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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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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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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会在这里?

  绸缎泛着光亮,上面绣着两条一胖一小的鱼。胖鱼身边有一滴血迹,那是小时候不小心被花刺破滴上去的。

  意外的收获令她欣喜站起,脚下突然传来酸麻使她踉跄了下,身子不稳忙去扶墙,不料触及墙上一扇活动的门,门被推开,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地。

  膝盖隐隐作痛,揉了揉手臂。

  这是一间设置在楼梯侧的暗房,若不是荷包,很难被人发现。

  举起烛台,房里满墙壁的画卷,画着同一个女人,各种姿势。

  时而风神绝貌的,时而柔媚娇羞的,时而俏丽明艳,一幅幅一张张,接着她看见画中的女人,肩处有一朵莲花。

  这是……娘。

  向画走去,不禁伸出手,被桌子挡住。原想移开它,可看见上面的东西却惊呆了。

  桌上堆放着金黄的铜铃,淡紫的珠花,还有……一张张画着孩童的画。

  纸上画的孩童,都是……她。

  一岁的,七岁的,十岁的,伤心、开心、炫耀的各种瞬间都被这一摞摞纸张记录下来。

  难以置信的拿起厚厚的画纸,一张张细细翻看。

  眼前的孩童尚在襁褓中熟睡,圆润的脸蛋,卷长的睫毛闭着,粉嫩的小嘴微张。

  这是一岁的她。

  她笑了,翻过纸张,上面写了字。

  华声:

  至爱吾妻,自遇汝以来,恋恋相知乃成结发,虽三年有余,却仿若终生。

  如今生死两茫,我心满腹忧思,无处可说。

  送走宁安,实属无奈,留此图作念想,愿吾女平安喜乐,顺遂绵长。

  ……

  三岁的她,软胖的小手正肘着勺子,埋头苦吃,圆鼓着的腮帮,小脸似乎还没有碗大。

  画纸反面:

  华声:

  吾妻近来如何?

  已三年不见,我甚为思念。

  闻宁安好吃,爱闹,似乎长得甚好,你无需挂念。

  ……

  五岁的她,画里的小人档在床上,床边围着两三个人,小人似乎不为所动,露出被角的手臂上一道红色长疤,触目惊心。

  纸的反面:

  华声:

  近日得知,宁儿顽皮伤了手臂,流血不止竟至昏迷不醒,我心焦虑。

  听闻至此,你是否怨我不曾照顾好女儿?

  几日来,日日祈祷,甄家来信若未来再如同今日,危险直至,我怕,预备用那车河子……

  只是你知道这药特殊,需妇人怀胎十月亦最好是血缘兄弟得之,我已决定,绝不动摇。

  写信与你,愿你知后,不会怨我。

  ……

  诸宁安握着画纸的手微微颤抖。

  满纸文言,事无巨细,一张张出自父亲,满纸肺腑之言,让她甚为动容。

  仿佛已久的冬日迎来春日和煦的暖光,心中原本的委屈、疑惑、猜忌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满满的难以描述的激动。

  为何她会觉得父亲对自己不闻不问?觉得对母亲绝情变心?

  虽然不知那些账目、生意、徐家长生花究竟如何,可纸上字迹明明白白,父亲所做一切皆是为她。

  诸宁安心绪难平,动容不已。

  想到父亲此时所在的地方,一刻也坐不住了。

  她要去找他!

  回到院子,收好三五件衣物,将那不易脱色的眉黛包好,整了包袱,已是第二日早晨,草草吃过饭,将决定告知襄婆子,与陈淦驱马前往遂城。

  诸宁安一夜未睡,精神不错,怀中放着从暗房中找到的红荷包。

  一路顺利,从长安越到遂城,所花不过半月。

  离遂城越近,两边破损的房屋愈发的多,残破砾瓦,流离失所的难民拥挤在街道上,诸宁安内心慢慢被凝重取代。

  “陈叔,我们距离遂城还有几里路?”

  “不多了,大约三里。”

  按理说父亲已镇守遂城,难民们该得到安置才对,为何还有如此多的人流离失所?

