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易

  虽然虞一时刻做着对方会回复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响破天际的提示音吓得一哆嗦。

  虞一慢慢把手机从胸口往外移，用一只眼睛偷偷瞄屏幕。

  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是语音，没看错，还有两条。

  对面这位哥也太猛了，咱俩才加好友没几个小时，真的还没有到可以发语音的那种关系。

  虞一苦着脸点开那条语音，又颤着手把手机贴近耳朵边。

  这种心理太奇妙了，虞一从来没有过这么矛盾的心情。

  期盼这个人是他，也害怕就是他。

  有点哑了的嗓音随着电流从手机里传出来，虞一一只耳朵听着这声音在说话，另一只耳朵听到的又是自己“隆隆”的心跳声。

  明明他说的每一个字虞一都能听明白，但是排列组合之后，这串字就开始头追着尾，在虞一的脑袋里转起圈圈。

  “您给我发了私信，那手机是我的，不是工作人员的。”

  一条播完自动接上下一条。

  “手机密码是0011，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试试密码。”

  您要是不信我…

  要是不信我…

  不信我…

  虞一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没错，是他。

  根本不需要去验证什么，听到声音她就确认了。微哑着，带着点点哨音，在视频听过无数遍的语调，她再熟悉不过。

  TruckDriver，货车司机。

  头像的雕塑，ins出现过。

  朋友圈背景，中戏的莎翁像。

  一切好像都有迹可循。

  就这样加上微信了？

  虞一握着手机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打颤。

  是真实的惶恐。

  要自我介绍吗？这就有得寸进尺、逐渐绿茶、太想表现的嫌疑了吧。谁会在意一个小粉丝叫什么啊？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虞一最后还是把话题扔回到手机上面。

  小鱼：您好您好！您的手机我怎么给您？

  小鱼：快递可能不太安全，也怕他们摔坏，您看？

  TruckDriver：您名字是？

  在意！

  他在意！

  我不只是小粉丝，我还是捡到手机的天选之子！

  虞一在厕所里前前后后蹦跶了好几个来回，捂着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但眼睛骗不了人，满足得只剩下了两条弯弯的弧线。

  这谁顶得住？

  谁还想分得清现实和梦想？

  易烊千玺发了语音，还主动问了我的名字，四舍五入，今天易烊千玺爱上我了。

  虞一感觉自己脑袋里就像在打火花，噼里啪啦的。只有那只欢呼雀跃的小鹿，在漫天的细碎金色里忽隐忽现。

  捡到手机的严肃粉丝：虞一！

  易烊千玺回房间套上短袖，照着日程表核对了一遍自己的行程。

  后天下午还要去趟上海录综艺，快递手机确实不安全，要不问问她后天还在不在上海，到时候直接交给自己比较妥当。

  但万一人小姑娘后面还有安排呢？要让她在上海浪费两天时间就为还个手机？

  这个口，实在不好开。

  易烊千玺踢掉拖鞋往床上一趴，把脸埋进枕头里滚了滚。

  社交好难，跟女生社交难上加难。

  TruckDriver：能和您商量个事吗？

  虞一：您说。

  那边倒是回得很快，像特意在等他信息，易烊千玺更焦虑了。胖虎的烂摊子就让胖虎去收拾，自己瞎揽什么活？

  循序渐进一下，不能唐突了小姑娘。

  TruckDriver：你之后在上海还要呆几天，有什么计划吗？

  虞一：我跟朋友打算明天下午回杭州。

  易烊千玺抱着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烦。

  他重新打开行程安排，明天下午有一节课，结束直接飞上海的话，最早也要晚上六点。来不及。

  当他还在磨着自己的耐心想两全之策的时候，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虞一：需要我把手机送过去吗？或者您后面几天有来上海的行程？您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可以把车票改签。

  TruckDriver：我明天下午的飞机飞上海，机票还没定，但我尽早，尽量让你和朋友当天能回杭州。

  TruckDriver：如果飞机晚点我提前跟你说，车票酒店这些我会让工作室给你们安排好。麻烦你了。

  易烊千玺让胖虎明早起床之后把机票订在能赶上的最早一班，整件事情责任都不在虞一身上，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行程原因改变计划。

  就算赶不上，虞一多出来的花费也都应该由他来承担。

  对面一直没有回应，易烊千玺仰头看墙上的挂钟，都快12:30了，女孩子应该都去睡美容觉了。

  易烊千玺戳着脸颊，给自己多定了几个闹钟，又探出身子打开了妈妈每天唠叨好几遍的加湿器，这才开了勿扰，翻身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没一会儿，床榻间的人呼吸就渐渐平稳，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

  虞一在没有一丝亮光的房间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刚刚易烊千玺跟她说起他的行程，她的激动还没从大脑传导到四肢，就被程澄从厕所里赶了出去。

  程澄怀里抱着电脑鼠标，嘴上还叼了根充电器，猫腰钻进厕所：“小鱼快让让我，公司大晚上的要开语音会议，我一实习生还得参加，杀了我吧！”

  虞一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转头抬起水龙头开关，往自己脸上拍了几抔水，一连串动作跟有脚本似的行云流水。

  等脸上的温度稍稍降了点，虞一才拢着头发往外走。

  “暑假也就你一个实习生，是你爸关爱实习生呢，还是你爸磨练未来老板呢？”

  “求求他别区别对待我，工资可以，但加班不行。”程澄愤愤地把插头按进插座，“你困了就先睡，别等姐了，姐不是你能等得起的人。”

  趴在洗手台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前一秒拽翻天，下一秒：“各位领导，我迟了一会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赶紧开始吧！”

  一边狗腿着，一边还不忘朝看向她的虞一扮鬼脸。

  推门关上，程澄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虞一把房间里的灯“啪”地全灭了，整个人融进黑暗里，刚刚还勾起的唇角立马往下掉，懊恼得又是抓头发又是拍大腿。

  隔了这么久不回复，易烊千玺肯定觉得自己在拿乔。

  他每天这么多工作，还贴心地尽量照着自己的计划来，虞一，你何德何能？

  这都快一点了，易烊千玺该睡了吧？

  那还要回吗？

  万一他没关静音被吵醒了怎么办？

  但要是他没睡在等消息，不回是不是很没有礼貌？

  虞一像条被浪拍上了海岸的鱼，在床上扑腾，两条腿往空中乱蹬。

  “烦死了烦死了，怎么回啊！”床上被子隆起一个小包，闷闷的声音从缝隙中钻出来。

  黑暗里，手机屏幕变成了唯一光源，映着女孩的脸。原本浅淡的眉眼，因为情绪变得生动浓郁。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床上的小包漏了气一样瘪了下去。

  “虞一你就是个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