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各自
入夏，初一收尾的假期跌撞而来。
在那场雨夜之后，心血来潮，我赶在六月的尾巴给左谣写了封信件，凭着记忆填上C市的住址。
按照计划，MIS.BRAND经得林顾惜和冯琴的同意，八月带我去B市比赛顺带考级，整个七月我都会窝在工作室除了练习还是练习，时间允许三人占用录音师录歌。交干音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况且我对此也不感到反感，顺势为之。有一次听叶华说反响不错，点击量大约有三千来几，之于我和沈青初次步入翻唱圈的新人来说，听起来是个令人振奋的成绩。
原本，不出意外是这么打算的，自到我放假暑假的第二天晚上接到一个电话。
“晚上好，Ferri，明天有兴趣来参加学习会吗？”
这人谁啊？我拿开手机再看一眼来电，把显示人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声音。
“没有，别和我套近乎。”
“行吧，我没记错你这次语文才刚刚合格吧，下学期开学有测试你不要紧吧。”
Oh,Shit.我忘记了。
刚想要拿沈青帮我补习当理由拒绝他的好意，转念一想，沈青她自己的语文也好不到哪去。
“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吗，不对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我还不是听老陈说你的语文改你的卷子想把你吊起来打才知道，你就当我在感谢你吧。没意见了吗......那好，你明天下午来我家帮你补习，早上我起不来。”
“等等，我话说在前头，如果齐懿轩和宋萸在那我可不帮忙。”
“他们不在，欸你不要这么警戒好不好，我只是真的担心你的语文才特意来找你的耶。”
齐铭你这死鬼说的最好是实话。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住哪儿呢？”
“我在城西的嘉禾区，地铁2号线转211坐个几分钟就到，到时我会出来接你的。”
嘉禾？日，林家不就在里边么。
“好我记下了，下午两点到。”
接我？还挺绅士的。
齐铭在收到我那句“没事可以来找我聊天”后真的不客气，什么都对我说，骂宋萸的装模作样、骂齐懿轩脑子不行、骂他父亲猪狗不如、骂家里的阿姨成日八里八卦、骂班主任的弱智管理......没想到平日风风光光的齐公子平日里积怨这么多，从头到尾“嗯嗯对对对”陪他到最后，挂电话时我才想起一件事，听起来很弱智，但我还是问出口了。
“你是不是喜欢齐懿轩？”
“你脑子进水了。”
『Have your head been filled with water』
行吧，Sain和齐铭在说话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连骂人的话都是一个说法。
当天我完成一天的练习量就出门了，虽说事先和林顾惜和冯琴打声招呼，但走之前林顾惜表情很不好看，反反复复叮嘱我要注意齐铭和齐懿轩，最后还是不放心亲自把我送到别墅区门口，一脸忧愁看着我和齐铭进屋。哈哈，注意啥啊，我们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之前的解释你根本就没有信吧！
“你养母？”进屋后齐铭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较大的拖鞋放在我脚边，自己把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不好意思，我家没有小点的拖鞋了，不介意凑合一下吗？”
“没事。我养母怎么了？”我低腰换鞋，起身时看见他衣着白衣站在楼梯间，气质硕然，大约同龄女生叫他齐公子也是因为这份理由吧。
“她看你就好像女儿去男朋友家过夜心里不愿意但女儿始终还是长大自己拦不住她了，的感觉，是爸爸呢。”
林顾惜和冯琴之中硬要选一个出来那的确是林顾惜当上面那个。
我跟在齐铭后面，进入他的房间。很整洁的房间，床铺上有把白色盖被叠起，书桌上除了教科书看不见其他这个年龄会看的漫画，书柜里透过玻璃磨砂间隙朦胧看见几本日语和英文原著书籍混入一堆中文书里。齐铭从书柜旁单手拿过一张折叠桌，展开，顺手拿过两个坐垫，“坐吧，你有哪里不懂吗？”
“古文。”我抽出试卷，打开推到齐铭面前。
“你这答案换作是我都想把你吊起来打，你瞧瞧这是人写的吗？”齐铭看着寥寥无几的分数，再看看苏锦珩一脸羞愧难当，还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口，“你这都能挤到三百名内其他科是有多高。”
