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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烂的守护神 ]_梦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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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卷十八丶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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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丶兽父

  「糟了!是那个男人回来了,快躲起来!躲哪?躲哪?躲这吧!快!快进去!」

  整间塔屋家徒四壁,唯一能够躲人的,也只有那又小又旧的木制衣橱,幸亏这里唯一需要躲的「人」只有我,普通人是看不到蓝蓝的。

  慌忙间别无选择,赶紧七手八脚地钻进了窄小的衣橱里,伯母拼了命将里头的衣物丶寝具全挖出来,清出了一点空间,等人进去後,再将东西一一塞了回去,总算勉强挤进了一个人。

  「在里头好好躲着,千万别乱动,也别发出声音,不管外面发生什麽事,都别出声,知道吗?」阖上橱门前,伯母仍不忘再三叮嘱。

  衣橱里黑漆墨乌丶伸手不见五指,头上顶着枕头外加一堆吊挂衣物,肩上和身旁所有的空隙也都塞满了衣服丶袜子和裙子,怀里则是抱着一叠厚棉被,两只脚也只能盘起来蜷缩在棉被底下,整间衣橱挤到只剩一点点缝隙可供呼吸,勉强露出了眼睛和鼻子。

  这场景不禁让人想起了小时候玩的「躲猫猫」游戏,然而现在却没那心情回味儿时乐趣,里头不但挤得要命,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只要轻轻一动,就会让整座「衣被山」坍塌丶一泻千里。

  此刻屋内异常安静,只剩「怦怦」的心跳声伴着自己,不禁竖起了耳朵,倾听外界的状况。随着时间过去,紧张的氛围愈趋凝重,即使已躲在衣橱里,仍是屏息以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不久,门外便传来男人五音不全的歌声,还不时穿插着不知所谓的口哨,接着便听到了「恰啷丶恰啷」的钥匙碰撞声,夹杂不知所云的喃喃自语,随着脚步声来到了门前。

  从步声听起来,这人可说喝得酩酊大醉,不仅履态蹒跚,走路东倒西歪丶四处磕碰,更不时传来东西翻倒的声音,连要拿出钥匙开门,都掉了好几次,零钱更是「唏哩哗啦」地洒了一地,不过也因为这样,替伯母和我争取了一点时间,收拾好环境,挪妥姿势,准备迎接伯母口中那猪狗不如的男人。

  那人好不容易终於插进了钥匙,「喀啦!」一声,门「咿—— 呀—— !」地开启,不料,才一开门,便听到「磅!匡啷!」的巨大声响,听起来像是肩膀撞到了门板,再一起弹到墙上的声音,接着又是一串「咚隆!咚—— 咚—— !」的闷响,似乎是那人脚步没踩好,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发出的声响。

  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喊痛,反而开始笑了起来,诡异又淫邪的笑声中,夹杂着划拳酒令,彷佛仍置身风尘花户,呼杯喝樽,流连忘返。

  「(X=禁语=划酒令)……呵呵呵呵……! 哟!小姐!再来一瓶!」

  「哎哟!这间店怎麽回事?喊半天都没妹子过来伺候,喂!是不是看不起老子?还不来人?老子有的是钱!钱丶钱丶钱!看到没有?喂!过来扶老子,一人发一千!哈哈哈哈!」

  接着,便听到钱币洒落在地上的声音,这老爷进门前已洒了一滩,没想到进门後又洒了满地,也不知他口袋到底有多深,身上究竟塞了多少零钱?这麽一个劲儿地狠洒。

  「喂!臭(X=禁语)!还不快来扶我?」「是,老爷。」

  「喂!服务员!这小姐怎麽这麽不上道,没上酒衣服还穿得这麽多,连酒拳都不会划,X!@#%^&*~……!」

  「妳……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说出来妳会吓死,老子我可是人民解放军北部战区XX集团军上尉连长,带着弟兄打响首尔围城战的,就是老子!怎样?怕了吧?嘿嘿嘿嘿!」

  「咦?妹子妳有点儿面熟啊!和我家那黄脸(X=禁语)有点像啊!该不会也是(X=禁语)吧?我杀的(X=禁语)可多了,说不定还有妳老公哦!嘿嘿嘿嘿!」

  (……)