  诸宁安、陈淦驱马缓步前行,生怕冲撞了百姓。二人身着华服突然出现在人群,尤其是诸宁安顿时成为视线的焦点,衣衫褴褛,蹒跚漫步的儿童、妇女,拥挤着来到面前。

  “大哥哥,给我点吃的吧,我好饿……”

  “善人……行行好吧……”

  人们簇拥着越发多起来,诸宁安寸步难行,正要下马,突然马匹发出呼呼声,蹄子的躁动不安来回踢踏,她顿时感觉不好:“快,快让开。”

  说完,噌的一下马蹄高高扬起,周围的人顿时惊慌着退出个圈来。

  “少爷!抓紧麻绳!快!”陈淦被困在人群之中,一时过不去,着急的大喊。

  诸宁安艰难的攥紧麻绳,马是受了惊,劲力太大,绳子险些脱出手去,一只手已是抓它不住,手火辣辣泛疼,顾不得别的赶紧再够,将绳快速在手臂绕了几圈,放低身子。

  若此时摔下马,轻则断腿,重则丢了性命。

  马疯狂的飞扬着蹄子,诸宁安难以支撑,只觉得周身被马疯狂的颠着,四肢是麻的痛的。

  周围众人惊叫着让出一片。

  这时,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飞快从人群中跑出奔着狂躁的马儿去,看准时机纵身一跳,一下坐到了诸宁安身后。

  一条宽阔有力的手臂环住她伸向前去,紧紧扯回她手中的缰绳,马身仰的更高摆动疯狂,它对天长叫一声前蹄应声落地,狂躁的来回动了几步,慢慢停歇了。

  不过片刻,不光是马,连诸宁安的情绪也被安抚下来。

  “好勇敢的男子!”人群中有人惊叹。

  她惊愕的回头,并未其人,却被一把抱下马来,临下地前瞥见,身后那人缀着白润华泽的圆形玉佩,幽幽的荡了下。

  “小……少爷,你,没事吧?”陈淦慌忙从人群中赶来。

  诸宁安虽惊魂未定,见周身完好无损,只左手火辣辣的疼……抿唇道:“没事。”

  “没事便好。”

  忙着说话,才想起向人道谢,只一句话的功夫,再转过身寻找,却已不见救她的人。

  这边惊悸才平,那边嘈杂声又起,忽闻人群一妇人大叫:“这孩子……活不成了”。

  人潮又围了过去,顾不得太多,诸宁安听见飞快跑过去,大喊“让开”又费劲拨开人群。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瘫倒在地,面露青紫,口吐黄水,身边一妇人哭丧着,正求旁人救他。

  身旁围着的大多是难民,见这场景似乎见怪不怪,各个怯怯的远远退了几步,还有众人摇摇头,表示孩子救不活了。

  诸宁安却走了过去,蹲在孩子面前伸出手。

  “别碰他!”

  猛地被只大手抓住,一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蹲在对侧阻止她,他两弯眉浑如刷漆,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英俊绝伦,只是目光中略带着冷峻。

  人命大于天,诸宁安来不及解释推开他手,从衣襟上撕下一片布蒙住口鼻,搭上孩童的脉搏。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

  诸宁安神色冷静,又从身上拿出针来,在孩童合谷、内关、中脘、天枢及足三里扎了几针,没过多久地上的孩子便不吐了,眼睛微微睁开。

  “真是奇了。”

  周围惊叹可她心里一沉,针只能暂时止住呕吐,但孩童脸上黄青,怕是……疫症。

  “你懂医?”

  打断思绪,望向声音的来处。

  那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气势刚健的站立挡住了日光,低头问她,他衣前缀着刚刚惊马一瞥,身后那人一模一样的玉佩!

  那是个圆形白润玉佩,中部仿佛雕着一朵花,精致的令诸宁安不由又看一眼。

  她认出来,这男子便是在马上救她,还来不及道谢的人。

  “略懂一二。”诸宁安善意一笑,解下蒙脸的布站起身,向男子伸出手去:“刚才谢……”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年轻男子神色冷冽的留下一句,转身便离去了。

  陈淦牵着马,立在不远处。

  男子从飞身救人再到刚刚的对话,都看在眼里。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暗暗惊叹,遂城内竟有如此胆识过人,身手矫健的男子。

  这地方卧虎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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