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九仙观
树影婆娑,惊起林间鸟雀,簌簌飞出。秋雨甫歇,山野间吹来一阵凉风,带来枯叶腐木的泥土气息。
两人分吃蟠桃后,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夙致摸出纸巾擦干净手指上的汁水,捧着脸看云雾中的仙桃山,心道,秋天的仙桃峰就这样漂亮,也不知道梅雨时节,满山桃花的时候是什么样?
他看着山,宣凤歌则凝视他,轻生一笑:“明年再来。”
原来夙致不自觉间,已经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宣凤歌:“真的?”
宣凤歌:“当然,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夙致欢呼:“太好了。”
他扑到宣凤歌怀里,目若秋水,唇角也含着满足的笑意。
宣凤歌忙揽住他。
“不好意思,两位小哥哥……是恋人吗?”
那和他们一起登山的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忐忑地问到。
夙致猛地回神,面色顷刻间爆红,他想矢口否认,却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总说不出口,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迷茫。
宣凤歌是他两世的好友,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夙致天然对他感到亲近,连撒娇卖萌都自然而然,可是夙致却从没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会儿被人一问,竟有些无措了,慌张地看向宣凤歌,想听宣凤歌怎么说。
宣凤歌面不改色:“是又如何?”
夙致顿时一喜,心里像喝了蜜,甜滋滋的,抿了抿唇,垂了垂眼,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宣凤歌的胸膛。
两个女孩子尴尬地笑了两声:“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好恩爱。”
其实在山下,她们是看中了宣凤歌长相英俊,又身材高大,一方面是想爬山时有男生保驾护航,安全一些;另一方面也未尝不怀着近水楼台的想法。
只可惜宣凤歌都没有正视她们一眼,反倒对夙致照顾有加,不但轻声细语,还全程背他上山。
在途中她们就有些怀疑两人的关系,但是毕竟不熟,也不好开口。直到后半程被宣凤歌救下后,心旌摇荡,忍不住偷偷观察。这一观察,就发现宣凤歌的确是英俊挺拔,心细体贴,抵达山顶后她们犹豫着想找他要个联系方式,却骤然见到宣凤歌凝视夙致的目光,深情又温柔,两人吃了一惊,下一刻就见夙致亲亲密密扑到了他怀里……
这一路上,宣凤歌和夙致虽然也很亲近,但夙致面嫩,目光澄澈,犹带稚气,身形也偏瘦削,瞧着像个孩子。虽然有过揣测,但她们更侧重的还是认为二人是兄弟,途中也不过是哥哥照顾弟弟罢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肯定的答案……
那烫着一头卷发的女孩碰了碰好友的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就说嘛,他们肯定是一对,好了,我们继续拍吧。”
长发女生笑了笑,抬手将颊边的长发拨到耳后,抬眸看了眼宣凤歌,追问:“两个小哥哥准备什么时候下山?今天麻烦你们了,我、我们请你们吃个饭吧。”
宣凤歌淡淡地拒绝了:“不了,我们要回家了。”
说罢,他看向怀里装鸵鸟的夙致,目光温柔,嘴角擒着一抹笑意,“好了致儿,我们走吧。”
夙致的脸还有些红,眼神飘忽,也不敢看他,直到远离人群,他趴在宣凤歌肩头,声若蚊呐:“那个……我们什么时候成……那种关系了?”
仙鸾峰在蛟首峰以北,下山的路更显陡峭,宣凤歌却如履平地,闻言道:“嗯……的确还不是。”
夙致哦了一声,失望之意表露无遗。
却听宣凤歌话锋一转,含笑道:“所以致儿,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这句话,宣凤歌已说过许多次,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让夙致面红耳赤,他抿了抿唇,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红晕飞上脸颊,他低声道:“当然。”
然后立刻把脸藏在他肩上,只露出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
宣凤歌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声惊动了林中的飞鸟,他足尖一点,手一滑,转眼将夙致抱入怀中,人如飞鸟,飞速朝山林中掠去。
“啊——”
夙致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目光往下,看到的已是远去的青山。
……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了仙鸾峰上。
狭窄的山道横贯山体,往上两面光滑的石壁,左右分别刻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八个大字。一道石阶从中分开,直通山顶一座道观。
这座道观黑瓦白墙,飞檐斗拱,气势恢宏。洞开的山门两侧悬挂着经幡,门楣上悬挂着牌匾,上书九仙二字,字体豪迈锋利;另有一副对联,上联写着“何须多说元机,只一片白云,往来万里桥头,斜折梅花开笑口”,下联是“果是飘然仙侣,看双骑黄鹤,缥渺百花潭上,高楼玉笛破尘心”。
进了山门,观中来往游客并不多,殿前宽阔的广场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道士扎着发髻,穿着玄色道袍,手中拿着把扫帚正在扫着地上的落叶,身边围了几个游客,还有人给他拍照。
夙致吃了一惊:“原来真的有道士?”
