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易

  “姐！”

  虞珥狂敲浴室门。

  虞一隐约听到响动，关掉花洒，抬手抹了眼睛上的泡沫。

  “什么事？”

  门外虞珥说了一连串，很模糊，虞一没听明白。

  “等姐姐洗完澡再说！”

  虞一扯着嗓子朝着浴室门喊。

  “姐……家里……我………哥哥一起……”

  声音是比刚刚大了一些，但还是听不全。

  “真的听不清啊鱼仔！！”虞一重新拧开花洒，“洗！完！再！说！”

  洗完回房间，虞一单手吹头发，一只手点开了搬运微博。

  往下翻，最新一条，点开。

  就两张。

  第一张，饼干。

  第二张，猫。

  ？

  第一张是什么？

  离得远没戴眼镜有些模糊，眯着眼还是确定不了。

  虞一弯腰凑近梳妆台，放大图片。

  这…这不是？

  晕…

  这不是她做的吗？

  还有别的地方会卖这样的动物饼干吗？

  不对。

  肯定出自她手。

  图片右上角的松鼠，还是因为巴旦木用完了，才拿蔓越莓凑了凑。

  虞一辨认得入神，握着吹风机的手都忘了动。

  直到头皮一阵灼热，才惊觉，忙拔了插头。

  把吹风机往抽屉里一塞，拿了手机腿坐到床上，开始翻微博评论。

  “什么牌子的饼干？五分钟我要答案！”

  “为什么你会买这么可爱的饼干！你变了老年人！”

  “是哥哥做的吗！太棒了！”

  “你连麻团都能炸糊，还会做饼干了？”

  “我想嘲讽你，但我怕被扔下车！”

  虞一捧着手机往后一躺。

  不知道是吹风机吹的，还是心跳加速血脉喷张，虞一手心滚烫。

  连带着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朝外叫嚣着，吹起瓶盖冒热气。

  后知后觉又想起前几次的场景。

  她想尖叫。

  他们之间有了一个秘密暗号。

  别人都不明白，是他们两个人的。

  翻身把脸塞进枕头底下，密不透风的昏暗环境里，让她有机会胡思乱想。

  她不迟钝。

  从小也有或多或少的男孩向她示好，她能从细节里感受到不一样的东西。

  易烊千玺的性格，是不该会对普通异性朋友这样的。

  以虞一的认知，摸头这样亲近的举动，也不该是普通朋友做的。

  就像高中做早操，趁着转身，偷看队尾的心仪校服男孩，发现他为了看你故意慢几拍一样心动。

  更甚。

  导致心跳隔着胸膛，还是把床板震得轰隆作响。

  虞一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

  于是在把自己闷死的前一秒，把头从枕头底下探了出来。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刹那，她看到了白墙上两条不平行的线，突然就笑了。

  手指描摹着它们的走向。

  越来越近，愈行愈远。

  胸膛的起伏变缓，虎牙也一点点消失在唇角之下。

  虞一捻着轻松熊的耳朵，整个人八爪鱼似的缠上它。

  说实话，她也好想和自己的偶像谈恋爱。

  有些早晨醒来，想起梦里的主人公是自己和易烊千玺，她一天的心情都是高挂的。

  但每次看到他的新代言、影视剧、综艺、活动路透，虞一又不得不在心里感叹，真的太优秀了。

  她会觉得没有人能配得上他。

  拿手指丈量着两条线最后的距离，发现不够，于是用手臂。

  她和易烊千玺远远不止这些距离。

  真的太远啦。

  这份感情只能变成一块琥珀，剔透动人，真实存在，也到此为止。

  空调外机在嗡嗡作响，伴着窗外行道树上的蝉鸣，是每个夏夜傍晚的固定曲目。

  虞一听着蝉声意识有些飘远，在床上滚了两圈就要睡过去。

  又突然想到，除了自己、鱼仔、他、楠楠，还有没有别的人看到过这些饼干。

  万一…万一…

  太不安全了！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虞一摸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易烊千玺的聊天框。

  记录还停留在两个月前，他给她推荐街舞老师。

  手指顿了顿，不知道先该按哪个字母，打出哪个字。

  “啧。”

  虞一用头撞了撞轻松熊。

  他只是记录生活，不仅仅给她看，还有很多的他们和她们。

  自己怎么这么敢做梦？

  易烊千玺凭什么喜欢她啊？

  娱乐圈这么多绝色，她这样的只能算下等品。

  别说一见钟情，十见百见都不可能。

  乱了一下午的心情，好不容易找到了解锁的钥匙，又被她亲手扔掉。

  门外响起敲门声，“小鱼，下来吃饭。”

  虞爸的声音。

  虞一从床上爬起，赤脚跑去开门。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还浑身泥点。

  “你…去插秧了？”

  虞一斟酌着用词。

  虞爸没回答，反问道：“油画画了多少了？”

  虞一支支吾吾，伸出三根手指。

  “三副啊，那很不错了。”

  “三，三分之一…”

  要往楼下走的虞爸停了脚步，回头重复了一遍，“三分之一？”

  虞一抿着唇点头。

  接着就被虞爸挥过来的手掌吓得闭了眼。

  而他只是拍了拍虞一的胳膊，笑起来，“怕什么？暑假不出门本来就没灵感，一副都没画完正常。”

  虞一下了几节楼梯搀上虞爸的胳膊，跟他说起这两个月在深圳的日子。

  虞爸昨天结束夏令营，直接飞来深圳。

  一下飞机没回家，而是马不停蹄地去见他的老同学。

  老同学毕业后当起了泥塑老师，这几年声名鹊起。

  培训班规模不大，但慕名而来的人很多。

  所以平时不仅要改学生的作品，有时候还得帮着朋友的学生改。

  虞爸和他上下铺的关系，老同学就毫不客气地分了三座泥塑给他。

  美名其曰，练练手，重拾大学专业。

  楼梯下了一半，家里的门铃响了。

  虞爸让虞一去餐厅坐下先吃，自己跑去外面开门。

  虞珥的声音穿过院子，透进大门传入虞一的耳朵。

  “这是我爸爸，在高中做美术老师。”

  “所以小鱼姐姐才学美术吗？”另一个声音响起。

  虞一觉得很耳熟，一定是最近才见过的人。

  咬着筷头怎么也想不出来，就伸着脖子往门外看。

  虞爸跟着虞珥在门口站着，其余三两人都蹲着在换拖鞋。

  看不见脸。

  估计是交际花鱼仔同学的正常社交活动吧。

  虞一想着等会儿该她打招呼的时候就乖乖叫人，于是也没起身去迎，安安稳稳叉着脚坐在椅子上啃排骨。

  外婆做的番茄土豆排骨汤是她喝过最好喝的！

  每年回来几乎都要喝一整个暑假，一点儿都不会腻。

  西红柿的酸甜，土豆的软糯，排骨的弹牙，加在一起奇妙的和谐。

  从楼上带下来了根发带，正好用上。

  虞一把头埋进碗里，一口汤一口排骨吃得起劲。

  再抬头，五个人稳稳当当站在桌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啪嗒。

  手一抖，排骨掉进汤碗里。

  溅起来的汁砸在镜片上，留下一条条痕迹。

  虞一终于体会到，好多年前，虞爸带她去农场看猪吃饲料的时候，猪被围观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