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严书瑜额头上还绑着纱布，脸上的划伤落了痂，深粉色的痕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周向芸看见他这样子，脱口而出便道：“你怎么来了？”
严书瑜微笑着，“听说支书在会计家，我找他有点事。怎么了？是不是不方便？”
不知为何，周向芸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有什么不方便的......支书正在里面吃饭呢，如果你的事很急的话，我帮你去叫？”
周向芸的话音刚落，堂屋就传来支书如洪钟般的声音，“小严啊，你进来吧。”
堂屋和院门是正对着的，支书已经看见了严书瑜。
严书瑜冲着周向芸点点头，绕过了她。
周向芸莫名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天的严书瑜有些奇怪。
也没了心情勾搭男主，便回灶屋继续啃排骨去了。
林绍军看了一眼周向芸的背影，也重新回了酒桌。
堂屋里，酒桌的气氛正热，严书瑜的到来让老支书诧异，大年初一，难道还有什么要紧事不成？
严书瑜看了一眼跟老支书一同坐在上席的秦志斌，凑到老支书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支书恍然大悟，哈哈笑了两声，对秦志斌说：“是公社的李书记他们来了，在队部等着呢，估计是听说你回来啦。”
秦志斌也失笑地摇摇头，说：“我这回本来就打算悄悄地来，再悄悄地走，没想到他们的鼻子这么灵，居然这么快就闻到了动静。”
“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去？”
秦志斌想了一下，说道：“路滑难走，三叔你就别折腾了，还是让这位小同志回去通知一下吧。”说着指了指严书瑜。
老支书趁机介绍了一下严书瑜，“哦，他是今年下半年才插队的知青，别看年纪轻，办事情麻利得很，笔杆子也好！”
秦志斌笑着点点头，顺口问道：“哦？是嘛，叫什么名字啊？”
严书瑜上前答道：“秦副主任好，我姓严，叫严书瑜。”态度不卑不亢。
秦志斌挑挑眉，疑惑地看了一眼老支书，老支书点了点头。
“哦......行，那你先去吧，告诉李书记他们，大过年的，工作的事先放一边，过年要紧。”
老支书想了想又点了林绍军，让他跟严书瑜一道去。
两人先后出了周家的大门。
林绍军追上去，率先伸出手，“幸会，我叫林绍军。”
严书瑜顿了一下，也伸出手去，“......幸会，严书瑜。”脸上的笑还是一如既往得温和，只是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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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堂屋的饭桌上，秦志斌问老支书：“三叔，你对那个小严挺看重？”
老支书知道是什么意思，答道：“这个娃娃是个有能力的，能帮我做不少事，其他的我没考虑那么多。”抿一小口白酒，砸吧了一下嘴，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见他干活卖力得很，身上也没啥子骄娇之气，跟其他知青比起来，还更快融入到我们当地呢。”
秦志斌默了一下，半晌笑道：“你对他倒是赞不绝口啊。”
“我这个人一向有一说一！”
秦志斌拿起酒杯碰了一下老支书的酒杯，说道：“其实也没啥，我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既然觉得他是个好的，该用的当然就要用，不过一定要注意尺度，把好关。并且还要经常做一些思想上的沟通，防止一些有毒的资产阶级思想渗透到人民群众中去，破坏人民群众的纯洁性。”
周家的周大仁三父子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严知青咋个就变资产阶级了？
周向东正要开口询问，被周向北拉了一下。
老支书见秦志斌摆出了领导的派头，也只好默默点头。
这顿饭比预设的要提前结束。
等到老支书等几个外人走了以后，周家的人才关起门来叙话。
不过也多半是周大姑在说，其余人只是听着，时不时附和一句。周向芸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周大姑不喜欢自己，也不往前凑了，站到最后边默默嗑自己的瓜子。
只有最得周大姑喜欢的周向梅，腻在周大姑身边，时不时耍一下宝，把周大姑逗得哈哈大笑。有点周向芸在王秀枝面前的意思。
男人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周大仁和周向东在周姑父面前也没多少话说，周姑父便也只拉着周向北说话，聊一些他在学校里的事。
过了一夜，周大姑第二天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周大姑拉着周大仁到一边，往他兜里塞了点东西，陈娟伸长了脖子看，小声对周向芸说：“大姑又给爸钱了。”
周大仁貌似推辞了几下，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
周大姑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王秀枝，皱眉说道：“你的气色倒好，比我弟弟还胖点，可见养得不错。”
王秀枝讪讪地笑，也没法搭话。
“秀枝啊，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管得多，有些事你确实做得不大好。作为一家的女主人，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把好吃的送到男丁的嘴里去，而不是把自己和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娃子喂得白白胖胖，那像啥子话？”
周大仁见状解释道：“大姐，我们都吃得好着呢，也不晓得为啥，我跟老大吃得再多他就是不长肉。”