“对不起，我母语不是中文也怨不得我。”我把假发的刘海撇后，露出几缕金色的发丝。
“好吧，你过来，这里......”我凑过去，眼触他笔尖指向的地方，耳听他的淳淳教诲，努力去理解记忆他解释的每一个古文词语，尽管进程很慢，齐铭的补习是我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中间我心里清楚自己提的问题很低级，羞耻到不敢直视齐铭的表情，伤自尊，但是他没有，思考几秒就用一种我可以理解的简单方式为我解释，一遍下来不厌其烦。自始自终，他都没有一点生气的表情，把最后一道题讲解完，抬手随意捊平衣角的褶皱，“还有哪里我没有讲清楚的吗？”
草，有点心动，怪不得宋萸会喜欢他。
“大概没有了，明天我还可以来找你吗？”我收拾好试卷，上面的笔记看得我信心十足，总有一种下次考试不会扯班级后腿的错觉，“我说，学校里觉得齐懿轩比你帅的人一定是眼瞎了。”
“谢谢夸奖，明天也是这个时间，”齐铭站起身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收起折叠桌来拉我起身，“走吧，去客厅休息一下。”，下到客厅，我和齐铭并排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小口喝着冷饮，瞄到墙上的时钟，真快，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
“冷饮是烫嘴吗？”
“习惯，喝大口会发出声音的，以前家族里是不被允许的。”
“家族？”
“对，怎么了？”
“不，我也认识一个少爷会把家里说成家族的，你不会是哪家的大小姐吧。”
“是二小姐，你不也是齐少爷吗。算了算了说我没意思啦，话说你家里人都出去了吗？屋子里空荡荡的。”
“空？可能是人少吧，我爸估计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外头泡妞，他和宋萸出去了这你知道，因为你回来我提前把搞卫生的赶走了。”
三人。
“赶走？没必要吧，我见不得人？”
“不，那女人嘴多，而且——”
咔嚓，门锁转动的声音。齐铭收住嘴，和我不约而同看向门被打开的方向。我听见门外微小的男声，去拉齐铭的衣角，无声告诉他：“齐懿轩，我该走了。”他没多大反应，点点头，起身去为我开门。
“宋萸......小心......他......在家。”
我换好鞋子，对齐铭说再见，他也回之以礼，侧开身子开门。
“没......我自......以，你......啊！齐——苏锦珩？”一开门看见宋萸变脸大戏，这么说不合适，是我打扰人在先。
“抱歉，打扰了。”我露出恭敬的姿态，希望他们不要产生什么误会，特别是在场某人。事与愿违，我脚踩到台阶就被抓住手臂，力道大得我觉得拉起袖子就可以看见手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果然骗我！”
天哪，到底是谁骗谁？我猜猜，齐懿轩现在想要在宋萸面前保持风度却一脸难以克制怒意的表情。
“齐懿轩够了，Ferri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菲莉？”两人同时发话，语气是显而易见的无法相信。
没眼看，走了走了。
我当时一点也不想知道身后两人什么表情，急急忙忙跑出楼房，回到小区复习齐铭教我的知识点。第二天，我依旧赴约，齐铭如故欢迎，只是多了个臭脸草履虫，还时常蹲在齐铭房间听他教我学习。
我怀疑草履虫成心过来捣乱，我一凑到齐铭那边他就挤到我俩之间，一次没当回事，第二次我忍了，第三次我示意齐铭他却摇头用口型说没用的，第四次我不顾齐铭面子直接用脚把齐懿轩踢开，“你神经病？你作业做完了这么闲？大把时间不去泡宋萸你心情好到来看我补习？”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老外不知道吗？我来教你啊。”没想到我会直接动脚，他坐起来偷瞄齐铭一眼才反唇相讥。
噫，老土，你什么年代的人。
我不理会这傻子的反语，和他讲话简直浪费时间，送他一记白眼接着学习。中途草履虫出去一趟我马上贴在桌上和齐铭说多余的话，“踢了你弟，抱歉。”
“没关系，你多踢点，我老早就想踢翻他了。”
“不对，你之前和他打架没踢他吗，脸上那次。”
“如果我可以还用得着你的脚吗？”
哦，那也是。
听到齐懿轩“咚咚咚”的脚步声，我迅速拉开距离，装模作样在写题。这种畸形的辅导方式一直持续到七月末，临近月底是宋萸进来插了一脚，我严重怀疑是草履虫前几天都在通风报信。我抓住空余的时间约齐铭出去吃顿饭，当做是补课的答谢，他没有拒绝，但是被齐懿轩听见了，那次吃饭无奈变成四人行。
“你八月有安排吗？”令人尴尬的场面，如果不是齐铭根本没人和我说话。感谢。
