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事
梦熙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午后两点，她睡午觉的习惯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改不掉。
只是连续几天，她都被同样的梦惊醒，那个已经多年不被她想起的往事，竟然会在多年后的不知觉中，用这样的方式让她记起。
大概十几年前吧，具体的时间她自己也想不清晰了，那是一个寒冬，村口的湖竟然都被冻住了，哥哥带着她跑到了湖冰上玩耍，她因为惧怕，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
她更害怕的，是家人的责骂。
因为她知道，一旦事发，挨骂的只会是自己，而哥哥一定会安然无事，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早就明晰这件事，爷爷奶奶对自己哥哥的疼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于她这个孙女，向来嫌弃。
还在思索中，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自己哥哥的惊呼声，冰面上赫然一个冰窟窿，而自己的哥哥早已不见人影，只看得到冰窟窿处还在微微激荡的水花。
孟熙然当时竟然是意想不到的淡定，她在那站了很久，看着那个漆黑的窟窿很久，就那样站着。
她在想，这或许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吧，一个可以让她在这个家里喘口气的机会，要是没有了自己这个哥哥，自己和自己的母亲在这个家里都会受到善待了。
没有艰难的抉择，有的只是对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亏待的不满，她就那样安静的转身回家睡午觉了。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到了，冰湖里捞出来的是一具早就僵硬的尸体，整个家里全都是撕心裂肺饭哭喊声，一切被当成一个意外来处理，事实上也确实是意外。
但是即便在这样悲戚的氛围里，那个年纪的孟熙然还是面无表情心下淡然。
那年她只有十四岁。
孟熙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已经被她淡忘的往事会在今日又被回忆起来，可能是人上来年纪，记忆就会自动帮你回忆过去吧。
这样的梦境对于孟熙然来说不算噩梦，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当年就算她拼命的跑回去求救，再回来，依然来不及，他的哥哥还是会死，那样做只会让自己以后的生活陷入更加艰难的处境。
所以她当时的做法是最明智的。
不知是不是那次的事情让孟熙然觉得自己和母亲这么多年在这个家受到的亏欠得到了弥补，往后的那些年，她竟然再也没有过怨恨。
孟熙然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喝下转身将剩下了半罐倒进了自己养了几年的兰花里，她相信花和人一样，都是需要情调的东西。
手机在这时响起了来电铃声，她并没有去接听，因为她知道打电话来的人是谁，这同样也是近日力困扰她的事情。
一个多年后不期而遇的故人，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还是一眼就被认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分。
铃声响了很久之后才停止，紧接着是两声震动，那人应该是发来了短信。
走过去点开来看，约了她今晚吃饭。
将手机扔到一边，孟熙然躺回到沙发上揉着额头，很多事，即便一直在躲避，还是被命运紧追不放。
回了短信，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因为没有心情，孟熙然并没有精心打扮，只是随意的便出门了，虽然她知道方天约自己见面的地方是一家高档酒店。
“好久不见。”见了面，方天的招呼声中透露出一丝的不安。
六年，能在六年之后重新遇见这个人，他充满感激。
“我们不该再见。”她当初既然不告而别，就是不想再相见，只是这不知变通的人，好像并不懂。
或者，他懂，只是装作不懂。
“我只是……想……负责。”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因为这句话，是他这六年最想对她说的话。
“呵呵。”孟熙然清冽的笑了，她何尝想过让他负责。
“我现在有能力负责，我可以让你过的很好，我可以娶你。”方天很认真的说道。
当年也许他不敢有这样的承诺，但是现在，他可以了，六年的辛苦打拼，他足够对眼前这个女子负责。
更何况他知道，她并不是过分注重物质的人。
“方天，那一晚，你不该放在心上的，我已经说的足够明白，我们不该再有过多的纠缠。”
这么多年，说过要娶自己的男人有多少她已经没办法去细细计算了，只是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对于婚嫁问题缄口不言。
“我们有过一晚，那是你的第一次，你怎么能这么轻巧的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至今，方天都不知道她那晚来找自己的原因，如果只是因为他们从初中到高中的七年里都是同学的话，那样的感情沟通未免也太荒唐。
