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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烂的守护神 ]_梦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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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卷十五丶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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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丶凶兽

  「呐!到了,就是那里,我和西白虎在人间初次重逢之处。」

  顺着剑老所指望去,便见一黝暗密林,和皑皑积雪,形成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走进林中,乔木高耸矗立,遮光蔽日,刺骨寒风吹起片片雪花,宛如精灵一般,在林间翩翩飞舞;风声飒飒,更似幽魂悲吟,如泣如诉,诡谲氛围,令人寒栗悚然。

  定睛一看,只见老人怀中紧抱着一具剑匣,在林中踽踽独行,神情却十分慌张,瞻前顾後丶左瞄右盼,似是在警戒着什麽潜伏的危险。

  果然走没几步路,山林间便传来不明的骚动,枝叶折断的声音自远而近,若有似无丶忽东忽西,感觉有可怕的掠食者正虎视眈眈地在附近游走。

  老人紧张地四处张望,却始终一无所获,他深知自己已被盯上,却完全看不见对方身在何处,只能紧紧抱着剑匣丶原地打转,直到背後传来细微的声响,才让他停止了动作。颤抖的双手透露着心中的恐惧,然而也只能缓缓回头,迎接命运的对决。

  馀光一瞥,便已窥见掠食者雄伟的身影,蓦地回首,一只身型巨大丶全身雪白的吊睛大白虎,不知何时,早已悄悄出现在身後。

  那不怒而威的眼神丶额上霸气的王字斑纹丶壮硕的肌理丶凝重的气息,无一不与当时入我梦中的白虎相同。

  猛地赫见白虎,吓得老人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满脸惊恐,张大了嘴巴,像条垂死的蛆一样,在地上不停蠕动,看得出其急於逃走,四肢却因过度惊恐而不听使唤,只是胡扭乱扒,在雪地上划出了一道道弧形的刮痕,却始终寸步难移。

  双方四目相交丶对峙了一会儿,白虎随即率先打破僵局,踏着沉稳的步伐,一呼一吸地吐着白烟,步步迫近,那银白细长的虎须,亦随着身体的律动,微微颤抖着。

  没想到就在此时,白虎竟张口说话了:「天庭就这麽看不起本座,只派了侬这打铁的来收拾俺?」

  「怎麽,不是说白虎已经被抹去了记忆吗?」看到了这里,我不禁纳闷打岔。

  「不知道,听说是白虎得知自己要被抹去记忆,突然发狂,拼死抵抗,因此只执行了一半,就被祂给挣脱了,还伤了行刑官和几位押差,最後还是【二郎神】亲率天军围捕,白虎独木难支,一直逃到了东天门,被看守的东方太守青龙星阻住,走投无路,才一跃而下,堕入凡尘。」

  「这样说来,岂不前功尽弃?怎麽我见到的白虎,却这麽脓包,一点也不像您形容的那麽厉害?」

  「那是因为【二郎神】有先见之明,知其勇猛,因此在白虎兵败被俘之初,就『先斩後奏』抢先一步废去其神能,然而即使如此,祂终究是西方白虎星丶镇西大元帅,即使神能被废,依旧威不可当丶力大无穷,行刑的官差役使,折损无数,不知换了几批,最後还是二郎神与监刑官渤海王李舜臣将军联手,才合力制服了祂,勉强完成了罢黜革职的程序,将其『脱神入凡』,准备贬入凡间,没想到就在最後抹去记忆的关卡,还是被祂给逃脱了。

  当时大乱方弭,局势还很紧张,弄不好大家都得掉脑袋,众执官因此都三缄其口,全交由主事的【二郎神】善後。这些经过,也是我後来和在场的差役一起聊天喝酒时,才偶然听说的。

  由於事发突然,一时间只知白虎大概是落到了【太白山】(今【长白山】)地界,却不知确切的位置,【二郎神君】对当地也不太熟,只好私下拜托朝鲜始祖--【檀君老祖】大人,会同【世宗大王】暗中察访,总算确定了白虎可能藏匿落脚的地点,就在这片大山里。

  根据【檀君老祖】大人的指点,这附近正好有位【檀君】之母--【熊女娘娘】的後裔,正在此山中修仙,提醒我可以寻求她的协助,这也是为什麽当时的我会往这里来的主要原因,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天刑】这孩子寻找合适的主人,毕竟神剑仍需擅剑之人,方能尽展其功,只是没料到还没来得及觅得帮手,就已遭凶神拦路,在途中撞见了那头大白虎。」