那小道士听到了他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了宣凤歌,连忙打了个稽首:“观主!”
那些游客也纷纷看过来,见到宣凤歌的模样,都很是吃惊,大约没想到这里的观主看上去这么年轻,忍不住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宣凤歌点头应了一声,对夙致道:“致儿,跟我来吧。”
夙致对这座道观还蛮好奇的,跟在宣凤歌身边忍不住东张西望:“这座道观好大啊,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宣凤歌笑道:“以前观中的确无人居住,后来山中来了个游方道士,他行踪缥缈,居无定所,我与他偶然相识,相谈甚欢,见他孤苦无依,便让他在观中住下。这座道观一直也是他在打理。他又捡了几个徒弟,观中的香火也慢慢有了起色。”
他推开一扇紧闭的院门,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侧开身,道:“这里便是我居住的院子了。”
这是一座小跨院,三间正房并两间耳房,青瓦白墙,院中青石铺地,靠墙种着一棵桃树,树下是一方石桌,两侧放着石凳。院子正中央的青石板仿佛被磋磨过,有大大小小好几个凹进去的坑,积满了雨水。左手边还有两间厢房,墙角边打着一口井。
夙致一阵恍然,朦胧间看到院中桃花灼灼,他与宣凤歌于树下对弈,酒坛、长剑、碧箫、古琴散落一旁。
一阵风过,粉色的花瓣飞扬,一抹秀色迷了他的眼。
宣凤歌放下手中棋子,伸手从他颊边拾起一朵桃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含笑道:“重涯,连花都偏爱于你。”
他听见自己说:“花虽如此,人却未必。”
宣凤歌挑眉:“哦?”
他笑了一声:“世人偏爱我,不过是畏惧我之权势。陵光,你呢?”
宣凤歌叹息一声,复又轻轻一笑:“我却只因你是重涯。”
“致儿,怎么了?”
就在夙致如陷迷雾之际,宣凤歌担忧的声音突然传来,他骤然回神,眼前那还有什么桃花棋子,只看见宣凤歌微皱的眉宇。
夙致眨了眨眼,伸手按了按他满是褶皱的眉心,喃喃道:“凤歌,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宣凤歌眸中掠过一抹讶异,旋即展眉一笑,轻叹一声:“是啊。”
宣凤歌虽鲜少居住在此,但是房里却干净无尘,应是时常有人清扫。
他牵着夙致的手,走向卧房。
夙致偷偷看了眼十指相扣的双手,脸色微红。
在此之前他们也时常亲密的牵手,但是夙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紧张到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声的感觉。
夙致自幼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干过重活,一双手白皙柔软,指尖泛红,细腻娇嫩;宣凤歌却有一双从小握剑的手,比夙致大了整整一圈,掌心、虎口、指腹都遍布老茧,皮糙肉厚,分外粗粝,时刻都是滚烫的,如今紧紧扣着他的,夙致也似被他掌心的火焰灼到,全身都泛出一抹红霞。
在这一刻,夙致真切的体会到,宣凤歌真的从他的男性朋友,变成了男朋友。
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两米高的屏风,正对门口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放着个白釉长颈瓷瓶,靠墙处摆放着座近三米宽的博古架,架子上也摆放着各色瓷器及玉器摆饰,正中央的是一整块墨玉雕成的松鹤绵延的玉雕,松针细密,鹤鸣长空,栩栩如生。其他的也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翡翠白菜啦,玉如意啦,其中有一个宽口的瓷器,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瞧着很不寻常。
墙上挂着两副字画,一副江雪独钓图,一副群山图。透过拱形的侧门,能看到右边是一间书房。
宣凤歌取下长剑,稳稳放在了博古架上,牵着他绕过屏风,走进了左侧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