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而行

  周日上午，秦行照例在家给学生补课，今天讲的是文言文，谢阳主动要听，这个叫沈文东的果然还是盯着秦行的脸看，谢阳出声：“秦老师讲课文呢，你不好好看书，一直盯着老师的脸干什么？”

  这句话说得太突兀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沈文东赶紧低头看课文，秦行也不知道谢阳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他都是安安静静在旁边听着，今天倒是监督起他的学生来了，秦行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讲。

  中午学生都走了以后，秦行决定和谢阳聊聊：“刚才怎么了？”

  谢阳装作一脸无辜：“没事啊，看他不认真，提醒一下。”

  “少来，你说不说，不说咱俩中午谁也别吃饭了。”

  谢阳无所谓道：“秦老师你这是要虐待我啊，小心我举报你。”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正经点。”

  谢阳在心里打鼓，要和秦行说么，说到什么程度，不过唐骏说他可以趁机看看秦行对同性恋的态度，这倒是有点说服他了：“那个叫沈文东的，上课不听讲，总是盯着你看。”谢阳感觉秦行好像不相信，“真的，我都观察好几周了，每次都这样，别人怎么就不盯着你看呢，就他自己这样，你要是不信，咱家按个监控，下次你自己看看是不是。”

  秦行被他气笑了：“咱先不说他，我先问问你，你要是好好听讲，怎么知道他盯着我看，这么说你也没认真听我讲什么吧，谢同学。”

  “你讲不讲理，我和你说认真的呢。”

  “行行行，我知道了，下次我自己注意观察行了吧。”

  谢阳见他妥协了，语气也软下来：“恩，但他要是还这样，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让他来了。”

  秦行伸手捏他的脸：“他们马上要高考了，你知道么，我拽拽他，他就能多得几分，说不定就能考个好大学，不能因为咱俩在这胡乱猜测，就耽误一个人的前途，懂不懂啊，恩？”

  谢阳被他拽的龇牙咧嘴：“懂懂懂，伟大的秦老师，你快做饭吧，我要饿死了。”

  “有脸说，是谁先要和我掰扯的。”

  “我我我我我，行了吧。”谢阳推着他的肩膀往厨房走。

  从那以后一连几周，那个叫沈文东的倒是没有再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秦行说谢阳就是想多了，谢阳心里不服气，他打定这个沈文东会找准机会再有动作的，秦行不放在心上，他可得看紧了才行。

  果不其然，快到期末的时候，这个沈文东在一次补课后，等其他学生先走了，他才说自己还有几个地方没听懂，刚才人多他不好耽误大家时间，希望秦行能再给他讲讲。

  秦行自然是没问题的，学生积极学习，这才是老师乐意看到的，但是谢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他从卧室走出来：“你有没听懂的？正好我一起听，我就住这，你不用怕耽误我时间。”

  “你听什么听，进屋看书去。” 谢阳这一出让秦行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

  谢阳看着秦行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就在这听。”

  当着学生的面，秦行不好说他，但是秦行这次也是有点生气了，耐着性子把问题讲完，一句话没说就去做饭了，两个人吃饭的过程中一句话没说，秦行心里笃定谢阳会主动开口，没想到一直到晚上，谢阳都没从自己屋里出来，秦行说服自己，为了一个外人，俩人生什么气，况且谢阳也还是个孩子，于是快到5点的时候秦行敲门想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没想到刚开门就见谢阳已经穿好衣服背上书包，一副正要往外走的样子。

  “去哪？晚上不在家吃了？”

  “恩，晚上约了同学，今晚我回宿舍住。”说完，谢阳就要往外走。

  秦行一把抓住他：“闹什么脾气？有话好好说。”

  谢阳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他不想和秦行吵架，他们两个也没吵过架：“我没闹脾气，真约了同学，走了。”

  秦行这次没拦他，就是觉得谢阳莫名其妙，谢阳从什么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又不愿意好好沟通的，难道是叛逆期到了？在秦行的印象里，谢阳始终都是乖顺懂事的，可这都17了，按道理叛逆期早就过去了吧，难道是谢阳的叛逆期比别人要晚？学生一个个的不让自己省心，没想到谢阳也会让自己觉得不省心，秦行揉着自己太阳穴，到底这是怎么了。

  谢阳回到宿舍也有点后悔，他今天怎么这么冲动，他算是对秦行发脾气了么？他压根不想和秦行闹别扭啊，唐骏在食堂吃完饭回到宿舍就看到谢阳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怎么回来了？”

  谢阳被这一声吓一跳，他没想到寝室还有人，以为大家周末都回家了：“你没回家？”

  “恩，我都两个月没回家了，看来你是真不爱我啊。”唐骏把从食堂打包的炸串递给他，“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吃饭了么？”

  “没吃。”谢阳挑了个鸡柳。

  “和秦老师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写着呢。”

  谢阳嘴巴都不动了，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字啊？”

  “你怎么傻不拉几的。”唐骏拿了个烤肠和他对着吃，“说说吧，为什么吵架？”

