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周向梅刚好听到王秀枝的话，不满道：“妈，那兔子可是我抓的，肉算是我请你们吃的，兔毛可得归我！”
王秀枝看了不服气的周向梅一眼，说道：“你这次走的时候多给你拿五分钱。”
“五分钱！”周向梅夸张地张大了嘴，“我把兔毛织成手套卖给县里的同学，至少能卖五角钱！妈，你这是在剥削我。”
王秀枝腾出手敲了周向梅一下，吼道：“我是你妈，你人都是我生下来的，我剥削你咋的了？！还有啊，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学校卖东西，你咋不上天呢你？看我不告诉你爸去！”
周向梅揉揉被敲得生疼的额头，嘴嘟得能挂上一个油壶，小声嘟囔了几句，又开始讨价还价，“看在你是我妈的面上，给我三角......”
话还没说完，就屈服在王秀枝举起的巴掌下。
王秀枝不由轻笑了下，接着又板起脸说道：“最多给你一角钱，不能再多了。”
本来已经想说“五分就五分吧，总比没有强”，听到王秀枝的话，周向梅立马就咧开嘴笑起来。
看得周向芸咂舌不已。
周家的父母明显是偏心于原主的，但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不公平，大的哥哥也就算了，比她小的妹妹居然也没有表现过吃醋之类的......也不知道周家父母是怎么教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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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队里的月底结算工作已经忙完，但周向芸还肩负着记工分的工作。
傍晚时分，带着冯碧华给的手电筒，周向芸就往队部去了。
在门口跟一个人打了照面。
“哟，记分员同志。”
看着下午才跟她们抢过兔子的知青，周向芸没有搭理，径直往里面走去。
不料对方热情地跟了上来。
“记分员同志你好，我叫朱慧，今天下午的事真是太抱歉了，都怪我没有劝住袁知青，让她......”
周向芸回头打断，“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虽然确实令人很不愉快，但我们也没打算再追究，所以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件事不光是袁知青一个人的错，我跟她在一块却没有管好她是我的责任，但我并没有跟她一起抢你们的兔子啊......”
这人面上认错，实际却在撇清自己......
周向芸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
对朱慧的话，她只回了一个“哦”，便再也不搭话了。
“哦”是什么意思？？朱慧正打算再追问，却看到老支书从屋里走出来，于是笑了笑，说道：“记分员同志，我代表袁知青谢谢你的宽宏大量，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支书冲周向芸招了招手。
“芸芸啊，下午的事我都听朱知青说了，我的看法呢，这事虽然不大，但性质还是很恶劣的，往大了可以说是破坏社会主义团结了，必须得开个大会，好好批评一下思想觉悟有问题的同志。”
周向芸先是楞了一下，这就上升到思想觉悟的高度了？不至于吧......接着又想起这两天从周大仁那听来的话，说是冬天的农活少，知青们便越来越懈怠，最近更是松散的不成样子，老支书正在想怎么敲打这些知青一番呢......
然后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可不就找着借口了么，虽说惹事的就那一两个，但知青们毕竟是一个群体，某些时候也能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行，那你好好工作吧，我先回去了，一会你跟大海说一声，今天开会我就不参与了。”
生产队长的名字叫周大海。
周向芸忙应了，目送老支书离去。
......
大会是在第二天举行的，地点在晒谷场，大部分社员都搬着自家的凳子来看热闹了，知青更是一个不落得到了现场。
这并不是那种批.斗坏分子的大会，所以场面上并不算多凝重。
先是老支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再把当事人双方叫上去，由惹事的一方向受害的一方道个歉，再由老支书总结一下，对惹事的一方批评一番，事便了了。
周向梅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台，得意洋洋地看着站在对面的袁亚芳，哼，昨天那么横，现在不还是得乖乖给她道歉！
袁亚芳失恋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不像昨天那样仿佛世界一片昏暗的样子，不过由于昨天哭得太久，声音还是一片嘶哑。
“支书，不是我不讲道理非要抢社员的猎物，但当时我确实以为这兔子是没主的，所以才认定我先看到的就是我自己的......”