“考级，比赛，时间安排挺紧的。”草履虫听见一脸不屑，好似我去参加什么见不得人的比赛。宋萸还好，顺着话题问我什么比赛，我一一作答。
“‘天琴杯’？我有个朋友原本也是会参加的，可惜他的舞伴状态不好。”
“那真可惜。”
“呵，易木森去的话还有你苏锦珩的事吗？第一肯定是他们。”
草履虫怎么会说话？奇怪。
如果草履虫不来一起吃饭的话，还是蛮开心的。完饭后，我直接回小区收拾行李做地铁去机场，走前被林顾惜拦住问八月十三号赶不赶的回来，赶不回，我是这样回答的，因为背地里我要顺路回C市给名义上的外婆扫墓，以及找别墅。那时林顾惜欲言又止，送我离开时也只说了句路上小心。
我和沈青搭上当晚的夜机，平安落地，马不停蹄赶去会场周边提前预定的酒店，一番整理才终于睡下。隔天拿着乐谱去MIS.BRAND介绍的音乐会所租了一台钢琴和小提琴像样复习地弹了弹拉了拉指定乐谱，其余时间，把以前的乐理只是过一遍脑子，到了考级那天收拾东西就去了。
发挥正常，一切顺利。
等到离开考场，和接送我的沈青吃顿饭，就开始了无止境的舞蹈练习。到了比赛当天，倒是轻轻松松通过一至四轮的淘汰赛的选拔，甚至不需要把特定的编舞拿出只需要跳好基本舞步攒分数就足够了。把身体展开，不需要多余的言语，眼神的模仿和身体的律动就最好的得分利器，一天下来，没有悬念进入半决赛。
“Sophie, you burned out in the fourt\'re not a physical dancer, so switch gears with Ferri.（Sophie，你在第四轮的体力消耗太多了，你不是体能型的舞者，多去和Ferri交换重心。）”
“So do you Ferri, I know you want to be a man but now you have to follow Sophie\'s lead, step up a little bit and pay attention to Sophie\'s feet, you can lead and follow each other.（Ferri你也是，我知道你想跳男位但现在你要听从Sophie的引导，再把步伐迈大些，以及注意Sophie的脚，你们是可以相互引导跟随对方的。）”
Finally repeat again, pay attention to physica\'re both very discerning kids, you know what\'s good and you go back and do it, but it\'s not going to work if you\'re dehydrating your body.“（最后再重复一次，注意体力。你们都是眼力很好的孩子，知道什么是好动作就回去模仿，但如果这样做令身体脱水就功亏一篑了。）”
“I hope you don\'t lose two or three kilos at the end of the competition.（希望你们不要比赛结束就瘦了两三斤。）”
我和沈青讪讪，听从MIS.BRAND的建议，调整摩登舞的舞步动作，赛后待在酒店储精蓄锐，结果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放松下来迎接第二天的比赛。
戏剧性地，那一天我和沈青的闹钟都没有响。
***
林之深和林炎生从外地工作回到A市，走出接机口远远看见林顾惜在向他们招手，“你们两个终于出来了，爷爷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叫我快点，你们猜猜是谁回来了？”
“我和我哥呗。”林炎生没话找话，一上车两脚一蹬，半边身子瘫在后座。见自己弟弟的一个人占了后座三分之二的位置，林之深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去，提出一个更肯定的猜想，“林久路她舍得国外的男朋友回来了？”
“哈哈你等会可别在她面前提男朋友这件事，她们最近好像闹矛盾了。”林顾惜转动方向盘，从停车场绕出去，逐步加速开上高速。
“爷爷没说她什么吗？”林之深翻动手头的文件，此时给自己的助理发过去一条短信。
“你觉得会吗？爷爷高兴还来不及我们三个回去一看他估计都年轻几岁，哪里像我们，回去还摆张脸给我们看。”一想到新年那时间自己回家被林老爷摆了一脸谱，林炎生就烦，心里不知对林老爷的偏心不满多少次了，“哦对了阿姐你家小孩在家吗，我去逗她玩。”
“林炎生你几岁？”从文件中抬起头，不悦地看着旁边的弟弟。
“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姐还没说话你干什么？你是他爸啊。”看着林之深的反应，实数有趣，双手抱胸，毫不掩饰自己的神色。
