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母
理发店里冷气打的很足，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风雨欲来。
虞若委婉而坚决：“我要把头发剪短，再染回黑色。”
Tony滔滔不绝的介绍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般瞪大眼睛。
“不喜欢火山红的话咱们换个亮黄色，也是时尚感爆棚........”
“不了。”虞若摇头，十分坚持。“我要染回黑色。”
Tony依然试图挽回两人岌岌可危的友谊：“要不......”
“不要。”
好了可以了，再说就很烦了.jpg
Tony沉默了片刻，一跺脚，嘤嘤嘤哭着跑走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知音，为什么他的审美突然也趋于庸俗了？
呜呜呜这寂寞如雪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虞若挠了挠脑袋，扭头对身后的服务员小妹说：“麻烦再给我安排一位理发师。”
想了想又补充。“染黑剪短。”
刚刚围观了一场反目成仇大戏的服务员小妹：“........哦哦好的好的。”
半小时后，走出理发店的虞若已经重新拥有了一头柔顺服帖的黑发。他原本就长了一副极其乖巧的相貌，现下衬得一张脸越发白净可爱。
踏进车里时司机老周也多看了他两眼，虽说雇主的爱好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评头论足的，但眼瞅着少爷这么一个白嫩嫩的小少年往杀马特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他也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天小少爷不知怎得突然醒悟，清清爽爽的发型让他都忍不住点赞。
虞若回家时老爷子进了房间午睡，客厅餐桌上放着管家王妈做的两碟草莓大福。
圆滚滚的小团子粉嫩可爱，立刻就勾起了虞若肚里的馋虫。
他不客气的把其中一叠大福端进房里，还没坐稳便像小狗似的急急捏出一颗小团子塞进嘴里。
糯米皮Q弹黏牙，里面的夹心是最高级的动物奶油，吃起来不仅不腻，反而有股浓郁的奶香。王妈出手大方，在大福里包了一整颗进口白草莓，被牙齿轻轻一磕便汁水四溢。一口咬下去口感绵软，层次分明。
虞若从小嗜甜，家里的糕点师傅也是从帝都最有名的点心坊“惜春楼”里花高价请来的，十几年来尝过的甜品不可计数，却也没有吃过这等好物。
他把剩下几个大福囫囵塞进嘴里，心中对现代的敬畏又多了一分。
刚吃完大福，被虞若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按亮屏幕，是一个视频通话请求，原主给对方的备注是老妈。
想来便是原主远在西洋的娘亲了。
虞若捧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吸一口气后按下了接通键。
屏幕中出现了一处会议室，桌面上资料四处散落，显然是刚结束一场会议不久。而原主的母亲傅文霜身着一套简洁干练的西装套裙，身姿笔直地端坐在会议桌主位上。
她明明已经四十有余，时间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磋磨的痕迹，还依然慷慨的赋予了她经岁月沉淀后愈发迷人的成熟韵味。
她画着精致的淡妆，艳红的唇角微微抿起，并不多严肃，像只懒懒蛰伏的胭脂虎，可当她抬眼看你时，你便又能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意味来。
可这只胭脂虎在看到虞若后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随即像没骨头似的窝进宽大的靠椅里。
“连开了四个小时的会，累死老娘了。”她蹬掉脚上弧度锋利的高跟鞋，把两条腿也蜷进靠椅。“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群烦人精，才终于能抽出空来给我儿子打个电话......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目睹了傅文霜从女强人到老母亲一秒无缝切换角色的虞若：........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我这边是中午。”
“对哦，忘了我们有六小时时差了。”她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换发型了？以前那个多有个性，颜色还护眼，我和你爸都挺喜欢的。”
