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猫1
第二天，陈瑞知道再元朗来不了以后，脸色有些不好看。
被打的学生叫做曹光瑞，昨天送进医院看了看，大夫说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但是闻讯赶来的曹家父母却不依不饶起来，声称自己的儿子被打成这样，学校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否则他们就要告到教育局去。
今天他们也到了学校。
如果再元朗只是打一个电话过来，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陈瑞：“你确定你家里没有别的亲戚朋友，可以先过来一趟？”
再星：“没有啊。”
既然如此，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陈瑞拉开会议室的门，转头嘱咐再星：“你待会站在我后面。”
那对父母有点无赖，陈瑞不知道能协商成什么结果。
总之不能再让学生出事了。
“你也站在我后面。”陈瑞又去嘱咐另一个学生，虽说这个压根不用他嘱咐，不光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其他人。
路弦西也点了点头：“知道了。”
陈瑞开门先走了进去，剩下两个人又开始叽里咕噜。
再星：“你怎么也来了？”
路弦西懒得理他：“不知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
会议室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路弦西看了一眼，想必这就是曹光瑞的爸妈了。今天早上上学时听叶武炎科普了一下，这对夫妇的脾气火爆，说一不二，在家里基本没有儿子说话的份。
曹光瑞他爸最开始在菜市场卖猪肉，性格暴戾粗鲁，挤走了不少肉贩子，一个人独占了市场。
几年下来也算攒了点钱，两口子在菜市场开了一个生鲜市场，最近的日子好过不少，曹光瑞穿得也体面了，很少人再叫他曹臭肉。
路弦西：“曹臭肉？”
叶武炎：“他爸卖猪肉那几年他身上老是有股怪味，大家都不爱跟他一块坐。这外号也不知道谁先喊起来的，回过神就都这样叫了。”
也太缺德了。
个性软弱，父母高压，同学关系又很糟糕。难怪曹光瑞会心理崩坏，但是他不应该把他的心理崩坏强加到另一些生命上，路弦西觉得他不该以虐猫为乐。
不过，曹光瑞为什么非得虐猫呢？
看到他们进来，刚刚还在说话的夫妇板起了面孔，一言不发。
陈瑞坐在了他们对面：“好，我们开始吧。”
他示意再星二人坐下，分别介绍道：“这个是昨天将你们孩子送到医院去的同学，路弦西。”
看到路弦西，中年夫妇的脸色缓和了些。
“这个……”陈瑞看了眼旁边的学生，“这个是再星。”
大约母子连心，看到再星的第一眼，曹光瑞的妈妈就找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的淤青来自何处，女人翻起脸比翻书还快：“就是你啊！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爸妈呢！”
三句话说出了在生鲜超市报价的气势。
这三道雷砸了下来，再星却毫发未损：“我爸出差了，回不来。我妈呢，早死了。”
再星语气平常，听在曹光瑞爸妈耳里却别扭得很。
哪有这种语气说自己妈死了的，就像在说看电影一样无谓日常。曹光瑞妈妈觉得这小子憋着坏呢，保不准他是在恶心自己。
女人一拍桌子：“陈老师，闹了半天这家人一个都没来，那还商量什么啊？”
男人也附和道：“商量个屁！”
陈瑞是教语文的，是个文人，听到这样的市井粗话忍不住皱眉：“你们放心……”
他们根本不听陈瑞说完，嚷嚷道：“我们放心什么？”
陈瑞：“再星的父亲说了，他人到不了，但是会跟你们商量的。”
“怎么商量？”
再星将手机放在了桌上：“打电话。”
拨号界面亮着一串手机号。
曹光瑞的妈妈冷哼了一声：“糊弄谁啊，谁会不存自己父母的电话，这还不知道是谁呢。”
路弦西心想我就不存路国兴的号码，因为一年四季他也不会主动打一次。
对方还要在说什么，电话已经通了。
再元朗喂了一声：“陈老师？听说再星在学校闯出了点小祸？”
“小祸”两个字传到曹家爸妈耳中，顿觉刺耳极了，冷冷哼了一声。
陈瑞在对再元朗讲述事情原委，语文老师说话难免会长篇大论，路弦西中途就开始发呆了。
突然被人推了下手肘，再星在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猜待会再元朗会开多少钱？”
路弦西：“我哪知道。”
再星：“那你随便猜猜。”
路弦西把他的手撇开了，如果可以的话，他连头都想扭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再元朗已经听明白了，“陈老师，把电话给对面吧，我来跟他们说，我有点赶时间。”
曹光瑞妈听了：“您可真是大忙人。”
再元朗笑道：“我这儿动辄可是几千万的大单子，当然会忙一点，不像您这样的人，两个人都有时间来学校。”
“你——”
女人脸都气红了：“那你就说怎么办吧！”
“那我就直说了。”再元朗开了一个价：“二十万。”
“多、多少？”曹家爸妈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二十万？”
陈瑞看人看得不错，这两人来时确然抱着无赖想法，心想既然如此，怎么着也要讹他四五万。
没想到再元朗一开口就是二十万，他们当年在菜市场拼死拼活好些年，也就攒下了二十万啊。
再星轻笑：“看到没。他是真的赶时间。”
所以花钱买个清净。
现场转账之后，曹家爸妈脸上最后一丝将信将疑也消失了，有这笔钱打底，他们出门的时候脸色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再元朗：“那我就挂了，陈老师，以后再联系。”
陈瑞急忙：“等下，再星爸爸。”他摆了摆手让路弦西和再星先回教室，等门合上才重新开口：“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再元朗不耐烦：“不然呢？不都解决了吗？”
陈瑞：“可是再星——”
“啊，你说再星。”再元朗松了口气：“写检查，体罚，只要不过分的话，对他有任何惩罚都可以，我相信你们能将他教得很好。”
