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Chapter 6
如果说吉娜原本对魔法世界的向往和幻想是百分之一百，那么现在这个感觉已经减半，并且还有继续减少的危险。
进入魔法世界也不代表着可以摆脱无时无刻让她讨厌的境遇。
比如在佛罗林冷饮店前买了一只不大的碎果仁奶油冰激凌，然后拉下脸来请求店员让她带着一大堆东西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爸爸——天晓得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找自己。
等冰激凌吃完后，她和一大堆书本行李在这个位置上就很尴尬，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自然地边舔冰激凌边看着过往的人。无处安放的手和嘴巴顿时让一双眼睛变得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她还算机智，想到了更合适的搭配：长椅和书本。
《标准咒语，初级》，这个需要魔杖，她可没勇气当街尝试，万一失败岂不丢人。
《初学变形指南》，同理，不可能。
《千种神奇草药》和《神奇动物在哪里》，魔法界的动物百科图书？吉娜翻了翻，已经记住了几个形状奇怪有趣的动植物，可以看，先放在一边。
《魔法药剂与药水》，眼下没法实践。
《魔法史》，吉娜看了眼目录，毫不犹豫跟《千种神奇草药》和《怪兽级其产地》放在了“可看”一类。
《魔法理论》，略显枯燥，但可算“可看”。
总算找到事情做了，吉娜松了口气，拿起了《魔法史》。
原本漫不经心只是打发时间，她却渐渐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魔法界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仿佛一瞬间脱离了充满幻想、童话般的设定。
在这里，也发生过迫害，种族矛盾，政治危机（好像是这么个词，吉娜从学校食堂的电视机里学来的），有法律，政府，学校，医疗机构，各种公司，连锁店，俱乐部。
但吉娜还是很感兴趣，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通过魔法运转的。就在她浏览完前言和目录，开始阅读第一章“魔法的起源”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
“嗨！你也在提前预习了么？”
全神贯注的吉娜给这一声吓了一跳，差点没跳起来，偏头一看，原来是个有着棕色蓬乱卷发的女孩子，脸上有一片雀斑，可能是门牙刚刚换好，一张口显得比例不协调，好像一对兔子牙。
但她很友好，感觉比之前见到的几个男孩都好，于是吉娜立刻就把书摊开来，将一半推到对方膝盖上：“那倒不是，我在这等人，觉得反正没事做，就看看，你要一起看吗？”
女孩显得有些紧张，还有些骄傲，却拒绝了：“我已经看过了两遍了，如果跟你一起，阅读速度没法一致。”
“那好吧。”吉娜有点失望，但觉得对方也有道理，便没再勉强。“你已经在预习了吗？”
“是的，所有的科目我都预习过了，魔法非常有趣，尤其是那本《标准咒语，初级》和《初学变形指南》，我在家里尝试过了，不少的咒语都成功了！”女孩下巴微微扬起，自信中透着一股傲慢。
但吉娜此时却没注意到，“真的吗？你已经尝试过了？我们可以在家练习咒语吗？我记得似乎校外不准使用魔法的。”她顿了一下，省略了“麦格教授告诉我”这几句话，本能地，她不希望轻易透露自己是麻瓜家庭出生的孩子。
“哦，不，我们现在还不算是学校的学生，因为还没进行分院测试，关于这点，我特别确认过了。”女孩点了一下头郑重地说道。
吉娜高兴坏了，“那太好了，回家我也可以试试了！”
“没错，你也有提前预习的习惯吗？”女孩显得放松了些，紧接着又赶忙问道。
“看情况，”吉娜心虚地回答，“如果有我喜欢的话，会的。”她撒了个谎，同时下决心回家一定要认真预习一下这些功课，好到时候跟眼前这个女孩有话可讲。
“哦，可我觉得偏科不是什么好习惯。”女孩傲慢又直白地指出。
“的确。”吉娜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自然地拽了拽自己的斜马尾——尽管她心里却不以为然，反正从此以后不用再学数学了，那就没有可以“偏科”的机会了，对吧？
“好吧，真心希望你能学会不要偏科，毕竟这是多么难得的学习机会，我的意思是，我来自非巫师家庭，而且霍格沃兹又是最好的魔法学校，所以得认真点，对吧？我叫赫敏格兰杰，你呢？”女孩似乎被吉娜的顺从打动了，语连珠炮、赶忙解释般的说道。
而吉娜听到对方也来自“麻瓜家庭”，顿时放松了下来，被对方的热情感染了：“其实我也来自非巫师家庭，我认为你说的很对，是得珍惜这个学习机会。我叫吉娜波尔，很高兴认识你。”
赫敏格兰杰看上去很高兴，“很高兴你也能这么觉得，我是来买几本额外书籍的，但是爸爸说想上个厕所，就让我在这儿等着。”
“我也是在这里等我爸爸！”吉娜高兴地把手上的书放在了一边，赶紧接着又问：“那么你要买什么书？”
“哦，是这样的，我看到《魔法史》后面提到了哈利波特，他是打败了本世纪最可怕黑巫师的人，所以想找点另外提到他的书来看，因为，你知道，他跟我们一样大，今年入学。”
“这是真的么！”吉娜惊呼，“那可真了不起，他是天才么？”
