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崇武皇四下又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物件儿。但见龙书案上,除了纸笔和一小盘时令瓜果,便只剩下玉玺了,当即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在皇后那过得舒坦了,又想来朕这里找点事儿被罚。”
崇武皇是一直都很头疼南忆。
南忆自懂事起便一直养在皇后宫中,南忆姓南,属南唐皇姓,所以南忆也是皇家子弟。但整个南唐,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南忆是怎么个皇家子弟,南忆的身世一直是个迷。
曾经两相两侯掘地三尺想暗中找到消息,但只找到了南忆是皇后妹妹所生,也就是崇武皇当年的德妃所生,但这个消息还是从皇后口中传出去的。
两相两侯自然不信,但再也找不到其他消息。只能感觉到,崇武皇有意的放纵南忆,从来是南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崇武皇对待南忆有着一种愧疚。
“从殿前过边听到你们在这没完,怎么就这点小事想不明白。”本来有些倦意的南忆,探了探身子,挑衅似的说道:“皇上,你真当现在百姓就只说你的好?”
崇武皇一时有些语塞,不太清楚南忆要说什么。但手上已经拿起了厚实的卷轴,等着看南忆是不是还有混账话。
南忆神情清冷,不以为然,“百姓的嘴长在自己身上,他们想骂就骂,明着不能骂,暗着也会骂。和你什么粮,如何运毫无关系。无非就看皇上,是想让他们饿着骂,还是饱着骂。”
南相心下有些惊讶,他只记得南忆在京都横行霸道,不按常理出牌。没想到,看事情竟然也与常人不同。
崇武皇放下手上的卷轴,话虽然不甚好听,但却有些道理。不过作为南唐开国皇帝,崇武皇还是想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听你这个小混球的意思,你是觉得吃掺沙米是可行了?”
南忆吃着从龙书案拿来的葡萄,吃的津津有味,崇武皇眼皮挑了挑。南相站在一旁,也有点佩服南忆有胆色,同时期待南忆一番高论,令崇武皇准了主意。
“行啊!怎么不行。”南忆晃了晃手中的一大串葡萄,朗声道:“是他们吃掺沙米,又不是我吃,我吃葡萄。”
还真是高论啊!
“你给我滚出去!”崇武皇瞬间暴怒,抓起玉雕的笔架就砸了出去,“你个混账东西。”只要有南忆在,崇武皇这开国一帝的威严便荡然无存。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秦梨落万万想不到。
若不是南相说出,秦梨落很难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既然崇武皇准了,想必南忆那句“骂论”还是有用。如此说来,她还要谢谢这个素未谋面,却帮了大忙的南忆。
秦梨落正想的出神,便听得书房院外大吵大闹。书房里听得真切,秦梨落嘴角勾起冷笑,那个声音是秦淑。
书房院外,秦淑正叉着腰与秦生对峙。而秦淑身后跟着的不是念巧,而是秦歧舟,秦歧舟手上还攥着一把拔了鞘的单刀。
她听说以后秦梨落可以自由进出书房,秦淑几乎怒到了极点。
这个消息是泠鸢不小心传出去的,自然是早晨秦梨落特意安排。当时周氏得知并证实后,便让秦淑沉住气。周氏深谙越是如此越不能乱,但秦淑她沉不住。
终于还是背着周氏,带上秦歧舟,怒气冲冲的来了书院。
秦梨落能去的地方,她也能去。秦梨落能有的,她也必须要有。
“秦生,你个奴才,不过是爹爹买来的家仆,你凭什么不让我进。”秦淑眼睛喷着火,银牙紧咬。
秦生此时坐在藤椅上,藤椅后面便是院门。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翘着二郎腿,“淑小姐说的是,秦生的确是相爷家买来的家仆。但也是相爷花的银子,又不是嫡小姐您花的银子,为何让你进?”
“你放肆!”秦歧舟攥着刀,上前一步,“狗奴才,让开!”
秦生斜着眼,看了一眼刀,露出一副瞧不上的样子,“嫡少爷,您也甭拿着刀在那儿装腔作势。我耍刀的年头儿可比你长多了,您收了吧!”秦生跟随相爷多年,功夫自然有,并且自信两招便能夺刀。
秦淑拉了下秦歧舟,今日她不是来杀人的。她只想进书房看住秦梨落,眼看着将近北相筵席,秦梨落日益被南相重视就不妙了。倒时秦梨落若真在北相筵席上出风头,被世家公子青睐,她再后悔可就晚了。
秦淑瞪着眼,她不是一定要闯进去,她还不敢。哪怕只是秦生进去通报,让秦梨落知道她秦淑就在外面,有所收敛也是好的。偏秦生不买账,甚至满嘴的鄙夷。没脾气的主子遍地都有,但有谱儿的奴才秦淑还真是第一次见。
“秦生,凭什么秦梨落能进,我就不能进。同样是嫡出小姐,你这样做有的规矩么?”
“嫡小姐自然是老爷请的,况且嫡小姐自幼勤学好书,来书房看书有不妥么?”
秦淑恨恨的道,“我也许久不看书了,我也去看书。”
“淑小姐,典籍阁的书你可看完了?”
秦生笑容越发的玩味儿。
“姐,你让开,我劈了他!”秦歧舟晃了晃手上的单刀。他是从不在乎的,他是南相府嫡子,娘亲又是南相府当家主母,他早就在相府里嚣张惯了。
况且作为嫡子,他就算真劈了秦生又能怎样?在他眼中,仆就是仆,爹爹还能用自己的嫡子给仆人抵罪不成?