周向北也说：“是啊大姑，这长不长胖的也跟个人的体质有关，全家人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兴许妈跟大妹妹就是很容易长胖的那种人呢。”
周大姑轻哼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算了算了，我也不说多了，免得讨你们的嫌，我们先走了，刚娃还在他爷爷婆婆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下回回来把刚娃也带上吧，我这个当舅舅的好久都没见他了。”
提到儿子，周大姑的神色缓和了许多，道：“过两天你带着梅梅和老四上我那来，刚娃不喜欢到农村来，他说不敢上农村这个厕所。”
周大仁也早就习惯了自家大姐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听完后点头道：“行，那我这个当舅舅的去看他。”
带着周家装的一袋子腊肉，周大姑和周姑父离开了，不过据说到了公社，还说被李书记一行人堵住了，拉着吃了一顿饭。
周向芸松了口气，周大姑终于走了，她家的气压正常了。
周大姑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其他人都习惯了，周向芸却人生头一遭这么憋屈。
要说周大姑这个人也挺矛盾的，一方面恨着王秀枝，但为了自己的弟弟，又尽心尽力帮着这个家，帮着王秀枝生的儿女，虽说摆的谱挺大吧，但客观上周家的每个人都得了实惠。
“唉，大姑好是好，不过这性格也太厉害了，幸好一年也就这一回！”陈娟悄声跟冯碧华抱怨道。
冯碧华笑笑，说：“大姑就是直爽了点。”
“啥？直爽？你没看见她是咋对妈的？呼来喝去跟使唤丫头一样，这叫刻薄！”
冯碧华看了看周围，拉了她一把，“当心让妈听见了，她第一个骂你。”
陈娟咳嗽一声，见没人听到她的话，便掸了掸袖子，去喂鸡了。
这边周大仁也在跟王秀枝说话。
“委屈你了。”
王秀枝笑笑，“我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小媳妇脸皮薄，有啥委屈不委屈的哦。”
“正因为都这个年纪了，儿子媳妇都在，孙女都那么大了，才要说委屈。”
周大仁叹口气，又说道：“可是大姐这个脾气，姐夫都管不了她，我说的就更不听了。”
王秀枝喉头哽咽了一下，压下心里的委屈，转移话题道：“对了，听姐夫说我们公社也要通电了？”
周大仁点头道：“嗯，年后就要开始立电线杆，快的话，估计下半年就能通上电。等通上电以后，队上还要安一个大喇叭，天天放广播。”
......
没过几天，队上果然就下了通知，他们公社终于要通电了。
其他人高兴归高兴，但都不如周向芸兴奋。
没人能理解她，从一个离了手机就不能生活的社会突然到一个连电都没通的社会是怎样的心情。
通了电，先不说能给生活带来多少便利，至少心理上感觉进入了工业文明的社会，跟以前的生活有一点点接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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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是农民一年中最清闲的时刻，于是很多人家便喜欢把喜事放在正月里来办。
今年的正月，周家大队就有三家要娶媳妇，一家要嫁女儿。
即使今年的正月从初一下了那场雨开始，就一直天气不好，基本上是晚上下雨，白天阴天，路面也就一直稀哒哒的。
初八这天早上，太阳终于冒头了。
轰动整个大队的一场婚礼也开始了——周幺婶家的小五娶了城里来的女知青。
从第一批知青下乡到现在，有结婚的，但都是知青跟知青。知青跟当地小伙，这还是头一回，至少在他们公社是头一回。
幺婶家跟周向芸关系还算近，于是王秀枝一大早就帮忙去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周向芸才和周大仁周向北一块作为家里的代表去吃席。
一进幺婶家的院子，就有人迎上来把周大仁和周向北拉走了，周向芸便只好自己在一边等着开席。
“芸姑姑，来这边坐。”
周晓兰冲周向芸挥着手，周向芸走了过去，见坐在桌上的都是年轻姑娘和小媳妇。
周晓兰把周向芸往上席推，“芸姑姑的辈分最大，坐上席。”其他人也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周向芸便也毫不客气往上席坐了，接着立马就有人给她抓糖抓瓜子到面前。
嗯，辈分大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只不过屁股底下的凳子不太舒服。
她们吃饭的桌子是八仙桌，一面坐两个人，用的便是那种长长的凳子，一条凳子刚好能坐两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地的人为了省木料，把凳子做得很窄，特别窄，不常坐的人绝对把握不好平衡，容易仰过去。
周向芸家里也有这种长条凳，但她是从来不坐的，一是因为不舒服，硌屁股，再就是因为坐不好，总是提心吊胆会翻车。
此刻她没得选，只好用一只手扶着桌子。
即便如此，没过多久，还是一个没注意，屁股掉了出去，眼看凳子也要翻车的，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凳子的一边扶住，稳了稳，周向芸小心翼翼撑着站了起来，重新找好平衡坐下。
转过头，看见后面的人，周向芸楞了一下。
“严知青，是你啊？”
知青们的桌子刚好在周向芸的身后，严书瑜坐在知青桌的下席，跟周向芸是背对背的。幺婶家的院子虽大，但由于摆的桌数太多，每个桌之间的距离就很近了，所以此时周向芸几乎是挨着严书瑜的，她只要稍微往后挪一挪，就能跟严书瑜背靠背演绎一个某运动品牌的Logo。
严书瑜弯了弯眼睛，见周向芸一个人坐着一条凳子，轻声嘱咐道：“小心点啊。”
周向芸感激笑笑，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男主朝她这边走了过来，立马转过头去，漾开笑容喊道：“林二哥。”小爪子还跟着挥了一下。
严书瑜听见这娇娇俏俏的声音，笑容却是一下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