听见这话，原本得意着的周向梅火气又一下上来了，“嘿，昨天耍横今天就耍赖是吧？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说过那陷阱是我设的，你当时啥子态度还记得不？现在又在这装可怜，是不是不想认错？！”
袁亚芳脸红了一下，想起了自己昨天的无理取闹，也不知道昨天的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迷了心窍，非要去争那个兔子，其实她自己的生活水平很不错，家里隔三岔五就寄东西来，就算不能频繁吃肉，但还有其他一些解馋的零嘴，一只兔子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道歉，为昨天的行为。”说完还向周向梅鞠了一个躬，态度还算真诚的样子。
老支书借机总结道：“知青下乡是为了帮我们建设农村，作为支书，我内心是非常感激你们这些知青娃娃的，也晓得你们有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但是再苦再累，最终也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知青们，继续说道：“你们到了我周家大队也就算是周家大队的一份子了，我作为支书，肯定也是尽量为你们着想的，比如去年你们跟杨树大队的知青打架，事情闹得那样大，最后不也是我去公社替你们求的情么。”
“但是这回袁知青确实太过分了，不但破坏了我们大队的团结与和谐，还影响了整个知青队伍的进步，我不得不开这个大会批评教育一下，不过我晓得，也不是所有知青同志的思想觉悟都是这样，比如说朱慧同志，就很有大公无私的精神么，主动向我说明昨天的真实情况，一点不偏袒不包庇，平时的劳动也很积极，其余人啊，是真的该向她学习学习。”
朱慧没想到老支书居然还公开表扬自己，高兴了一下后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往袁亚芳那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疑惑的眼神后，忙不迭垂下眼睛，错开对视。
袁亚芳不解地问：“支书，什么叫不偏袒不包庇啊？”
坐在下面的周向芸突然想起了昨天在队部遇见朱慧的情景，当时她应该就是去找老支书摘干净自己了吧。
果然，老支书把昨天朱慧跟他说的话讲了一遍，大意还是跟朱慧一直念叨的那些话一样，无非是她没劝住袁亚芳，才导致袁亚芳跟社员争抢猎物之类的。
袁亚芳听完，刷地看向朱慧，咬牙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干的咯？你没有参与？”难怪呢，难怪老支书只把她叫上了台！
朱慧抬起头来，无奈地说道：“当然不是了，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话还没说完，就被袁亚芳打断，“你说的责任就是没有劝住我吗？呵呵，朱慧，要不要我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你没劝住我，还是是你在撺掇我？”
朱慧定睛看了袁亚芳半晌，忽地笑道：“那你说吧，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哼，你以为我不敢吗？！同志们，昨天我跟朱慧一起上山捡柴火，恰巧遇上了一只掉进陷阱的兔子，朱慧高兴地说把兔子拿回去晚上做红烧兔肉吃，还说让我把兔毛让给她，她想给她弟弟做双手套寄回去，我当时犹豫，怕这陷阱是别人设的，回头再找上我们，谁知她说一个星期前进山的时候就看见过这陷阱，指不定是谁弃在这的，我们既然看见了就是我们的了......”
“后来周会计家闺女找来说这陷阱是她当天下午刚设的，也是朱慧在我耳朵边扇风说人家在说谎......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听了她的话，跟人家争起兔子来，我有错我认，但朱慧明明也参与了，凭什么就我一个人道歉，而她就可以受到表扬呢？！”
“我不服！”
袁亚芳一席话说完，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知青们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来，明显是不信的，就连老支书都说：“袁知青，你这番话跟朱知青说的差不多，只是你们俩的角色对调了一下......那我们到底应该信哪个呢？”
这个时候就得看平时的表现了，袁亚芳性格比较霸道骄横，在知青点的人缘并不好，而朱慧呢，虽然也有些人看不上她跟在袁亚芳屁股后面讨好，但除此以外，她干活勤快，也懂得维护关系，支持率是明显高于袁亚芳的。
不光是知青，队里的干部如老支书、生产队长，甚至是周大仁，都对朱慧的印象更好。
袁亚芳看着众人都不相信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说谎，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她？！
此时，袁亚芳下乡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无助。
“支书，我有话想说。”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人群中的周向芸开了口。
朱慧原本心里突了一下，以为是谁要帮袁亚芳说话，当看到是周向芸以后又放下心来，袁亚芳一向不待见这位记分员，见着了肯定也是不会给好脸的，记分员不可能帮她说话。
“芸芸啊，你有啥子话想说的？”老支书问道。
“是这样的，”周向芸清了清嗓子，“我想说明一下我看到的情况，昨天我到现场的时候，兔子是抱在朱知青怀里的，虽然她没有像袁知青那样不讲道理地硬说兔子是她们的，但从她当时牢牢抱着兔子的动作来看，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抢夺社员猎物的事，朱知青也是参与了的，我觉得她也应该站出来道歉才对。”
周向芸说完以后就看向周向梅，周向梅楞了一下，才附和道：“对，我姐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
朱慧慌忙反驳，“没，不是这样的，我抱着兔子是因为......是因为袁亚芳硬塞给我的，大家都知道她有多霸道，我内心是不想这么做的。”
“那你完全可以把兔子交给我们呐，袁知青又不是你妈，你非得听她的不可吗？”
周向芸的话音刚落，现场众人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老支书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朱慧，又看了一眼周向芸，叹息着摇摇头，一锤定音，“既然这样的话，那朱知青确实也该道个歉。”
朱慧慌乱地看向老支书，见对方轻易就信了记分员的话，心里烦躁不已，果然，跟社员比起来，他们知情哪还有什么分量！
最后只好学着袁亚芳那样，向周向梅鞠躬道歉，同时心里也开始恨上了周向芸，好端端的干嘛要来插一脚，害得她从受表扬的也变成了受批评的。
周向芸也觉得自己有些吃饱了撑的，不过并不后悔刚刚的做法。
袁亚芳做错了事，朱慧也做错了事，凭什么朱慧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反而还因为三言两语摇身一变成了有功之人呢？
况且，她家的人还是受害的一方呢。
而坐在知青队伍最后面的严书瑜也很意外，他昨天见识了这姑娘讽刺袁亚芳的一段话，实在没想到今天她还能挺身而出，为其说话。
看着对结果一脸满意的周向芸，严书瑜突然觉得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叫做“正义”的光环在一闪一闪的，闪得他心里生出浓浓的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