虞若：？？？？
或许这就是亲妈吧。
“不过现在这个看上去好乖，像小狗狗一样，我都忍不住想买飞机票回去上手揉一揉了。”
说完她在屏幕那头对虞若露出迷之笑容，仿佛真的在思考立刻买机票回家rua一把儿子头发的可行性。
虞若模仿着原主傲娇地哼了一声：“有说自己儿子是狗的吗？”
傅文霜眼中隐隐含着宠溺的笑意，涂着蔻丹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大理石制成的会议桌面。
“为娘在夸你可爱。”
虞若撇撇嘴，十分不屑一顾：“别用这么娘唧唧的词形容我，我把头发染回来是因为.......因为......哦对，Tony说最近流行返璞归真，现在自然黑色最受大家欢迎。”
本质还是个时尚弄潮儿，才不是被人魂穿了！
“嗯，Tony对时尚的敏锐度向来不差，既然是他说的，总不会有什么大错。”
虞若：........醒醒啊你儿子差点被Tony拉上非主流歧途一去不复返了啊！
你们一家人的审美不愧是是一脉相传的一致！
“对了，手里的钱还够花吗？”问完之后傅文霜又喃喃自语。“一个月二十万透支额度的信用卡，好像也没什么不够花的。”
........真的很不能理解你们有钱人！
因为害怕露馅，虞若在傅文霜面前也没怎么说话，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倒和原主对待父母的态度有八分相像。
傅文霜也没产生什么怀疑，问了他几句日常生活，虞若都一一作答。
之后也没什么好聊的，傅文霜和虞飞白二人常年居于国外，能和原主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对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小孩的认知也仅仅是一些流于表面的东西。
原主性格塑造的最重要阶段，他们没有参与，等工作终于步上正轨了，他们想弥补这个从小被忽略得彻底的孩子，却早已不知如何下手了。
这也是原主都长这么歪了，父母却依然无限制纵容他的原因。
倒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只是被那一片愧疚之心束缚着，连以爱为名的规劝也很难对他提出了。
就在气氛逐渐趋于尴尬之时，傅文霜那边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原本还懒洋洋窝在靠椅里的傅文霜瞬时直起脊背，周身收敛的气息也猛地一变，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极端迫人的气势来。
胭脂虎轻柔地舔了舔窝里幼崽头顶的软毛，踏出洞穴时依然是令人胆寒的森林之王。
“烦人精们又来缠着我开会了，天知道我连饭都还来得及吃。”她用手揉了揉额角，似乎对这群人颇为头痛。“不说了，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奶奶，知道吗？”
“嗯。”虞若冷淡而矜持的点头。
傅文霜伸出手准备挂断视频，临关闭前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妈妈前两天和你说的沈绥哥哥，约你后天去喝杯咖啡，他人不错，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要不要考虑赴约？”
原来是老熟人叙旧，这种事答应了应该不会触犯什么禁忌吧。
虞若稍加思索，爽快应下：“好，具体地址记得发我。”
这爽快的回应倒是让傅文霜有些诧异了，同时也完全坐实了自家儿子的确是个gay的事实。
至于傅文霜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事情还需要倒回一周前，王妈在打扫原主房间时，在床下捡到了一本不可描述的杂志，按说青春期的少男荷尔蒙分泌旺盛，有些骚动也很正常，王妈抱着无所谓的心态翻了两页，入目的竟然不是小姐姐，而是清一色搔首弄姿的男人！
这个要慌，问题很大.JPG
王妈急急忙忙拿着这本震碎小少爷在她心目中形象的杂志去找了虞老爷子，老爷子原本安逸的窝在在摇椅里听戏，翻了两页杂志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的乖孙怎么会看这种东西？难不成他对男人感兴趣？
虞奶奶不在家，正和一群姐妹花在参加欧洲半月游，虞老爷子一下没了主心骨，慌里慌张半天才想起打电话给虞飞白夫妇。
虽不同于老爷子的如遭晴天霹雳，虞飞白和傅文霜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面面相觑了半晌，倒不是对同性恋有意见，两人常住国外，米国在这方面可以说十分开放，两人耳濡目染，不会像普通家长那样对同性恋这种事避之不及。
