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此夜无月,唯有寥落的星辰在浩瀚的星空中暗淡。
红衣少年被打了一顿,倒也不是很生气,但是后面赶过来的大头兵却不是,见他没事,就着手收拾颜舒了,“拿下!”
颜舒人矮腿短,被干净利落的反剪了双手,疼得她嗷嗷叫,“啊啊啊,疼!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嘛?”
“这句话,该我们问你才是吧,说,你是何人?深夜出现在此有何图谋?”扣着她双臂的人问话时轻轻使力,颜舒立刻疼得五官几乎变形。
红衣少年本来是要作壁上观的,但是见状,下意识地阻止,“住手住手,细胳膊细腿的,小心真断了!”
只是阻拦之后,他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吗,他干嘛要救他?
颜舒真的是饿惨了,刚刚打他的那几下,其实根本没有伤到他半分。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动手,把他吓着了。
颜舒暂时免了皮肉之苦,又气又怕,“我好端端的在这里吃东西,你们、不对,是这小子,莫名其妙的出现,还把我唯一的口粮给弄没了,现在又要打人,怎么,仗势欺人啊?”
“这个,”红衣少年摸摸鼻子,似乎有点尴尬,“这个,本王听说这附近有山贼出没,所以……”
所以以为她就是?
岂有此理啊!
“你长没长眼睛啊?你见过长这样的山贼吗?”她虽然不是姑娘的打扮,可怎么说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眉清目秀的姑娘啊,正值豆蔻年华,姗姗惹人爱的,他什么眼睛啊!
“放肆,”见颜舒有破口大骂,红衣少年身边的大头兵看不下去了,“竟敢对秦王殿下无礼?”
秦王殿下?
颜舒一呆,不自觉的脖子缩了回去,“秦王?”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十岁封王的秦王殿下萧言?
“怎么样?怕了吧?”萧言抱着手,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再来打我呀?”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皇室,加上现在形势明显地对她不利。
颜舒自然是怕的,但是仍是不服气,她低下头,呐呐道:“可我又不是山贼。”
“那你是谁?”萧言问着,朝她走了一步。
颜舒饿得前胸贴后背,又莫名其妙的挨了整治,心里头委屈,当下把脸一转,不搭理萧言。
而这个时候,躲在暗处的车夫见情势缓和,终于跑了出来,一通解释后,双方总算是相安无事。
萧言听完车夫的话,一回头,却见已经熄了一般的火堆旁,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将地上的烤鸡捡起来,正在那里捣腾,看样子真的是饿惨了。
他从随行将领陈安将军的身上取下水囊和干粮,走了过去,递给她,“喏,给你的,吃这个吧。”
颜舒脾气上来了,看也不看他,“不稀罕。”
“你!”萧言生来尊贵,何曾碰过这样的钉子,当下一愣,接着扭头走开了,“爱吃不吃!”
“哎哟喂我的大少爷啊,”车夫见颜舒竟然给秦王甩脸子,吓得魂儿都快没了,“那可是秦王殿下啊,咱就不要闹了好不好哇?”
颜舒没理他,只是随手摘了几片树叶,仔细地刮去烤鸡表面的泥土,接着又将或烧起来,重新烤了一会儿,默默地吃着。
秦王?
颜舒边吃边想,但愿他已经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不然要是给他认出来了,她就彻底地完蛋了。
吃完后,颜舒倒头就睡,尽管地面冷硬,硌得她很不舒服,但是这一天不是担惊受怕就是翻山越岭的,她还是睡着了,加上知道周围有一群士兵守着,她睡得异常安稳。
第二天,一缕阳光照在她眼睛上,将她晃醒了。
大家都还睡得好好的,她坐起来,有些茫然——他们迷路了,今天该往哪里走才好呢?
不对啊!
颜舒眉心一拧,将目光转向了被护在最中间的萧言,他们肯定没迷路啊,跟着他们出去就好了嘛,再说了,有他们在,还怕什么山贼啊!
至于昨天的不愉快……比起小命来,那算什么呀!
主意打定,颜舒就安心地等着萧言醒来。
一刻钟后,萧言的随行士兵陆陆续续醒来,萧言也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颜舒立刻狗腿的凑了过去。
她做好了被这个从小就趾高气扬的秦王冷眼相待的准备,却不曾想,萧言却绕过她,一晃一晃的走开了。
“秦王殿下?”颜舒又狗腿的追过去,一边追一边斟字酌句的讨好他,“昨天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
颜舒的话戛然而止,表情呆滞。
这小子,居然是来方便的,敢情是还没睡醒啊,怪不得不搭理她呢!
好在她多年来混迹在男孩堆中,对这种情况不至于像普通女孩儿一样大呼小叫,她只闭着嘴,悄悄地离开了。
她就猫在路口,等了一会儿,萧言就回来了。
“秦王殿下早安,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颜舒,小字乐安,请多关照。”
颜舒突然蹿出来,将萧言吓了一跳,看清是她,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又想把他压在地上打?
颜舒嘿嘿一笑,谄媚之色显而易见,“殿下是要往何处去啊?”
“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连日行军,萧言比颜舒还要累几分,一个不留神,就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我告诉你,别以为你看着比我小,我就不会打你!”
广?当然是广陵了,这下颜舒更开心了。
“此去路远,还请殿下多多关照。”
颜舒说得诚恳,加上昨夜听说了她的遭遇,当时若不是她还算机灵,后果不堪设想,萧言为难了起来。
行军途中,不宜带上他们呀。
“殿下,”见萧言被绊住,陈安特地跑了过来,“该启程了。”
“我们真的是迷路了,附近又那么多山贼……”颜舒怕他拒绝,急忙道。
“嗤,”萧言有些想笑,“昨天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有能耐,不过才一夜,怎么就认怂了?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带上你们。”
颜舒从善如流,“求你了。”
萧言愣了愣,“嘁”了一声,没搭理她。
颜舒:我保持微笑,跟上。
“还有,”萧言突然回头,很嫌弃的看着她,“你能不能洗洗脸?大花猫似的,脏死了。”
“非常时期,就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了。”这里又没水,怎么洗啊?
跟着萧言出去后,颜舒才蓦然惊觉,昨日她和车夫绕来绕去的,居然绕到山贼所在山头的背面去了,萧言疑心她是山贼还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山头另一面的山贼,因为大军过境,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而萧言糊里糊涂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迷路的颜舒。
萧言是奉旨随军南下,身上挂着副帅的职衔,前去与在南方平乱的大将军楼缓汇合。
“楼缓?”听到这个名字,颜舒惊了惊。
“哟呵,你这个泥猴,也听说过他?”萧言奇道。
谁是泥猴了?你才是泥猴呢,你全家都是!
不过这个时候颜舒不跟他计较,傻笑了一下,“略有耳闻,略有耳闻。”
这个人当年可是守卫平京的大统领啊,连父亲和舒太傅都对他青睐有加,太子夺位成功,居然没把他打成旧党一并处理了,反而手握兵权领兵出征了,真是个奇人。
“喂,”休息的时候,颜舒举着陈安给她的烙饼,像只螃蟹一样挪到萧言身边,笑嘻嘻的问:“今上怎么把你派出来了?是朝中无人了还是你犯了什么大错?”不然他一个孩子,又是陛下唯一的弟弟,怎么可能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吃苦啊?
萧言被噎住了,他猛灌了几口水,才缓过来,脸色涨红,“你、你会不会说话啊?不会说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抽你!”
看他的样子,颜舒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偷笑着走开了。
不过她还是没想明白,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犯什么大错,居然给“发配充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