陈瑞叹了口气：“再星爸爸，你都不问一下他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吗？”
再元朗担忧起来：“什么？他成绩下滑了？”
陈瑞：“没有没有。他还是第一。”
再元朗哈哈大笑：“那很好！我会奖励他的。不说了陈老师，我这边真的赶时间。”
说完便挂了，一阵嘟嘟声传来。
他还拿着再星的手机，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手机号码，陈瑞突然觉得不是滋味，他曾经见过有的乖戾学生将自己的父亲备注成提款机，那种父子关系也很糟糕。
他说不清是哪一种更糟糕一点，对父亲有情绪好还是没有情绪好？
再星对再元朗似乎毫无感情，在他那，再元朗连提款机都不算。
而再元朗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刚刚的语气除了在得知再星可能考砸时变化很大，其他时候都很无所谓，包括陈瑞告诉他再星在学校打了一个男孩子，用非常恶劣的方式，他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只在意再星的成绩。
就好像再星只是个考分机器。
父子二人都有些薄情寡义，从这方面讲，他们还真像父子啊。
听陈瑞一直在感慨叹气，徐老师转了过来：“昨天那事还没解决啊？”
陈瑞：“解决了。”
徐老师：“那你叹气干什么？”
“一言难尽。”陈瑞有点无奈，喝了口水：“我从前知道再星家里的情况特殊，但没想到他爸爸会是这样管教孩子的。”
徐老师见怪不怪，她从前就是东矿的老师，自然对校内头号学生的家世了如指掌：“别说他爸爸了，你要知道他妈妈当年怎么死的，你就明白这孩子为什么这种性格。”
“他妈妈……”陈瑞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好像是被谋杀的？”
午间的食堂也在热议。
“他妈妈好像是被他爸杀的啊？”
“可他不是说纯属谣传吗？”
“这话你也信，你还是不是东广的人了。”
“听说他爸有段时间都进警察局了，都是有关系才能再出来，跟没事人一样做生意。”
激烈的讨论被路弦西打断了：“不是。”
叶武炎没想到路弦西也会加入进来：“……不是什么？”
路弦西毫无波澜：“不是他爸杀的，他妈妈是意外身亡，跟谁都没关系。”他抬起眼皮，看了大家一眼：“这些话以后别说了。”
几个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叶武炎扒了几口饭，猛地抬起来：“路哥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
路弦西刚要张口，叶武炎又了然了：“知己知彼是么，你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什么跟什么。
路弦西：“吃你的饭吧。”
叶武炎、金九都是他在再星之后认识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与这个人有着什么样的过往，路弦西也很少提过。与再星碰面之后总是不欢而散，小吵暴打也是常事，他们一直以为从头开始，再星就是他的宿敌。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回教室的路上，三人经过绿茵操场，看到了一只橘色的小猫。
叶武炎惊呼：“路哥！网红猫！”
这只橘猫就是视频里的那只了。因为视频广泛流传，橘猫被校内学生熟知，没有名字的它被大家叫做网红猫。
罪魁祸首抓住以后，他终于被解救出了魔掌。但受过惊吓后，这只橘猫非常怕生，只会在白天日光最盛的午后出来觅食，有人靠近的话还会撒腿就跑。
路弦西刚蹲下来，就看到远处的树影中站着几个人。
再星，胡边远，还有个不认识。
应该都是东矿的学生。
就像他们凑在一块，东矿那边也是报团，熟悉的世界叫人安稳。
但是对于橘猫而言，这两拨人都不是熟悉的世界。
这条路左边是食堂，右边是操场的铁丝网，只有中间一条路可以通行。但是现在两头都被堵了，一边是再星所在的东矿小团体，一边是路弦西的东广小分队。
橘猫在中间左看右看，瑟瑟发抖，寸步难行。
叶武炎开骂：“胡边远，你他妈的能不能死远点？没看见它不待见你吗？”
胡边远骂了回来：“放你的狗屁，它刚刚还在我脚边叼走一根火腿肠，你来了才跑走的！”
叶武炎：“火腿肠了不起，谁还没有点火腿肠了？”
说着从自己的三明治里抽出一根肠，伸近了橘猫。橘猫闻到香味，有点心里痒痒，忍不住往前挪了一小步。
以叶武炎为首的东广人发出一阵欢呼。
路弦西被这声欢呼吓了一跳，这不像两个人发出的声音，转头一看，篮球队的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看到猫朝自己走来比进了球还高兴。
胡边远吆喝道：“小猫！快来这边！我们不是刚刚混熟了吗？”
橘猫回头瞧了一眼，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又往另一头挪了几步，这样一来就远离了东广人。
东矿的学生顿时一阵欢呼，还有人吹了几声口哨。
路弦西简直没眼看了，这都是什么人啊？至于这么激动吗？
好吧他承认刚刚橘猫朝他走来的时候他也心跳了一下，但是，至于吗？
吐槽的空隙，猫咪已经磨磨蹭蹭跑到了东矿那边，胡边远洋洋得意：“你们别费心思了，谁救了他，他自然亲谁。”
猫咪嗅着熟悉的气息——那令人安稳的味道，最后走到了再星腿边，亲昵地用头蹭了蹭。
再星嫌弃：“喂小东西，你也太脏了吧。”
东广这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
他们又没法做猫的主。
胡边远：“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再星一顿：“名字？”
“对啊。你救了他，而且他看起来还挺喜欢你的。”胡边远说着，脑海不由自主动了起来，一瞬间已经想到了悟空、迪达拉、迪迦等等中二名字。
再不济剑圣也可以，胡边远很满意。
“我知道了。”再星想了想：“那就叫路弦西吧！”
路弦西猛地刹车。
他身边的东广学生们也都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