他也从来没问，只是因为他认定，他会负责。
“第一次，对我来说，只是个负担，没了，才好。”说起这话的时候，孟熙然的语气立马变得忧伤。
而方天不会懂这忧伤。
那是一次没有结果的对话，两个执拗的人凑在一起，谁都不会让步。
孟熙然回到家的时候只觉得身心疲惫，看着这个她已经住了两年的家，她又要远离了。
她现在不想自己的生活里有任何与过去有关的痕迹，因为一直以来，她所隐藏的最大的秘密，不容许过去的人知晓。
那也是她对自己感情问题讳莫如深的原因，只因为她心里有着另外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能有一个摆在明面上去依靠的男人，因为她自己是那个不能见光的情人。
这么多年，她心甘情愿的做着另一个男人的情妇，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那一夜，也只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了一句处女无趣，她便毫不犹豫的交付了自己的处女之身。
至于为什么会选方天，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人，不会给她带来新的麻烦，但是现在看来，她预料错了。
感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不需要任何理由，更没有什么界限，只要你愿意付出，再多的代价都是心甘情愿。
这六年里，孟熙然将自己情妇的身份诠释成了最佳。
她和他始终保持着愉快的关系，他需要她，她便无论何时何地的赶过去，只为了那一夜的抵死缠绵。
那是少年时延续的爱恋，属于十七岁年纪美好的初恋情怀，没有什么不可逆转的变故，会一直延续到死，或许也是因为最初的那份纯真和执着，她始终心甘情愿。
而孟熙然就在那样的情感驱使下，固执的而又义无反顾的付出。
而那个男人，她身边有着身份更加明确的伴侣，那是他的女友，而自己只是他不能与人言说的情妇。
每每在他们相见的夜晚，她感受着那个男人对她的抚摸，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轻唤着自己的名字，将她送到愉悦的顶端，仅此，她就无比满足。
她不是不想从这样肮脏的关系里逃脱出来，但是若是连那个男人都没有了，她真的不知道，她活着还有什么生趣。
除了他，其他的那些男人，她向来不愿意亲近，他们的靠近只是让她想要逃离。
“喂，王浩宇，我想你了。”对于这个男人，她向来直呼其大名。
“在等两天，你过来吧。”
每次两人之间都是这般简短的对话，却也能说明白想要说的事情。
孟熙然看着自己现在的这个家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王浩宇为她添置的，那是他对自己的回馈，感激她这么多年的付出。
但是挂掉电话，孟熙然却第一次，感受到了身心疲惫。
六年来，她不停的辗转在各大城市之间，为的只是离他更近一些，到头来，他还是不肯主动来看看自己。
值不值得的问题她已经不想去考虑了，毕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怨不得旁人。
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她并不期望这是那个男人打来的。
“熙然，嫁给我好不好。”
方天还在执着着表达这自己内心的爱意，这样压抑的情感在酒精是作用下显得更加的真挚。
但是即便真挚如此，孟熙然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没有任何的回应，直接将手机关机，她现在只想去见那个男人，获得短暂的安抚。一切，都需要在见面之后在去考虑。
上一次缠绵之后，他分明有欲言又止的话，她想要知道，那未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虽然她知道，一定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方天打来的电话她再也没有接过，发来的短信也都未曾看过，她是铁了心要跟这个男人再一次断绝联系。
六年前的那一晚只是她为了跟自己对抗所抛弃的尊严，没有什么再值得回味的地方，更不值得这样的男人赔进去自己的后半生来负什么责任。
一切，早就该结束了。
又一次，没有例外的，又是孟熙然穿越了大半个中国，见到了这个男人，一个刚刚从某个应酬上回来酒店找她的男人。
他们俩人每次见面的话都不多，□□会是他们沟通的开端，好像一个神圣的仪式一样，来慰藉他们彼此长久的分离。
黑暗的环境下，王浩宇将孟熙然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擦着她的额头，他总是这样，会有着像是幼稚小男生才会有的小动作。
“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这就是女人霸道的第六感，明明什么都不知情，却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王浩宇臂膀上传来了微微的颤抖，已经让她有了答案。
她缓缓的起身，在黑暗中转头看着他。
“我们，是不是也该有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