  「喂!过来!把衣服(X=敏感词)了,给我(X=敏感词)!」「是。」

  「等等,今天怎麽这麽听话?是不是领薪了?」「不是。」

  「每次问就只会回『不是』,一打就变成『是』,我看妳是皮又在痒了,不打不会招!」

  「不是,真的不是……啊——!」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对话,接着便是人扑倒在地的声音,沉重的「噗咚」声响,即使隔着衣橱,都听得一清二楚。

  「妳个死(X=禁语),他X就是欠揍!」接着就是一连串拳头击打在颜面及身体上发出的闷响,「啵啵啵啵」声声入耳。

  「今天还真安静,看来是真领钱了,反正妳那杂种女儿也用不到了,不如拿来给我花花。把钱拿出来!喂!我叫妳把钱拿出来,听见没有?耳聋了?X妳O的!」

  「乓!」一声後,接着又是「乒乒乓乓」丶「喀」丶「匡啷丶劈喇」的连串声响,骨肉捶打丶硬物重击丶物品碎裂的声音,接踵传来,听得人惊心动魄丶冷汗直流。

  突然,「磅!」的一声巨响,有东西重重地撞在衣橱的门上,让躲在衣橱里的我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尿失禁。然而那撞在门上的东西,似乎没有离开,仍是紧紧贴着衣橱的门缓缓地滑动着,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紧贴着衣橱,慢慢起身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便又听到一声「磅!」,像是头部撞击到橱门的声响,接着便听到妇人的呜咽声自门缝传来,即使如此,那贴着衣橱的人,依然不肯离开,坚持挡在衣橱前面。

  「真奇怪,以前挨打是像条鳗鱼,又闪又躲丶滑溜溜的,今天倒是挺坚决,站着让我打个够,怎麽?觉悟了?还是骨头硬了,想跟老子较量较量?」

  接着又是「啪!」地一声耳光,衣橱前的人一下扑倒在地,然而地板上随即传来「沙沙」的摩擦声,原本倒地的人又爬了回来,继续靠在衣橱门上。

  「我发现从刚刚到现在,妳好像一直在护着这破橱子,怎麽?里面藏了什麽宝贝?钱?还是男人?」说完便听到脚步声往橱子逼近,但走了没两步便戛然停止。

  「滚开!听见没有?给老子滚开!滚!」

  「啪!」「咚隆!咚—— 咚—— !」「沙沙丶沙沙……」

  「啪!」「咚隆!咚—— 咚—— !」「沙沙丶沙沙……」

  「啪!」……

  「X的!妳这死O子,看来今天不送妳去见妳的小杂种,妳是不会觉悟了!」

  「喀!」「啪咚!」「沙……沙……沙……沙……」

  听到了这一连串可怕的声响,我忍不住想看看外头的状况,於是设法挪动身体,用手指将衣橱的门悄悄推开一道小缝,藉此窥探外面的动静,顺便透点气,却没想到不窥则已,一探便看见了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胖男子,揪着伯母的头发,在地板上拖行,将她拖到了矮桌前,拾起了桌上的酒瓶,用力往她头上敲,酒瓶的底部重重敲打在头骨上,发出了「喀喀喀」的声响,上额处明显地隆起一个大包,鲜血汩汩地自伯母发际流下,沾满了整张脸,可怜的伯母,整张脸已被打得浮肿瘀青,嘴里丶鼻里都淌着血,眼神迷茫,几乎快要失去意识,却仍死命地抱着那男人的腿,不让他靠近衣橱一步。

  (我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女儿,绝不能……再让蓝蓝的恩人……)

  伯母垂死的眼神,望向了这里,也许是人的意志使然,我竟听到了伯母的心声。

  而她的女儿蓝蓝,却彷佛被制约一般,不待喝令,便自动跪在桌边的角落,双手捂着耳朵,两眼紧闭,全身发抖,不停地呜咽啜泣。由此看来,这孩子恐怕平时便是如此被迫跪着目睹母亲被打吧?

  「救命!姊姊大人!求求您,请救救我的妈妈吧!求求您!姊姊大人!」

  蓝蓝的呼救声不断地涌入脑海,愤怒瞬间淹没了我的思绪,拳头紧握,牙关格格作响,全身肌肉同时紧绷,整个人就像一根火箭一样丶蓄势待发,然而就在青色的火焰正要燃起的前一刻,却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让原本即将爆发的怒火顷刻熄灭。

  (不行,我必须冷静,现在身边全是易燃物,若是胡乱发火,万一把蓝蓝家给烧了,伯母辛苦经营的一切就会付之一炬,我得学习控制自己的情绪。)

  幸亏即时想到,悬崖勒马,否则後果不堪设想;然而「坐以待毙」终究不能解决事情,我还是得尽快采取行动,阻止那家伙。

  问题在於:此刻若是贸然出手,会不会惹出更多麻烦,引发那男人的报复,反而害伯母往後日子更不好过?逞一时之义,结果适得其反?