秦歧舟在等秦淑说动手,秦淑眯着眼没有动,秦生吊儿郎当的更没动。一时间,三个人僵持不下。
南相府的消息传的极快,尤其是传到周氏的耳朵里。在秦歧舟抽刀的时候,消息就传开了。
周氏正在兰芝苑对着账本,放下算盘松口气。早晨刚刚劝过秦淑,又对了一上午账本,真是乏累的很。
周氏随手喝口茶的功夫,念巧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啦!嫡小姐与嫡少爷去了书房啦!”
“什么?你再说一遍?”周氏声调高了许多。
“夫人……夫人……”
“没用的东西,说话啊!”周氏声调更高。
“夫人快去看看吧!嫡少爷都拔刀啦!”
“啪!”
周氏猛地站起身,手上那盏茶直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不是劝过秦淑沉住么?秦淑怎么还带着秦歧舟去了?
周氏身形有些踉跄,此时她已经火不起来了,只有急。
秦生是什么人,书房又是什么样的地方,周氏清楚之极。秦歧舟竟敢动刀,秦淑竟敢去书房闹。周氏恍惚间,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快!带我去!”周氏厉声大叫,几乎是跑着出的兰芝苑。周氏暗自盘算,来得及!一定来的及!秦生必会拦住不让进,她只要赶在相爷出来前到便可,肯定还来得及。
已是晌午,盛日烈人。
书房门外,秦淑与秦歧舟同秦生对峙,互不相让。尤其是秦歧舟,不停地晃着手上的刀,好似他真的提刀杀过人一样。
秦生身后的门缓缓打开,一道沉稳冷峻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敢么?”
是南相。
正是此时。
夹道口,一个珠光宝气的富贵女子,像是疯了一样跑过来。
“你们两个混账孩子,快给我回去!你们……”
是周氏。
周氏刚刚跑到近前,南相已经出来了。周氏眼前一黑,晚了,终究还是晚了。
秦梨落跟在南相身后,不再装的规矩。她的淡然、懒散、无情南相已经心知肚明。秦梨落挑着眼看着,眼眸中毫无波动。
她倒要看看,这出儿戏周氏要如何收场!
此时的秦淑与秦歧舟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觉得大事不妙。只是一瞬之间,便全然没有方才张扬的气势,渐渐有些害怕。
“相……相……爷……”周氏走到近前时,心都要跳出来,哆哆嗦嗦道了句,牙关发颤。
“真是热闹!”南相拂了拂广袖,都未正眼瞧周氏,冷道:“周氏,自打你掌管相府,打理家园,一直得力。怎地?近日连连出事,为何?可是有什么难处?”
言语间分外客气。
此时已经聚了不少府上的人,尤其是两个妾室也赶到。他不能对着周氏大为光火,周氏为当家主母。倘若真拂了周氏面皮,以后周氏又如何能继续打理相府?相府里的人会另作他想。
“没……没有……”周氏有些站不住了,一旁的老妈子心如明镜儿,赶忙搀着周氏。
一旁的秦淑与秦歧舟,颤着音不停的喊着爹爹。生怕南相不顾亲情,着人给他们责罚。
南相一对鹰眼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藤椅上,那个吊儿郎当的人身上,“秦生,你说说吧!”其实门外发生什么,南相心里清楚的很,他在装作不知。
秦生起身,拍了拍衣裳,“也没什么!就是方才淑小姐要进书房,我不肯。书房任何人不得乱入,这是相爷您交代的。但是淑小姐不听啊!便开始恶语相向,您说我一个小小的家仆,既没有……”
南相皱了皱眉,“拣要紧的说。”
“于是嫡二少爷便抽刀了,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进,不然动刀……”
南相抬手止住了秦生的话,下了台阶,走到秦淑与秦歧舟面前,“说的可对!”
两人点了点头。
周氏一旁心都快要跳出来,生怕南相撒了怒气,更怕南相从此厌恶这两个孩子。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顷刻便付之东流。
“淑儿,今日你擅闯书房,可有话说么?”
众人一片哗然,南相当先问的竟然是秦淑。明显应先责问秦歧舟才对,他手上的刀还没有扔掉,艳阳下,明晃晃发着寒光。
秦淑打了一个激灵,她本想极力装作受尽委屈的孩子,但很快放弃了。她不傻,南相更不傻,这种一眼便能戳穿的伎俩,南相定然会一眼识破,到时只会徒受厌恶而已。
针锋相对,还有一线机会。
“淑儿听说梨落姐姐可以进爹爹书房,淑儿也想进。同是嫡女,梨落姐姐可以进,淑儿为什么不可以进。梨落姐姐有的,我也应该有。”
秦淑抬起头,直视南相。惊得众人纷纷侧目,尤其是南相的两个妾室,甚至觉得秦淑就是在戳南相的火儿。
这时有些心慌的周氏反倒放心了,长吁一气,缓了缓神。她总算平日没白交秦淑,当下只有如此才最为稳妥。
“倘若爹爹一定如此,那请爹爹告诉淑儿,为何如此!”秦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神色肃然,俏脸紧紧的绷着。
虽然秦淑与秦梨落两个人仇视,虽然她们都是女子,但她们都继承了南相的性格,常言道女随父相。当需要发狠的时候,秦淑也会毫不犹豫的豁出去。
南相冷哼一声,“你想进书房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