“不，他当时只是个婴儿，但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从黑巫师的死咒中逃脱的人，但他的父母却在保护他的过程中丧生了。”赫敏语速很快，但逻辑清晰，信息简练，最重要的是，她的语气中并未透露出对吉娜无知的轻蔑，所以，吉娜越来越喜欢她。
“哦，天啊，原来是这样，真可怜。”吉娜感叹，这回是由衷同情那个哈利波特，毕竟如果自己没了妈妈，可能会终日以泪洗面了。
“噢，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呢，你知道自己去哪个学院么？我从《魔法史》和麦格教授那儿知道有四个学院，各自都出过伟人。”
“对，格兰芬多，赫夫帕夫，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吉娜很高兴终于也有能跟赫敏分享的信息：“我刚刚跟巫师家庭的一个男孩交流过，知道斯莱特林估计是不收非巫师家庭出生的孩子的，而且，拉文克劳的巫师家庭孩子也可能也占了大多数。”
“噢，是这样吗！”赫敏看上去很急切，“那格兰芬多和赫夫帕夫呢？”
“这我就不晓得了，”吉娜有点遗憾，但反应很快：“不过我们可以在开学的火车上问其他人。”
赫敏点点头，“那倒是！”
吉娜还想说什么，但此时一个略微秃顶的男人从街角走过来，打断了她们：“赫敏，亲爱的，交上朋友了？”
“哦，这是吉娜波尔，她也是麻瓜家庭出身，吉娜，这是我爸爸。”赫敏迎了上去，挽住男人的胳膊，笑着给两人做介绍，显然在亲人面前她更像个活泼、性格开朗的普通女孩。
吉娜心里说不出的羡慕，“您好，格兰杰先生。”她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波尔小姐，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家赫敏没拽着你说一大堆关于书本学习的事情让你感到无聊。”格兰杰先生点了赫敏的鼻子一下，开玩笑道。
“噢，当然没有，我们聊得很愉快！”吉娜赶忙说道，但父女两人并不在意这种澄清，因为显然他们都知道这就是个亲密的玩笑。
“波尔小姐，你的父母呢？”格兰杰先生问道，看了她一地的行李，担忧地皱了下眉头。
“哦，爸爸就快来了，我再等一会。赫敏刚才跟我说还要买书，希望我没耽搁你们。”吉娜反应很快，知道她在魔法界的第一个朋友得走了。
“需要我们陪你等吗？”格兰杰先生关心地问道。
“不用了，”吉娜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太礼貌，赶紧补充：“谢谢。你们去忙吧，真的不用，格兰杰先生。”
格兰杰先生有点犹豫，赫敏拽了拽他：“爸爸，我想吉娜能照顾好自己。”
“那好吧。”他妥协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说着，从上衣口袋摸出一个金属盒子，抽出一张小小的卡片，“及时联系我们。”原来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罗伯特格兰杰，莱恩牙科诊所主任医师①。此外背面还写了办公室电话号码和诊所地址等信息。
“谢谢你，格兰杰先生。”吉娜把名片放入上衣口袋，跟赫敏父女道别。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消失在街角，吉娜不可抑制地叹了口气，发了会呆，认命般拿起刚刚的《魔法史》看起来，在彻底被书中内容勾去注意力前，思考接下来期末考试以后的假期要怎么预习新学校的功课，说实话，她连复习都做不到，更别提预习了。
爸爸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了拍吉娜的脑袋，打断了她的注意力。他这会儿看上去心情好多了，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样？看了点什么？”边说边帮吉娜分担了大部分行李。
吉娜因漫长等待而生出的各种情绪（最主要是怒火）已经随着看书烟消云散，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边，复述自己刚刚看过的东西，父女两人通过破釜酒吧走出了魔法界，乘地铁到达郊外停车场，开车回家。
这一天累的够呛，爸爸随便煎了点鸡蛋，扔了两片干面包进去，切了点菜，煮了一锅放了很多胡椒和盐的汤，两人沉默地吃完，就去洗澡休息了。
尽管很累，但吉娜却仍然睡不着，毕竟这一天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随之产生的情绪也堆积如山，她迫切地想找个人聊天，但爸爸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他也已经破天荒地早早睡觉去了。
想起来已经连续两周没有收到妈妈的信，吉娜爬起来按亮台灯，决定主动给妈妈写一封。结果她铺开信纸写起来没完没了，越写越长，直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已经到了凌晨三点钟。
明天是周日，但爸爸不会允许睡懒觉的，吉娜说服自己道，强迫自己停笔，匆匆结尾，关灯上床。
知晓再开学她就要去一个新学校了，吉娜彻底放松了下来，上课更加漫不经心了，采取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直到期末考试完毕。
