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双生子
月冷如霜，早春的晚风夹着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古叶少离一身白毛滚边大氅，抱着手暖炉临窗而坐，阿错在她身边磕着瓜子儿。
墓地，烛火摇曳。
古叶少离侧首：“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紧接着扇门被拉开，来人修长的身姿映衬着烛火越发窈窕，一举一动皆展现女子的风情。
“坐”少女珠玉的嗓音透着冷寂。
来人跪坐在她的对面，即便多年相对，她依然无法直视那双冷寂的眼瞳，世人是否只看中那人倾城绝艳之姿却忽视了那冰冷眼眸后的死寂。
“都准备好了？”少女剥着一个橘子，低眸眼睑，波澜不惊。
“我等着一刻已经等了四年”来人说这话时，阿错忽闻一股杀气，他停下嗑瓜子儿，抬头看看古叶少离。
古叶少离将手里的橘子递给他，阿错接过一口吃掉，挠挠头，继续嗑瓜子儿。
“这个对你或许有用”桌上放着白瓷蓝鈾的小瓶。
“多谢姑娘”来人接过药瓶：“从她去世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在等，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四年前若不是古叶少离她早已横死街头。
良久清冷的嗓音响起：“后悔吗？”
来人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愣，随即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笑道：“本就是一副残破之躯，值了”
“值？”
“对，我愿意，所以值得”
“愿意？”古叶少离表示困惑。
从她和古叶少离接触开始，她就知道这姑娘与寻常人不同，她永远记得那年冬天，是她遇到她的第七天，那天大雪纷飞，天气格外严寒。每走一步路脚印立马就被大雪埋没。
古叶少离身披厚厚的大氅，带着白毡帽，手上拢着裘暖，她猜想裘暖里肯定有两个汤婆子，那时的她刚经历惨绝人寰的杀戮，对任何人都带着敌意，哪怕前面的少女曾是她的救命恩人，看着在寒风中脸色逐渐发白的古叶少离，她曾恶意的想若是眼前的这个美少女在大街上冻死了该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事，那些人肯定会手忙脚乱，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扯出一抹笑，她沉浸在幻想里，自然不会注意到前方的少女已然停下脚步，愣神的她差点撞上她的背。
势单力薄的她害怕少女知道她的心思将她弃置不顾，如果不能报仇还不如死掉，偷偷的拿眼看她，谁知古叶少离盯着一个方向眼里透着困惑，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两个小乞丐紧紧相依，她们有着相同的脸，同样的脏兮兮，满身伤痕的乞丐把讨来的东西递给另外一个乞丐，两人谦让着，年纪小的乞丐看着伤痕累累的乞丐呜呜的哭。
“她明明自己想吃还受了伤，为什么要把得来的东西给别人？”疑惑不解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这是人的本能，相互偎依，她们两个肯定是姐妹，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样回答古叶少离的问题。
“为什么？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向起伏不变的嗓音此时此刻透着执着。
“你不知道？”云娘十分不解，不明白她的问题有什么意义。
古叶少离摇摇头。
“这是感情，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古叶少离呢喃着，眼神里有着茫然和不解：“是不是所有的姐妹都这样？”
“差不多”她试探着问：“你不明白？”
古叶少离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良久垂下眼睑，轻声道：“我不知道”
茫茫大雪映在她的眼底像冰封的寒潭，一直以来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失落，迷茫却带着期待与悲伤。不仅如此她也从未见过古叶少离笑，哪怕是对着阿错，那种笑意也未达过眼底，这一刻，她恍然见明白这个女子和旁人不同，她没有感情，她的心如同天山的冰雪不曾解封，惊不起波澜。
古叶少离侧过脸淡道：“怨恨吗？那就退出”
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不曾想那样的心思也能被看穿，一瞬间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想报仇？”
“想”她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收起你的怨恨，有气也憋着，因为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哪怕是一个错误的表情也会让你命丧黄泉，安迪尔的大皇子可不好糊弄，明白了吗？”寒风凛冽中她的表情格外冰冷，刚刚还迷惑不解的眸子一瞬间深入寒潭，让人不敢直视。
她垂下头轻声道：“知道了”
“走吧”古叶少离再次回望乞丐的方向，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波澜不惊。
她看她的身影在大雪中渐行渐远，雪白的狐裘映衬着同样雪白的天色，仿若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她想那是一份怎样的孤独才会让她如此淡漠疏离，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愿意追随这个姑娘，一生效忠。
回忆远去，来人看着古叶少离那张万年不变的脸，问道：“在下有个问题不知姑娘可否解答？”
古叶少离把玩着手中的橘子：“你都跟我四年了，想知道什么？”
“咳”来人轻咳一声，打从她跟着古叶少离第一天起就从未问过她的任何情况，这两年虽然一直不在她身边，但多少知道一些传闻，再加上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斟酌少许，她道：“尼雅的世子妃…………”
话未说完，被打断：“你想问我和尼雅有什么渊源？想问为什么我和旁人不同？想问我这多病的身体是如何造成的？想问我是不是尼雅的世子妃？”一连串的话让那人哑口无言。她几乎说出了她所有想知道的。
“你会解答我的疑惑吗？”
古叶少离将手中的橘子递给阿错，微微偏着头，这歪头的模样让她整个人焕发生机，这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应有的模样。
她说：“你猜？”
这话若是换作旁人多少有些调侃的意思，然而话从她口中说出偏生带着执着认真的意思：“我…………”刚要回答，一阵微风拂来，古叶少离蹙了蹙眉，一旁的阿错蹭的起身到边上掩去一半的窗。
“没关系的，阿错”依旧是那种未达眼底的淡笑。
阿错转身，俯身抱着古叶少离，摸摸她的头：“不冷”蓝衣少年清澈的眼中带着认真。
古叶少离靠在他的胸膛，没人知晓其实她从来不晓得被人抱着是什么感觉，她没有触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之意。
“姑娘，这就是我所说的情感”她回答了多年前的问题。
“情感？”古叶少离看着阿错又转头看看她，思虑良久道：“像……长寿面？”
“长，长寿面？”那人惊疑。
“你不知道？”古叶少离拉着阿错坐下，认真道：“阿错你记不记得我给你做的长寿面？”
阿错思考了一会儿，比划着：“阿离，生辰”
看着他们二人把情感比喻成长寿面，她忽然有些明白古叶少离为何待阿错与旁人不同，这是他人体极不到的一种默契，好奇又怎么样，一个连感情都没有的人，她的故事该是多么悲伤。
那人跪起对着古叶少离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多谢姑娘大恩”
古叶少离拍拍阿错的肩让他安静下来，对着她道：“我没有揪你，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互相利用”
“我明白”她起身欲离开，刚起身，清淡的声音传来。
“你可知双生子的传闻”
“什么？”她震惊，三十六国有关于一个双生子的诅咒，她不可置信，在三十六国这是一个禁忌，也不可能存在，莫非…………月光下古叶少离的脸近乎透明，一双眸深似海的眼直视人心，这个人其智若妖，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些事一点即通。
“这是其一，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我想要的…………”
“定不负所托”
古叶少离看着茶盏上的寥寥烟雾直到木门关上，她才道：“阿错，我做的对吗？”
“她要死了”阿错转个方向拍拍自己膝盖，古叶少离伏在他膝头，窗外珠玉似的明月直直的映入眼帘：“我不这么做，她不会尽力”
阿错摸摸她的头发以示安慰。
古叶少离闭着眼遮去眼底的月光：“事情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我会陪着你”阿错琢磨着，又加了一句：“一直”
古叶少离唇角弯了弯：“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