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

  杨家

  除夕夜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炮响，这几年北京禁止烟花爆竹，放炮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何斯源白天的时候把家里面整体大扫除一番，家里有个有洁癖的人某种程度上还是有好处的。杨安则是一大早就去商场大采购，排队去买了一些熟食，还有几袋速冻饺子，何斯源是第一次在北京过新年，年夜饭的质量也不能太差啊！还给何斯源添置了新的床单和被褥，只不过床单的花色遭到了何斯源的严重吐槽。

  七点多的时候，何斯源和杨安才正式吃上年夜饭，电视上正播着新闻联播，阳台上挂着洗干净的衣服以及被何斯源吐槽颜色艳丽的大花床单。家里没有餐桌，两个人就把饭菜放在茶几上，兄妹二人都坐在沙发上低头认真的吃着饭，何斯源身子长，有些不方便，时不时换个坐姿。等吃完饭刷完碗之后，春晚都已经开始半个多小时了，老式的四方盒子彩电和何斯源房间里五十寸的超清电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何斯源看了一会儿，就揉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

  杨安看到何斯源的动作，也知他不适应，心中的疑惑感就更强烈了，再过三个多小时就要到新的一年了，不如在今年就把问题问清楚。

  “何斯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安突然地问题，让何斯源愣了一下，他随即反应过来杨安指的是什么。

  “高考那年，考试结束我就去美国了，去见我妈妈，然后她告诉了我。”

  “吓你一跳吧！”杨安肯定的说，当初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嗯，从没想过我们之间会是这种关系。原本以为我们只是同病相怜而已，谁曾想到会是真的兄妹。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安仰起头想了想，“确切的说是在你生病的时候。”说完还肯定的点点头。

  “那个时间啊！怪不得从我生病之后，才开始对我好的。”

  “不不，是在你寄钱以后，你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开个玩笑，其实我有感觉你比较特殊。你不知道，每次我从香港回来，爷爷奶奶都会问你的很多事情，而且只问你的事情，大哥和小非提都不提，我问他们为什么只问你不问其他人，他们也不回答我，我猜到可能你和这个家有些联系，只是没想法到竟是这种联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是外公外婆暴露了秘密！不过杨安，你真的很缺钱吗？”

  “缺啊，真的特别缺钱，那时候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到后来就直接住进医院，最后还因为实在没钱就回家里了，那几年爷爷的退休金基本都花在奶奶看病上面了，要不是你寄的那笔钱，我们那年冬天真要挨冻了。”

  “对不起，我要是早些知道的话，你们或许会过的好一些。”何斯源有些愧疚，杨家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艰苦。

  杨安随手一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学生啊。”

  “外公去世那年，我来过北京，他老人家身体还很健康，没想到那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何斯源说着便红了眼眶，他是见过那位老人的，高瘦的身材，黝黑的皮肤，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抱着自己痛哭泣不成声。没多久就听到老人去世的消息，何斯源难过了很久。

  杨安也有一些伤感，“爷爷摔倒是个意外，当时我在外面打工并不知道，我到家时，看到楼下的郑爷爷守在咱家门口。等我赶到医院时候，爷爷已经走了。警察说爷爷是为了捡水瓶没站稳，旁观者也不敢扶，还是警察来了把爷爷送去医院，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杨安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哎，我说这个干吗！对了，我后来从衣柜里找到两件外套，是不是你送的。”

  “应该是吧，我带了些礼物送给外公。”何斯源也擦干脸上的泪水。

  “那就是你了，那两件衣服爷爷都没舍得穿，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衣柜里最上层的位置，爷爷很珍惜它。”

  “外公喜欢就好。阿安，你没想过跟你母亲说清你的情况吗？或许她会帮你的。”何斯源想如果王静姝知道杨家的情况，是否就不会如此对待杨安了，毕竟是亲生女儿，总是有感情在的。

  “你觉得有意义吗？她不喜欢我爷爷奶奶，甚至是讨厌他们，所以我们过得好不好，对她来说都不重要的。而且我不想说，我和那个家本来就格格不入，在那里我是一个外人，就算站在自己妈妈身边，仍然是外人。在那里只有你和小非关心我，可是你们帮不了我，所以我说出来也没有作用，若是被其他人听到，还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阿安，你有时候太固执，也太要强了。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处境，包括我在内，若我早些知道，至少会有点作用的吧。”

  “二哥，我知道，可我没有其他东西了，在我妈面前，我只有自尊心了。如果我连这些都没有了，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提及王静姝，杨安的情绪有些波动。

  何斯源见状，便岔开了话题，“以后你可以依靠我啊，从今以后二哥照顾你。”