但考完试这天，她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人——穿着优雅的连衣长裙，系着腰带，踩着一双蜈蚣一般皮凉鞋、模样端庄美丽的女士——一直思念不已的妈妈，唯一不完美的是，她的旁边跟着爸爸。吉娜欢呼了一声，奔出教室，冲进了妈妈怀里。“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要去新学校了嘛？我跟你爸爸来跟老师说一声。”妈妈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但很快笑容顿住了，把摸过吉娜头发的手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皱起了眉头，接着露出无奈的笑容：“吉娜，你有多久没洗头了？嗯？女孩子不能这么邋遢。”
吉娜害羞地缩进她怀里，“好了，我知道啦。”
“得了得了，像什么样子！”爸爸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吉娜从妈妈怀里拽出来，“你也不小了，看看周围的同学，哪个人像你这么幼稚？”
吉娜脸一拉就要反驳，却被妈妈拉了一下，“好啦，都少说两句，她也很久没见我了。”这句话是对爸爸说的，但不知为何这话对两人都没什么说服力，吉娜依然摆好了要吵架的气势。
此时班主任正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出来，向这边而来，双方打了照面，这场即将爆发的争吵被迫中断。
“是波尔的爸爸妈妈呀，有什么事么？”班主任还算和蔼。
“我们像跟您谈谈吉娜的事情，我们要给她转学了。”妈妈率先说到。
“噢，这样啊，”玛丽女士看了波尔一眼，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那看向她的眼神不知怎么让她有不好的预感。“好的，没问题，那我们可以长话短说。”
“没问题，”爸爸妈妈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他们捕捉到了班主任看向吉娜的那个眼神中包含的不妙信息。
“你先回教室，吉娜”玛丽女士道。
吉娜点点头，不安地回到教室。
“嘿！你爸妈来了？”右侧的男生见她回来了，捅了捅吉娜的手肘，挤眉弄眼地抽了下鼻子，发出鼻涕没擤干净的呼噜呼噜声。
吉娜厌恶地躲闪着，却没成功，一下子火了：“不关你的事，思考特！走开别烦我！”
“脾气真差！莱特夫人告状了吧？”男生笑嘻嘻地继续凑上来，“你爸妈肯定气坏了。”
吉娜抿着嘴巴，脸色发白，一半是气的，一半是不屑，反正下个学期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用再去理会这种像苍蝇一样烦人的男生了。
“不说话吗？怕傻了？”男生锲而不舍地继续招惹她，伸手拽她的马尾。
自从刚刚吃亏后就一直用余光关注对方一举一动的吉娜此时敏捷地躲开了，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让那个男生因为失手而失去重心，往前一栽。
吉娜努力让自己露出最恶毒的表情，轻蔑地看着对方摔倒：“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思考特，别碰我！否则你会付出代价的！”
男生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丝毫没把她的愤怒和轻蔑放在眼里：“恼羞成怒了吉娜，哈哈哈哈哈，看来你真的很怕莱特夫人告状。”
吉娜气坏了，不晓得怎样才能让眼前这个整日感冒都好不了的鼻涕精别来骚扰自己，只好大吼：“他们只是来跟老师打个招呼，我要转学了！再也不在这里读书了！行了吧！你给我滚开！”
班级里一下子因为她的爆发寂静了一刻，继而同学们又开始说说笑笑，没人太把这当回事，倒是周围几个同学好奇地凑过来问东问西。
“对，那是寄宿学校，我不会再回来了。”
“哦，或许假期会回家。”
吉娜尽可能地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第一次成为周围人的焦点，感觉也不坏，但她不可否认地同时感受到，这些同学只是好奇，就像她对他们的感情，他们对她的离去也没什么不舍。
这个认知让刚刚那点虚荣心瞬间消失，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里。
没过多久班主任回来了，吉娜往靠近走廊的窗户张望一眼，没看到爸爸妈妈，心中有点不安，仔细地观察口若悬河开始嘱咐下面精力旺盛的同学们假期注意安全，好好完成作业之类的事情。
吉娜压根没在听，脑子里的全部念头就是，管他呢，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班主任讲话，之后又是数学老师，历史老师之类的轮番上阵，主题无非是布置作业。直到左右事情都安顿完毕，吉娜迫不及待地背起书包就离开。
“再见，吉娜！”刚刚招惹了吉娜的男生从背后追上来，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在她发火前已经跑远了。
她要离开这里了，这一切都不值得再浪费感情，我不生气。她徒劳地跟自己说，一边厌恶地掸着被男生拍过的地方，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