  「哇!这样说来,您的运气可真差。」

  「不,恐怕是白虎已料定了我必经此地,因此先一步来此拦截。」

  「哟?怎麽听都觉得这白虎和我认识的那家伙,完全是两个人啊!」

  「呵呵呵!这其中当然是有缘故的。」

  看着白虎步步进逼,当时的我早已慌了手脚,吓得手足无措丶屁滚尿流。危急之际,怀中的剑匣突然开始剧烈振动,接着便感受到一股大力,震开了箱盒,【天刑剑】破匣而出,瞬间便来到了我手上。

  话说我平日虽喜欢舞刀弄枪,但毕竟只是名制器工匠,不谙武事,杀伐肉搏,更是从未有过,一切端赖【天刑】那孩子,带着我窜跃闪避丶运剑攻守,才得以保住一条小命,伏虎一事,根本不敢妄想。

  然而凶兽当前,逃命谈何容易?

  我心里明白,不在此作个了断,西白虎是不会放我活着离开的。

  该说是我俩的宿命,还是天意欲此?我和白虎,就这样在雪地里拼死相搏,持剑的双手不停颤抖,早已把握不住,双方流下的鲜血,也在冰雪之中溅落凝结。我知道自己力不从心,修为不足以驾驭【天刑】,而那孩子为了护我,亦是卯劲力搏,奈何所托非主,不能让那孩子尽展所长,只能勉强拼个鱼死网破丶两败俱伤。

  「汝既造吾,即是吾父,玉石俱焚,必护尊主。」

  当时【天刑】那孩子,是这样对我说的。

  就在危难之际,在我心中,留下了这段话。

  白虎雄浑的吼声回荡在峰林山谷间,震撼了整座山岗,我和白虎就这样陷入缠斗丶酣战多时,争得你死我活,却始终未有胜负。

  可叹我终究只是个打铁小神,难敌凶兽威猛,斗至最後,我已筋疲力竭,遍体鳞伤,不支倒地,只能勉强撑开眼皮,盯着那家伙。白虎虽然同样伤痕累累,却依旧踩着步伐,喉中发出低吟,步步进逼。

  眼看那家伙就要来到跟前,自己即将成为虎口伥飱,双手却再也无力举剑,最後只能躺在雪地上喘着气,等待生命最後一刻的降临。

  朦胧中只见血盆大口已缓缓张开,露出了硕颚尖牙,随着呼吸喷出的温热气体,挟带着阵阵腥臭扑鼻而来,湿热的虎鼻慢慢地凑到了我的脸上丶身上,东闻西嗅,沾满唾液的大舌更像是品尝猎物一般,将我的脸从下巴到额头全舔了一遍。

  在对猎物作完最後的巡礼之後,白虎便转身回到了祂原先起步的位置,大约是一次扑跃可及的距离,旋即回头正对着我,从容问道:「说吧!侬的遗言?」

  这宛如死刑宣告一般的问话一出,便知自己已在劫难逃,只能紧闭双眼,静候处决,手上的剑也早已因力竭而滑落一旁。

  「吼——!」一声长啸,惊天动地,奋起的巨大身影,瞬间卷起一阵强风,扑天盖地丶迎面袭来,我本能地将压抑已久的所有恐惧,化作凄厉的嘶吼,宣泄而出,作梦也想不到,一声惨叫,竟成了此生最後遗言。

  「呃啊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将我的双手扯起,接着便感受到一股有若泰山崩前的巨大阻力,施加在我的手臂上,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手背流淌而下。想像中的撕裂剧痛及致命扑咬并未降临,在巨大阴影的垄罩下,周遭却意外地归於平静。

  锐利的虎爪划破了我的脸颊,巨大而沉重的身躯压得我喘不过气,惊吓之馀,只能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底下的缝隙脱身,待我从死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才赫然发现白虎已倒卧在血泊中,【天刑剑】深深插入了祂的胸膛,贯穿心窝,直没至柄。

  推敲经过,料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天刑剑】倏忽上手,藉白虎扑咬来势,一剑穿心,即使如此,却始终不记得自己究竟何时拾起了剑,又是如何对准了对方心窝丶一招毙命的。

  白虎身上流出的大量鲜血染红了雪地,形成了一滩血洼,融化了地面的积雪,随即又凝结成深红色的冰。鲜血不只流了一地,更沾满了我的双手,溅了我一身,脸上丶颈上丶身上,无处不被白虎喷洒出的热血所波及,让我登时成了血人。

  才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虎口幸存,仍不敢有丝毫松懈,两眼依旧紧盯着白虎那巨大的身躯,直到确定祂的胸腹渐渐停止了起伏,目光也慢慢失去了神采,最後完全没了气息,才终於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雪上,仰望着天空,静待死亡。

  当时脑里只剩一个想法:「我已完成使命,该是一命归天的时候了吧?」

  随後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我再次醒来时,已置身另一陌生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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