“你们两个可以了啊。”林顾惜从后视镜看见两人打打闹闹像个大男孩，哭笑不得，“小珩去B市了参加比赛了。”
“她怎么没和我说？”林之深想起和苏锦珩自从那雨夜有几个月时间没见面了，于是多问一句。
“你又不是她爸，干嘛和你说。”林炎生打岔，说完被林之深踢了一脚，立马叫嗷起来，“我的裤腿啊。”
“林炎生你有完没完。”林之深希望林炎生赶紧闭嘴，和他说话总觉得不久前吃的饭会把自己的胃搞得消化不良。
林顾惜不理兄弟间的闹腾，把车驶入别墅区内，等到后座两人彻底安静下来才继续说着，“......小珩她之前问过我舅舅去哪了，我和她说你和炎生去外地工作了，她应该是怕打扰你们吧。”对准停车位，熄火，开门下车。三人走到门前，刚拉开大门，就听见过山车一样的音调：“surper————ise！”
林久路一口气往外扑去，幸好林顾惜和林之深反应快接住了她，“姐姐，哥哥，好久不见了！”说罢，给两人一人一个热情地贴面礼，期间瞄到在一旁站着的一脸便秘的林炎生，无视他的表情，和他打招呼。
“哟，林小姐舍得回来啦。”
“许久不见四哥你还是这么欠打呢。”
“好了好了，进去吧，爷爷和白姨呢？”林顾惜打断兄妹的阴阳怪气的对话，推搡着进屋。
“去医院检查了，诶诶诶二姐你的乖女儿呢？”林久路探头看去，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不在么。”
“面都没见着还真把自己当姨妈了，姨妈惹姨妈。”他故意把“姨妈”两字咬重，惟恐林久路听不出自己的意思。
“林炎生你滚啊！”受不了挑衅的林久路抬腿就是一踢，动作太慢被林炎生闪过去了。
“好了林炎生你闭嘴，小珩去B市比赛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林顾惜左右安捂，两人你瞪我我瞪你像斗鸡一样，一不拦住就要斗嘴。林之深看这一场面感到心身俱累，趁没人注意走到阳台调出苏锦珩的电话，看着显示，迟迟不按下拨通建。
想不出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何况她还要比赛。
B市离A是只不过两个小时的机程......没必要。
手机屏幕暗下了，但林之深看着光滑屏幕倒映的自己，没有下一步动作。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
从苏锦珩的请宴回来，齐懿轩把宋萸送回家后便直径走回小区，经过齐铭的房间没有关好房门的缝隙一眼看到宋萸之前送给他的礼物，原封不动地置于桌面。
原.封.未.动。
齐铭那家伙——！
一秒不到想起苏锦珩那天的仓促离去和宋萸的心神不安，乃至齐铭那张行若无事的表情。暑假开始不久，就撞见苏锦珩出入自己家，而宋萸在她离开齐家后，把礼物给齐铭便匆匆离去。齐铭到底是知道宋萸对他的态度却迟迟不肯表态，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宋萸或许有一天会放弃，可是......
自己和他到底差别在哪里。
“你是不是喜欢苏锦珩？你把宋萸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难以忍受，齐懿轩把齐铭堵在楼梯间，想起齐铭为苏锦珩的辩解，心里一股怒气升起。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齐铭满不在乎打开齐懿轩的手，把宋萸的礼物随意放在茶几上，“下学期开学有摸底考试，我帮她补习语文而已。”
又是这样的游刃有余。
“嚯，补习？你在敷衍我吗？”仔细想想，齐铭和苏锦珩有交集是从自己和苏锦珩打架后是事，“宋萸她的物理也不是很行，那你为什么不去帮她？”
『早恋？不可能，齐铭可不像你，他分事情清楚得很。』
“不是你主动去找过她么，我的物理又没你好，”齐铭审视齐懿轩脸上极端的表情，无名的快感油然而生，“不要把我说得和你一样，我不会早恋的。对了还有，你少去找Fer，苏锦珩麻烦，她有眼睛。”
菲莉，苏锦珩。
齐铭的及时止语被齐懿轩敏锐地抓住，自认为是揭露两人的证据，“你说她菲莉是怎么回事，你不承认吗？”
你为什么还不被挫败。
“朋友之间有个称呼不奇怪吧，沈青也这么叫她到我这就就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宋萸她都这样了，可她......
“齐懿轩，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苏锦珩，不过是朋友。”
只会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