去！我不敢啊！”
“我让你放手，你没听见吗？”
哪吒要炸了，你凭什么躲敖丙背后啊！你凭什么拽他衣服啊！
“听……听见了……”碧云弱弱地开口，小气音加上胆怯惊恐的眼神。
“听见了还不放手！”
这个呆子还愣着，像是脑子短路了一样。
哪吒一脚踢过案板上地菜刀，“咔嚓”结果了在空中胡乱扑腾的肥鸡，然后抓过碧云的手臂丢开，将敖丙拉到自己身后。
“好……好厉害！”
碧云不再看继续收拾嗝屁了的肥鸡的敖丙，反而将惊奇加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到了哪吒身上，两只眼睛冒星星。
“哪吒，你好厉害啊！”
小爷厉不厉害，要你说？！
“我说你是‘厨房终结者’吧，每来一次，这里就要被腥风血雨染一遍。”
今日是只肥鸡，昨天是只正要开膛皮肚的活鱼，前天是一只嘎嘎作响的白鹅，大前天是……
“我……我……”碧云努力想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内容，却结巴了半天，什么也没憋出来。
“好好好，我知道你崇拜我！这才哪到哪啊，你还没见到小爷的高光时刻呢！”
敖丙嘴角勾起，默默收拾被这两位爷搞得乱七八糟的厨房。
又仔细处理加肢解了那只肥鸡，直接丢进盐水里泡着，然后才开始处理其他食材。耳边不断飘过哪吒洋洋得意侃大山的夸张声音。
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厨房终结者”，那您怕是“厨房究极终结者”!
“你们以前都一起做饭吃饭的吗？”碧云偷偷瞄了眼敖丙，悄声问哪吒。
“对啊！不过他厨艺不行，以前只会水煮青菜，要不是这天上珍禽野兽多，他练手练惯了，恐怕现在我们都得喝粥，吃水煮白菜加点儿盐。”哪吒撇嘴，以前女娲娘娘和伏羲大神不在，自己的胃就得受到摧残！
哪吒啊哪吒，你还好意思说出口？
那大爷你怎么不想想，没有敖丙，恐怕你只能喝西北风，还肖想鸡蛋羹呢！
你会烧水吗？
会吗？
不是吹，你一打响指，锅都烧穿了！
“珍禽野兽？可……不就是普通的鸡吗？”碧云望向已经被大卸八块的残肢，弱弱提出自己的疑惑。
“你问敖丙呗，他知道哪里逮来的。”哪吒努嘴示意碧云问敖丙，“反正，谁也不会带些鸡啊鸭啊上天宫的，对不！”
“是，是不会！”碧云讪讪。问题是也没人敢啊！
对对，
碧云突然想到，这玉虚宫里的神仙方士们早辟谷了，谁还会为了口腹之欲食用凡间的俗物。只有眼前这位，和炉子边上那位——
碧云转动眼睛偷瞧哪吒，却看见哪吒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瘆人（他理解的！）。
“想看就看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哪吒刚准备趁胜追击，突然被一阵香味牵走了心神。
“好香，好香啊！敖丙，是什么好了！”哪吒立马忘了刚才的话，凑到敖丙身边去，眼馋的望着锅盖盖住的食物，食指大动。
“啪”的一声，哪吒伸到锅边的手被打了回来。
“洗手去！”
“是！是！是！”哪吒连忙团团转找洗漱的银盆，认认真真洗干净十根爪子，才又小心翼翼地凑到敖丙身侧，将一副“求投食，求喂养”的可怜表情挂在脸上。
等了又等，怎么也不见敖丙转身。
在哪吒耐心到达最低点却还没有绝地反弹的最后一刻，敖丙转过身，手里端着一陶碟。
美食已经代替敖丙发话了，“嗷呜……给我！”
哪吒行动如风，一个倾身，就将敖丙手里的碟子夺走。
望着哪吒端着小碟小心翼翼的姿势，落坐在窗边桌上后迫不及待地试吃，嘴角轻扬。
若不是凉了这一小会儿，哪吒怕是会被烫的跳起来，又是吐舌头，又是吹气，然后开始满屋子团团转找水喝了，又或者干脆凑到自己面前，求自己给他下个“方寸冰封”术……
站在门口吞口水的碧云，自动被二人忽略了。
可是，
我也好像吃啊！
他咕嘟咕嘟咽口水的声音，比炉子上汤品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还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