可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条路上混乱不堪，无比难走，同时还伴随大多数人的不解，讥讽，甚至谩骂。虞若才18岁，他究竟是觉得新鲜一时兴起还是性向天生就是如此？他真的有勇气去承受这一切的后果吗？
两人一肚子想法，却都不敢直接找虞若问个清楚，他们以前忽略了他太多，虽然在后来的努力弥补之下，虞若对他们亲近了不少，但他们依然没有勇气去居高临下指导这个两人满心亏欠的孩子的人生。
但怎么说也不能任由他走上歪路，两夫妻合计了半宿，决定在虞若踏进这个圈子之前先替他物色一个靠谱的，成熟的，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倘若虞若只是对这个圈子玩玩而已，到时两人好聚好散也容易，如果他天生性向如此，那不妨和这位男士好好过日子，也免得被圈子里的诸多不良风气影响。
夫妻俩越合计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大半夜开始给自家傻儿子物色对象。
两人翻开通讯录一家一家排查：王家侄子太丑，李家外甥太胖，孙家儿子倒挺好，人品端正长得也不错，可惜已婚娃都有俩了。
经过长达数小时的严苛筛选，傅文霜终于确定了儿子的对象人选。她出国前有个走得很近的姐妹——裴雅，她是沈氏食品公司的少奶奶，两人在宴会认识，彼此兴味相投，便互换了联系方式，加上两家对位对等，圈子又多多少少有些交集，虽然涉及的领域不同，那段时间关系却也十分亲近。
傅文霜怀孕时已经三十四岁，彼时裴雅的的儿子沈绥已经八岁大了。
她是记得那个小孩的，虽然只有8岁，却举止得体成熟，彼时裴雅正生着病，在屋子里闷了几天，因此见到傅文霜时心里格外高兴，两人聊着聊着便逐渐错过了她的休息时间，还是这位小朋友板着脸提醒他的母亲到点去睡觉了。
两相对比，仿佛裴雅才是被照顾的一方似的。
这么多年过去，沈绥也从男孩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想来比起小时候，此时的他该更加成熟稳重了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三年前沈绥就已经向家里出过柜了，性向这个最大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傅文霜点开裴雅的朋友圈，往下翻了几条便看见了沈绥的照片。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剑眉星目，嘴唇不太高兴似的微微抿起，看上去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但真的好帅！
傅文霜毫不犹豫指着沈绥的照片大叫：“就他了！”
虞飞白：........
有个颜控老婆真的很恐怖。
裴雅和傅文霜虽然多年没有见面，微信却依然有联系，在打听到沈绥至今单身后，傅文霜跃跃欲试向裴雅举荐自家儿子。
“我家小鱼又乖又好看，又听话，你看了绝对喜欢，我忍痛丢给你当‘儿媳’怎么样？”
小杀马特虞若在糊了108层爱儿子滤镜的傅文霜眼里就是这么乖巧可爱！
那边裴雅也很快给了回复。
“我记得你家小鱼，小时候像粉团子似的，可好玩了。”
“我去问问我家沈绥，他没意见的话就让他把小鱼领回来，哪怕当成弟弟照顾也可以，他一个人住，又不爱说话，多个小朋友说不定也能让他开心一点。”
两人愉快达成了共识。
傅文霜之前还在头痛怎么像虞若提这件事情，都做好自家儿子撒泼打滚不要不要的准备了，谁知今天随口一说，那边也轻易答应下来。
简直轻松得令人发指！亏她因为这时还愁白了几根头发！
其实关于性向这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原主是个十分纯粹的直男，前不久他的损友之一许映来他家玩，得意洋洋向他炫耀自己新了一堆不可描述的杂志，两人兴致勃勃翻完了前面几本，美滋滋打开下一本封面时就被里面笑容闪亮的男人刺瞎了双眼——许映显然买错书了。
“卧槽。”许映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怎么说结账时老板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当时我还在心里骂他变态来着，没想到我居然才是那个变态。”
虞若同样对这种不健康的杂志嗤之以鼻，大肆批判了这个社会居然会有如此不可描述之物，简直是世风日下，人性不古。
然后这本杂志就被随手丢进的床底，最终被王妈发现，送到了老爷子手里。
可惜原主没机会为自己叫怨，而虞若不明就里，天真的以为不过是去喝一杯咖啡而已。
所有人在各种意义上都达成了皆大欢喜的大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