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027
读书人不自觉地把脚步放轻。
他屏住呼吸，往前动了一动。
兜帽没有动，锋利的侧脸掩映在兜帽之下，露出几缕飘扬的白发。
他身上的珠串自动环绕着，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浅淡的金色里。
虽然只是坐在茅草屋里，读书人却觉得他像是端坐高堂大殿的神佛，宏达的气场铺展开来，却又显得低调静谧无比。
读书人身行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
兜帽开口，声音空灵。
“小友带我前去吧。”
读书人脑子空白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往茅草屋外飘去，走在前面引路。
林却昏迷以后，陷入了一段混乱的记忆——
大漠狂沙从眼前延展到天边，放眼望去，浩渺无人烟。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时不时蹲下，捞把细沙仔细拨弄打量。
身上的袍子堪堪挡住阳光，可炎热依旧无孔不入，才走了没两步，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
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水源的痕迹。
清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林却记起来了，这是他走向神坛的试炼之一，把这片沙漠变成绿洲。
画面一闪，他突然置身于一片沼泽里。
眼前有一个戴着兜袍的男孩，他面前腾跃着一只酷似章鱼的怪物，两人气场相冲，静默地对峙着，气氛无比凝重。
那怪物是鳞尸。
兜袍男孩全身金光大盛，杀意席卷整片天地。
他面前站着的，是有他两人高的鳞尸。
麟尸本质上是条章鱼，人头章鱼身，五条触脚紧紧抓在地上，全身上下闪着银麟，显然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男孩静默站着，他嘴角轻抿，手中幻化出长刀。
章鱼触手和光影交相辉映，每每触手占据上风，就要取胜，他却总能化险为夷。
鳞尸意识到他不是个简单人物，于是穷追不舍，一招比一招狠辣。
男孩堪堪躲过其中鳞尸其中一支触手，鳞尸狂呼一声，两条触手合二为一，夹带着呜呜的风声扫向男孩的后背，男孩急忙回身长刀一横。
“”的一声响彻这片沼泽，男孩被震退了五六步，右手微微发抖，身上的金光也暗淡了许多。
男孩拉了拉兜帽，看着这两只鳞尸，嘴角微微上翘。他缓缓的摆了摆左手，一股黑气从手中溢出，似恶龙般迅速的缠绕上了男孩的身体。
此时男孩犹如堕入地狱的天使，冷冷的注视着身前的这两只鳞尸。
忽然，男孩动了，如一道携带死亡气息的风吹向鳞尸。
这一刻，鳞尸害怕了。
是的，他害怕了，但他的身体如雕像般的僵硬。
是气场，是这个人的气场使他无法动弹。
那种莫名的威压突然罩顶。
风影一闪而逝，鳞尸恐惧地望着眼前的男孩，颈部的刀如死神的镰刀般漆黑如墨。
男孩嘴角微扬，他缓缓地抬起头，眼里不可一世的情绪赫赫昭彰。
林却一惊，看着兜袍下露出的锋利侧脸，突然意识到，那个男孩很有可能是从前的自己。
那种不可战胜的气场，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如今的他身骨脆弱，没有方向，像是海上浪峰中沉浮的船。
他现在连自己都无法全然信任。
“别猜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男孩清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男孩右手一晃，长刀就要刺入鳞尸魂顶。
一道金光突然闪过，一抹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林却眼前。
男孩手里的黑刀碰上金身，立刻化作一道黑烟散去。
鳞尸却不敢动，他刚刚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地狱，眼前的人类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惧。
更显然，这抹金身更加深不可测。
“留着他。”林却看不清金身眉眼，却能听见他说的话。
语调平和，却是不容抗拒。
男孩就站在金身面前，他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眼底闪过一抹惊愕。
“你是？”
“未来的你。”那抹金身并不打算隐瞒。
林却远远地听见，心下不是没有惊讶。
但他很快就明白其中缘由——
轮回巷。
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轮回。
少年气盛的他，成神后雍容的他，眼前站着的两个人，都是他自己。
“那好，鳞尸，”年轻的男孩出声，“暂且留你一命。下次再见，你要是再为非作歹，必然杀你。”
少年热血，为生民性命。
林却远远看着，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感情。
他曾经是年少时热血，胸怀远博，尽斩诸恶，最后得以成神。
但成神后的他，因为冥界权力倾轧，争斗不休，却是闭门不出，清享福祉。
他突然有点怀念那抹清瘦但倔强的身影。
“你看见的，是我让你看见的。你遭逢大难，再遇鳞尸，杀无赦。”
金身的他声音远远传来，透着几分淡薄。
林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那声音里，还有几分希冀。
希冀什么？
希冀自己成为从前的自己吗？
可是天地大运推着他向前，他失去了从前的热血，也失去了热血所需要的能力。
他现在是……身骨孱弱的他。
否定自己太过轻易，他内心痛苦，身侧双拳紧握。
希冀又能如何呢。
“你可以重回巅峰，我为你引路。”
金色的身影弯下身子，修长的手递到他眼前。
林却无动于衷。
金身重新直起身，清淡的视线投向远处：“请你务必相信我，未来的你会重回巅峰。”
周围的事物包括男孩和鳞尸都化作深渊，将林却拖入无尽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金光在黑暗中绽放，林却来到了一处洁白的大殿。大殿上除了中央的祭台外空荡荡的，祭台上插着一把黑烟缭绕的长刀——是鬼彻。
林却记起来他来这里是为了拿到鬼彻打败鳞尸，他已经闯过了恶鬼藤的屡屡攻击，来到这里。
是为了征服号称世上第一鬼刃——鬼彻。
林却缓缓走上祭台，手即将碰到鬼彻的一刹那，洁白的大殿一瞬间变成炼狱。
百鬼在林却的耳边哭嚎，离那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明明只有寥寥几步，却有如无法跨越的鸿沟。
恶鬼藤从四面八方蛇行而来，林却颅顶生疼，脚下一软，终于单膝着地。
一柄漆黑带着血色的长刀在林却的大脑里横冲直撞，似乎被困在林却的大脑里，像穿刺而出。
林却咬了咬牙，拼着一股劲缓缓前进。
额角的汗水如珠，炸在暗红的地面上，成了一朵晶莹剔透的话。
终于，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林却绷紧全身，抬手握住了鬼彻的刀柄。
百鬼消散，天地重见清明。只剩恶鬼藤蜿蜒爬行，更加凶恶地席卷而来。
林却脑海中余痛未消，耳边百鬼呼号还没散去，整个人像被真空席卷，耳蜗深处嗡嗡作响。
他手中紧紧握住鬼彻，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喜悦。
拄着刀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
圣殿深处，恶鬼藤肆意穿行。
把一切纳入眸底的纸片林却神色黯淡。
这是不是说明，圣殿在这条巷子深处。
地上，握着刀的男孩喘了口气，握紧鬼彻，缓缓横在身前，漆黑的刀身在满目翠绿的恶鬼藤中显得格格不入，又是那样威压罩顶。