  “二哥，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离家出走，何叔叔不得气坏身体，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爸应该是希望我过来的，他不说出口，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放心不下你。我过来他会安心一些。”

  “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何叔叔对我这么好，我还这么做。”

  “傻瓜，又没什么的，都是一家人，爸爸他会理解的。至于大哥，大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罢了，你也知道，我们大家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少了。”

  “我没有怪他，当时我已经气糊涂了，说出来我就有点儿后悔了。他对我挺好的，虽然他送给我的东西我都不喜欢！”杨安把视线集中在面前茶几上的饭菜上，说到底何斯默还是比较好的，至少每年的生日礼物，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大哥送过你礼物吗？我没有听你提起过！”

  杨安歪着头，把视线转向何斯源，一脸无奈的说道：“你要吗？五个玩具熊，两个芭比娃娃，四个水晶球，三件连衣裙，一个八音盒还有一瓶香水。啊，对了，还有一套飞机模型。”

  “飞机模型！”何斯源声音一下子提高几分贝！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何斯源也有些无语，“大哥他还真是，等一下，飞机模型什么时候送你的？”

  “额，好像是零六年吧！”

  “零六年，那个时候我收过大哥的一件礼物，是个玩偶，那个《Madagascar》里面的狮子。”何斯源

  “呵，这老哥送错人了呗！”

  “看来是这样。”

  “我就说飞机模型像话吗！”

  “他那时在忙出国的事情，可能没注意到。”

  “我知道，他出国以后还给我打过电话！说自己已经在英国了，会给我寄礼物的，还说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用得着他说，我又不傻！”

  “阿安！”

  “本来就是嘛！平常都不关心我，去了英国打什么电话，电话费不要钱的。”

  “你就是嘴硬，明明很开心。”

  “我才没有，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你经常会想我们吧！所以大哥给你打电话，每年送给你的礼物，都记得那么清楚。”

  “我没有啊，你别瞎说！诽谤可是犯法的。”

  “好好，我胡说八道的，不知道是谁为了几颗不值钱的多肉放弃飞机不坐，却坐几个小时的动车回来。还害得我在寒冷中度过了七个小时！”

  杨安被戳到痛处，着急否认道：“我那是坐不惯飞机！我哪知道你会过来啊！”

  何斯源无语地笑了笑，“好，你说的都对，可以吧！”

  “何斯源，你现在是想准备跟我打一架吗？”女生已经把衣服撸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啊！”杨安的动作让何斯源觉得很搞笑，被说中不肯承认，还打算动用武力，果真还是个孩子，“你说实话，是不是经常想我们啊！”

  “才没有，你不用这个眼神看我，只是偶尔会想一下，极偶尔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会想起我们！”

  “想知道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哎呀，好妹妹，告诉二哥呗！”

  “其实想小非的次数比较多，以前在路上看见小孩子，会想起小非。很奇怪，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起来。”

  “大哥的话，他去了英国以后，每次在新闻上或者学校里听到英国这个词，就会想起来。”

  “你嘛，生病以后会想起来。”

  阿安，血缘上的联系是如何也断不了的，如论怎么做，人都没有办法斩断血缘上的联系。就像你会想起小非想起大哥想起我一样，就算你嘴硬不肯承认，你也是在乎我们的，如同我们在乎你一样。我们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即使分隔多远，对彼此都会有牵挂的。

  “姑姑她，我是说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算OK,一个人生活比较简单，但很开心。有机会应该带你去看看她，她也经常问到你。”

  “是吗？你记得有时间替我向她问好。”

  “嗯，对了，我要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不会也是飞机模型吧！”

  “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

  “我不会选，女孩子的东西我也不太了解，售货员说比较适合，我就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再去换。”

  “我也不太了解，我没有化过妆。”

  “你马上要工作了，女孩子一定要精致才可以。”

  “可我也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啊，现在网上有很多教程，你慢慢看，慢慢学。”

  “二哥！”

  “这个礼物由我来送不知合不合适，如果大哥送过你香水，我想我送套化妆品，应该也不为过。阿安，你长大了，就要真正意义上的步入社会了，二哥希望你可以漂亮的开心的过每一天。在外面受了委屈告诉二哥，二哥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何斯源，还真是让你破费了。什么时候买的。”

  “喂，你不注意气氛的吗，你现在不应该是说句谢谢二哥，二哥你最好了等等这种话吗？”

  “那多见外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

  电视里春晚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五、四、三、二、一……

  窗外的炮声一下子变得多了，新年真的来到了。

  “阿安，新年快乐”

  “二哥，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