  如果我不能让那男人永远消失,那麽即使现在将他打了一顿丶暂时制止了他,或者将他送办,他终究会回到这里,而我却不可能永远在这保护伯母,届时那男人一定加倍报复,甚至可能会因此要了伯母的命,我这样做真的对吗?到底该怎麽办……?

  正苦恼着,突然间,一道黑影从角落里窜出……

  是蓝蓝。

  三十二丶勇气

  只见那孩子奋力冲到了那男人的跟前,拼命地想要阻止他殴打自己的母亲。她两手高举丶不断挥舞着双臂,小小的身躯拼命挡在母亲前面,丝毫不惧从头上挥落丶迎面而来的酒瓶。

  「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

  不知是拼尽了全力,还是过於激动的缘故,黑褐色的血泪不断自她的七孔汩汩流出,然而她终究是名没有肉身的亡者,酒瓶依旧无情地穿过了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她母亲的头上,一次又一次,直到那女人阖上了眼,倒卧在血泊当中。

  然而此刻,更惊人的一幕,映入了我的眼帘……

  眼见无法阻止眼前的男人痛殴她的母亲,那孩子竟不顾一切地将上衣脱光,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自己趴到了桌上,背朝着天,像砧板上待宰的猪肉一般,邀人宰割……

  「呜呜呜呜……爸爸你烫我吧!你烫我吧!不要再打妈妈了……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麽即使遭火焰活活地烤着,那孩子也不吭一声;

  即使双手被烧焦,也不肯放手;

  即使死,也不愿让我检视她的身体。

  裸露的背上寸肤不存,只剩一片焦黑糜烂的模糊血肉,白色的脊椎与後肋骨已清晰可见。而小小的身躯上,竟爬满了大大小小丶横七竖八的污言秽语——「(X=禁语)货」丶「(X=禁语)子」丶「我是(X=禁语)」丶「杂(X=禁语)」丶「吃(X=禁语)大的」丶「(X=禁语)」……各式各样的脏话丶歧视丶侮蔑丶人格抹杀,透过利刃丶针刺丶线缝丶火烙…… 各种难以想像的方式,一笔一划地刻在那瘦骨嶙峋丶幼稚娇小的身躯上,体无完肤,怵目惊心。

  由於画面实在太过惊悚,我的手不自觉地捂上了嘴,胃里一阵作呕,完全无法消化眼前所见的一切。然而光是眼前可见丶辨识得出的刻痕,已多得吓人;其他无法细辨丶新旧驳杂的大小伤痕,更是不计其数,密密麻麻,遍布全身。

  这孩子究竟是怎麽熬过来的?生前过的是什麽样的日子?实在令人难以想像。而她的母亲又是怀抱着什麽样的心情,日夜目睹女儿受虐,更让我不忍忖度。

  然而即使趴在地上的女人已失去了意识,那男人仍旧没有歇手的意思,照样拳打脚踹,将那女人的身体像破布一样踢来踢去,直到力竭为止。那男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还不忘对着眼前早已不省人事的女人补了一脚。

  我感到後悔,後悔自己顾虑太多,没能及时出手,阻止眼前的悲剧。虽然蓝蓝已是名亡者,那个男人再也无法伤害她,然而比起刀刻丶火烙,没有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活活打死更加残酷,尤其是对一个将母亲视为一切的孩子。

  那是她对这世间唯一丶也是最後的依恋。

  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而言,妈妈就是她的天,然而那男人却无情地当着她的面,□□丶摧毁了她的一切;而躲在衣橱里坐壁旁观丶毫无作为的我,却无意间成了帮凶,就像蓝蓝的母亲当初一样,步上了她的後尘。

  然而那男人并未就此满足。他一脚踩过了无力地趴在桌上丶瘫软痛哭的蓝蓝,歪歪扭扭丶醉眼朦胧地拖着脚步,朝着衣橱走来。

  没想到这时候,那孩子又再次展现了让我自惭形秽丶无地自容的勇气。

  只见她抓起了衣服,霍地从桌上撑起身来,不顾一切丶拼命地跑到了那男人的脚边,想一把抱住对方的腿丶阻止他前进,然而却又再次扑了个空,细瘦的小手,就这样硬生生地穿过了那男人的腿,一试不中丶又再试一次,即使失去重心丶跌趴在地,像狗一样爬着,也不愿放弃。

