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小测之后,被莫山长摆了一道的颜舒憋着火,等着月末的大试。大试前两天,萧言终于痊愈了。
一道惊雷,自远山而来,不多时,大雨瓢泼而下,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东湖书院像是被黑沉沉的瘴气笼罩了一样,天地昏暗,犹如末世。
学堂门窗紧闭,先生也停止了授课,就等着雨停了下学。
约摸一刻钟后,雨势小了许多,饥肠辘辘的学子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有人打着伞,有人冒着雨。
肚子还不饿,颜舒将窗子推开透气,打算过一会儿再去,反正饭斋早中晚各一个时辰都是开着的,随时去都有的吃。
至于萧言……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要是还不会自己去找吃的,饿死了活该!
这样想着,她就心安理得的坐着,打开课上偷偷看了几页的书,低头认真看起来。
外面的雨,仍然在下,伴随着“笃笃”的叩击声,像是敲门声。
嗯?敲门声?
反应过来的颜舒抬头看去,却见门口一人执伞而立,头微微歪着,一只手靠在门上,似乎是打算继续敲下去。
“你怎么来了?”这大白天的,她见鬼了?
萧言靠在门框上,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她,“肚子饿了,吃饭去。”
“不饿,不去。”颜舒决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这几天为了照顾他,她都没什么机会静静地看书了。
萧言一怔,像是没有料到,呐呐道:“可是我饿啊!”
颜舒简直拿他没办法,“那你自己去饭斋啊,来这里干嘛?”难不成养了几天伤后就不认识去饭斋的路了?还是非要她给他端到面前不可?
“我……君子食有时,知不知道啊你!”萧言有些急了。
颜舒没理他,低头看书。
萧言来的时候,雨还比较大,鞋子衣摆都有些湿,故而不能直接进去将她拖出来,此刻她不动,一时之间他还真只能干着急。
“你、你到底去不去?”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那他也太没面子了吧!
颜舒翻了一页纸,淡淡回答:“不去。”
……
半个时辰后。
在门口蹲着看雨的萧言猛地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晕了过去,颜舒也终于卷着一本书,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见萧言扶着柱子几乎站不稳,她无奈叹气,“就这么跟我犟着,也不知道图的什么。”
“尊严。”萧言赌着一口气。
颜舒强忍着不翻白眼,拿起被萧言扔在角落里的伞,“那走吧全书院最有尊严的大少爷,吃饭去?”
“这是我的伞,给我!”萧言一把将伞抢过来。
颜舒没跟他抢。
“你的伞呢?”萧言这样说着,脑海里清晰地浮现起霁月斋里立在墙角的青竹伞。
颜舒摊摊手,“没带。”
“下雨你不带伞?”
“我来的时候没下!”颜舒觉得他是故意的,拿着伞不去饭斋特意绕过来,又饿着肚子在这里蹲了半个时辰,就为了跟她炫耀他有伞?
这人到底是有多闲啊?
“嗯……”萧言撑起伞,站得直直的,“那走吧。”
他眼光看向远方,余光却瞥向颜舒,似在等着什么,但是这些小动作,颜舒都没看到,因为她已经抢先一步,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中。
萧言神情一滞,片刻才反应过来,撑着伞跟着她并排走在路上,距离不远也不近,看着像是两个恰好同路的陌生人。
雨丝自天空飘下,打在颜舒的头上、发上、肩上,她抱着手,蓝色留下丝丝的湿痕,不多时,就连接成片,浸润开来。
还在生气的萧言想装作看不见,奈何无能为力,最后,他斜跨两步,走到她身边将伞移了过去。
“一起走吧。”
颜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需要。”说完,她举步便想走开。
萧言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哎,当心生病。”
“哼!”颜舒看起来似乎很恼怒,而且是真恼怒,用力地想挣脱他的手。
“你生什么气啊?”萧言简直摸不着头脑,一手举着伞,一手拉着她,“我饿着肚子等了你那么久,结果你一出来就自己走了,我还没生气呢,你气什么!”
她生气?他还想生气呢!
颜舒停止挣扎,瞪他。
她误会他了?
不管怎么样,他刚刚就是故意气她的!
心中有了定论,颜舒趁他手上没有用力,用力一拽,想把自己的胳膊挣脱出来,却不想萧言虽然没有用力抓她,却还不打算松开,她骤然用力,萧言猝不及防,向前踉跄一步,脸直接撞在她肩膀上。
他下意识地抱着她,而她也担心他真摔了,不得不伸手搂住他。
嗯……气氛,不知怎么就尴尬了起来。
萧言首先反应过来,松开了她后退半步。
“你……没事吧?”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不敢去看他,故而头虽然抬起来看向他的方向,视线却从他的耳边飘过,看向了伞外水汽弥蒙的世界。
“哎哟,”萧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单手整理衣衫,“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跟你犯冲,聚在一起,准能闹起来。”
他声音坦荡,反而将颜舒心底的那点不自在扫空了。
“谁让你存心气我的!”
“我气你?”萧言大跌眼镜,连呼冤枉,“我的老天爷啊,天地良心,我、我没有,我哪有!”
“那你去学堂是为了什么?”颜舒气呼呼的双手叉腰,“我说你啊,啊,这几天我是怎么照顾你,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有你这么干的吗?”
“我、你、我……”
没想到同一件事在二人看来居然有这么大的区别,萧言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挥着手,嘴巴开开合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他必须说点什么,不然他能憋死。
“我、我……”
看着他的样子,颜舒还以为他抽搐了呢,“我什么我,你好好说话。”
“我……”萧言一口气憋在胸口,喷薄而出,“我是去接你的!”
一朵木兰因承受不住雨水的重要,“啪嗒”自高枝上断落,砸在萧言的伞上,伞面微微一晃。
空气很安静,就连沙沙落在伞上的雨声似乎也被隔离开来,变得邈远了。
颜舒瞪着他,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指着自己,手指和声音都有些颤抖,“接、我?”
萧言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把视线转开,“不不不然呢。”他冒着雨去弘文阁,又在那里等了半个时辰是为了什么?
真是不识好人心!
颜舒真是受宠若惊了,她眨眨眼,问:“为什么?”
当然是担心她被雨淋了,可是萧言觉得这些话十分难以启齿,他生来尊贵,身边环绕的都是捧着他的人,他从来没有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表示善意,颜舒是第一个。
因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书院里,革除皇室身份的光环后,只有“他”是在他需要的时候一直在的人。
甚至,在知道他受伤后,会下意识地将伤他的人骂一顿,回护他。
所以,他想有所回应,结果……唉。
悲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