  谢阳把鸡柳吃完，签子扔垃圾桶里，又拿了个骨肉相连：“也不算吵架吧。 ”谢阳把今天发生的事和唐骏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这他妈就是吃醋好么，唐骏听完白眼一翻简直不想理他，俩人每周见面不好好珍惜吵什么架啊真是闲的，唐骏又想想自己，恩，想给自己烧纸。不过他看谢阳这情窦初开的小模样，还是心软了：“秦老师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得站在秦老师角度考虑问题啊，那可是人民教师啊，再说了我觉得秦老师也没错，意图不轨的是那个人，秦老师人美心善，无愧于天地。”

  谢阳伸腿踹他：“滚蛋。”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而且只要一想到那个沈文东单独和秦行待在一起，秦行还不拒绝，就觉得心里窜出一股气直冲天灵盖，这就么别别扭扭的一直到期末，谢阳再也没回过秦行那。

  秦行也不是不想和谢阳修补关系，而是高三上学期马上期末了，手头实在忙的倒不出功夫来，想着等学生考完试要是谢阳还不回来，自己再去找他吧。

  好不容易挨到期末考完试，学生该回家的都回家了，秦行看了看表，估摸着批完手头这些卷子差不多得晚上7点多，他去谢阳宿舍看一眼吧，谢阳再有半学期也高三了，俩人这么一直冷战也不是个办法。

  秦行在谢阳宿舍门口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也是，自己也没提前给谢阳打个嗲话，寝室其他人估计也早就回家了，秦行刚要离开就看见唐骏回来了。

  唐骏先开口：“秦老师？你来找谢阳？”

  “恩。”

  唐骏拿出钥匙：“谢阳还在上自习呢，我先开门，进屋说吧。”

  秦行上一次来这还是谢阳大一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这一晃都已经一年半了，秦行打量了一下这个四人寝，男生宿舍大同小异，省实验查寝查的严，卫生倒是保持的不错。

  唐骏接了杯水：“秦老师，你喝水，我们宿舍也没多余的杯子，你就用谢阳的吧。”

  秦行接过去：“你怎么也没回家，和父母吵架了？”

  唐骏苦笑了一下：“我问题比较复杂，就不说我了吧。”唐骏把自己凳子拉过来坐下，“我说秦老师，您说您一个大人还是个老师，和我们小孩生什么气啊，谢阳这一不回家，连累的我都没牛肉干吃了，这在古代叫连坐吧。”

  “连坐不连坐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叫掉书袋。”

  “得，玩不过你们语文老师。”唐骏看了看表，“谢阳估计也快回来了。”

  “他，有没有和你说为什么不回家？”

  唐骏心里想，我是无辜的啊，你们两个谈恋爱管我什么事啊：“啊，也没说太多，说了一点吧。”

  “都说什么了？”

  “说，恩，那个。”唐骏眼一闭心一横，哥们今天为你豁出去了，“秦老师，谢阳就和我描述了一下事实，但是我觉得吧，那个男生是真的对你意图不轨。”

  秦行好笑道：“他怎么我了，就意图不轨，你们这脑袋里一天天都想什么呢？”

  “秦老师，我多嘴问一句，您有女朋友么，或者有过么？”

  秦行看看他，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都30多了，要没有过女朋友，就该是有毛病了吧，问这个干嘛？”

  那就是了，秦老师是个直男啊，怪不得这都初二，初三，高一，高二都将近四年了，俩人还迷糊呢，谢阳真是任重道远啊。

  唐骏笑着说：“没事，我自己纯好奇，瞎问，那个，我们这个年纪吧，自尊心都重，遇到事儿拉不下脸，谢阳不回家不就是不好意思么，秦老师，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您给谢阳服个软呗。”

  “那你以为我今天是特意来探望你的呢？瞎操心一天天的，哎，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谢阳和我说你话特少来着，这前后不过一年半，你这人物性格变得有点快吧。”

  俩人正逗着呢，那边谢阳就开门进来了。

  “哎呦，你可回来了。”唐骏一把拽过谢阳，在他耳边小声说，“秦老师亲自来接你回家，感动么？”

  “还要拿什么东西么，没了的话就走吧。”秦行对他说。

  谢阳去书桌上拿了两张卷子放到书包里，跟着秦行出了寝室，在车上秦行问他晚上吃没吃饭，谢阳说吃了，不巧是的是刚说完肚子就叫了一声，其实谢阳是吃了的，就是食堂的饭不太好吃，也就吃了几口。

  回家秦行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给谢阳那碗还单独卧了个荷包蛋，两个人吃完这顿饭，算是有点冰释前嫌的意思，默契的谁也没再提之前的事。

  第二天谢阳给方婷打电话，问方婷今天过年什么时候回来，方婷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清楚，还说要接他去南方过年，谢阳觉得不太对劲，追问了半天，原来是方婷处了个对象，今年说好了要去对象家过年，但是她又放心不下谢阳，觉得对不起谢阳，谢阳其实还挺为方婷开心的，他妈这么多年为了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照顾，去年过年谢阳还主动说起让方婷找个合适的人一起过，反正他马上要上大学了，方婷总要有一个家的，这样谢阳也放心。

  谢阳和方婷说让她放心去过年，自己在B市没问题，或者他和秦行一起过年也是可以的，谢阳再三保证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还反过来嘱咐方婷叫她不要受委屈让别人欺负了，方婷觉得儿子是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