  「姊姊大人!姊姊大人!坏人来了!快走呀!」眼见无法阻止男人前进,那孩子只能拼命地爬到衣橱的前面,胡乱套上衣服,站直了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挡在衣橱门前,使尽了力气,以无比坚定的语气吼道:

  「不可以打姊姊大人!不可以打姊姊大人!不可以--!」

  然而一切终是徒劳。

  眼见那男人步步进逼,手已搭上了衣橱的门,自己随时得「见光死」,危急之际,忽然灵机一动丶计由心生……

  正当那男人伸出手,将衣橱门「喀啦丶喀拉」地慢慢拉动,却突然有股大力自内将门迅速扯开,吓了那男人一大跳,接着黑压压的衣橱里突然扔出了一大坨东西,天女散花似地洒了那男人一脸,原来是棉被丶枕头和一堆衣物丶裙袜。那男人怀里抱着迎面而来的棉被,脸上被枕头砸中,头上丶身上更是挂满了衣裙丶袜子,整个人坐倒在地,什麽也看不见。然而当他拨掉了脸上遮蔽视线的杂物,真正令他毛骨悚然丶惊骇莫名的一幕才正要开始。

  先是一只手突然伸出,「磅!」地一声,抓住了衣橱门边,指甲使劲地抠着衣橱的门板,发出了「格格格」的刮磨声,接着是一颗长发遮面丶面目难辨的头,龇牙咧嘴地从阴暗的衣橱里探了出来,「呃啊……啊啊啊啊……!」的低沉□□,伴随着刺耳的刮门声,穿透耳膜,绑架了那男人的听觉。

  紧跟在後的,是另一只手和脚,一前一後缓缓地伸了出来,然後是半身躯干,相继现身,剩馀的手脚亦一一探出,接着整个人便慢慢地趴到了地上,用一种像是蜥蜴等爬虫类行进的怪异姿势,缓缓地向那男人爬来。

  「哇啊!是贞子!贞子出来了!哇啊啊啊啊——!」

  「鬼呀!有鬼呀!救救救……救命啊——!」

  那男人吓得杀猪般尖叫丶屁滚尿流,手脚更不停地胡乱挥舞,却始终无法阻止眼前的「贞子」向他进逼索命。

  「呃啊……啊啊啊啊……!」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贞子」小姐即兴发挥的特殊音效)

  「哇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呀!救……救命啊!救命啊!有鬼啊!有丶有女鬼,女鬼呀!救命啊……!哇啊啊啊啊——!」

  这一吓,登时连酒都醒了,那男人吓得屁滚尿流丶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不一会儿便听到塔屋外的铁楼梯传来「兵兵乓乓」的急切脚步声,接着却听到一声惨叫,随後便是「匡琅丶匡琅丶匡琅」金属物坠地发出的巨大声响,如连珠炮般地向远方滚去。

  然而即使已远在天边,依旧能听到那男人杀猪般的惨呼声,自斜坡下传来。

  (真没用,瞧他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胆子却这麽小,我看就是个欺善怕恶丶只会欺负女人小孩的垃圾。)

  心里正嘲讽着,却没想到斜坡下通往大马路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破空锥耳的尖锐刹车声,「叽——!」,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碰!」,一股不祥之感登时浮上心头,连忙撩起头发,冲到门外阳台,向下张望。

  然而由於这里离马路还有段距离,加上中间建筑物众多,遮蔽了视线,因此始终未能眺见端倪。正想下楼去看个究竟,却发现通往塔屋下方的铁制楼梯,早已被那男人踩踏崩塌,估计是螺丝老旧锈蚀,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重量与猛烈摇晃,硬生生被扯断松脱,导致整座铁梯坍塌陷落,而之前听到的连串金属坠地撞击声,料必便是由此肇致。

  (那家伙……该不会就这麽……冲出去……被车撞死了吧……?唉!不管了,先看看伯母和蓝蓝要紧。)

  正想着,背後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当一个人禽兽不如,就会遇上愤怒的神。』真是所言不虚啊!呵呵呵呵!不过,这堂堂的鬼怪丶守护神,怎麽传到了妳身上,却扮起鬼来了?和金侁的作风真是南辕北辙丶一点也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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